虞曦心下一凜，連忙問道，“哪裏不對？”
    海麵風平浪靜，仿佛一幅靜止的畫麵，在這畫麵中唯一移動的，便是虞曦幾人身下這艘小舟。
    倒真有幾分山雨欲來的滋味。
    小舟搖曳，虞曦腰間垂掛的木頭人偶，就像是隨著船隻搖晃的節奏擺動。
    唯有虞曦知道並不是這樣。
    看似普通的木頭人偶掛件，實則是個活生生的人。
    虞曦不敢小覷褚彥的直覺，再次詢問，“你察覺到什麽了？”
    木頭人偶輕輕擺動，褚彥還未來得及回答，方才那種微妙的感覺便又再次出現。
    他沉靜心神，細細感受，片刻後不確定地說道：“不知為何，自離開七星山所在的海域以後，我總有一種被人窺視的感覺。”
    虞曦退至小舟內單獨的艙室，將腰間的木頭人偶提起，與自己平視。
    透過木頭人偶被雕刻出的五官，虞曦仿佛看到了褚彥正抱手而立，緊皺著眉頭。
    “被窺視？”虞曦心下一驚，接著便問：“是從何時開始？”
    “說不準。”倒不是褚彥不願回答，而是那種感覺太過微弱，先前幾次他甚至都察覺不出是被窺探，僅以為那種微弱的異樣感是由於木頭人偶缺乏靈氣滋養而產生。
    直到這一次，海麵平靜，無風無浪，木頭人偶剛被虞曦用數塊極品靈石環繞，補充完“能量”不久。
    在這樣一切平靜安穩的狀態下，那絲被人窺探的異樣，便顯得尤為明顯。
    褚彥說：“在我們救下小丹朱鳥之前還有過幾次，不過先前我沒有重視起來，直到這次才開始察覺不對。”
    頓了頓，褚彥低沉的聲音在虞曦腦海中再次響起。
    這次他隻說了三個字。
    “對不住。”
    對不住的是什麽，不用明說，他與虞曦都心下明了。
    極大可能，有人在暗中窺探褚彥。
    借由褚彥，進一步窺探出虞曦一行的行蹤！
    而這個人……褚彥雖不願意承認，但十有就是他師門淩霄宗的人。
    不然想要窺探行蹤，哪有那麽容易？
    他現在肉身受限，對方仍能窺探他的行蹤，極有可能施展的是某種作用於靈魂的秘法。
    能夠施展這種秘法，必須要有媒介，而這媒介無外乎是與他息息相關的東西，比如留有鮮血與神魂印記的本命弟子玉牌，又或是他長久使用的法器、生活的空間。
    無論哪一樣，都隻有師門的人可以接觸到！
    褚彥心生猜忌時，尚且有所顧忌，虞曦則沒那麽多顧慮。
    她直言道：“會不會是你師父在暗中窺探你的行蹤？”
    這個猜測也不是沒有依據。
    畢竟眾所周知，目前全修真界唯一一個生活在無相海中，觸及到渡劫境門檻，或是已經成功邁入渡劫境的當世大能，就是淩霄宗的道明老祖！
    褚彥沉默了一瞬，沒能說出反駁的話。
    他很想告訴虞曦不是這樣的。
    他的師尊不應當是這樣暗地裏行苟且之事的人。
    可捫心自問，他是師尊的親傳弟子，在宗門中輩分極高，他的東西若無師尊應允，就算是貴為宗主的師兄德宏，都無權觸碰。
    全宗上下，除了師尊，又怎有人能對他的本命玉牌施展秘法？
    “你想開些吧。”
    虞曦有心想勸褚彥一句，奈何安慰人的技術有限，話到了嘴邊，變成：“且往好了想想，至少你現在就發現師尊與師門不對，總好過修行百年千年以後才發現的好。”
    察覺這句說的不太好，頓了頓，虞曦又補充了一句：“至少現在的情況，比你在夢境裏自廢修為叛出師門的情況好上不少……”
    這話還不如不說。
    越說越令人覺得，淩霄宗無論前世今生，哪哪都是問題。
    曾經信賴的宗門，此刻在心裏畫滿問號，這種滋味太過微妙。
    眼下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褚彥提醒虞曦：“不管真相是怎麽回事，我們不能繼續按照原計劃的路線前往伏蜇洞府。”
    雖然現在還不知道，暗處之人為何窺探他們的蹤跡。
    但既然是暗中窺探，想來沒什麽好事。
    規避風險，就是目前最好的做法。
    虞曦心知褚彥說的有理，伏蜇洞府所在之處，對方應當還未知曉，不然隻需在那裏等候他們便可，何需大費周章時刻探查他們的行蹤？
    當務之急，是改變線路，讓對方掌握不了他們的行蹤。
    虞曦調轉船頭，打算讓原本已經開始東行的小舟，繼續向南而行。
    就在虞曦調轉船頭的同時，褚彥急聲喊道：“等一等！”
    虞曦動作一滯，“怎麽？”
    “先別調轉方向。”褚彥傳音說：“稍後我將封閉五感六識，若對方是通過我的神識窺探行蹤，待我自我封閉以後，他便探無可探。”
    這確實是眼下最好的對策，虞曦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但一直封閉總不是辦法。”
    “至少在順利找到伏蜇前輩的洞府以前，先按這個法子做吧。”褚彥暫時也想不到更加好的辦法，他說：“先前我們在七星山時，我便沒有感受到被窺探的異樣，我猜是諸如七星山這樣擁有上古大妖遺留陣法的地方，對方的神識無法探入。伏蜇前輩實力雖不及上古大妖，但也曾修煉至渡劫，神識遠超當世修士，他的洞府能掩藏多年，必定也有大陣相護，等到了那裏我再解除封閉，應當能穩妥一些。”
    “行，就按你說的做。”虞曦讚同道。
    木頭人偶輕輕擺動了一下，即將動手封閉自己以前，褚彥最後說道：“封閉以後，你的傳音我無法聽到，若有要緊的事情喚醒我，你便用火灼燒木頭人偶。”
    封閉感識，當然無法感知外在的一切。
    但要是神魂依附的木頭人偶即將毀滅，他還是會有所感應的。
    “希望用不上這個法子。”虞曦說罷，隻聽識海內響起一句，“多保重”，之後便安靜下來。
    腰間的木頭人偶靜悄悄地懸掛在那。
    虞曦忍不住動手撥弄了一下，木頭人偶隨著她指尖撥動的方向擺動了一下，並不再像先前那樣，配合著她撥動的方向旋轉。
    隨著撥弄的動作減輕，木頭人偶搖擺的幅度減小，最終由撥弄而產生的搖擺完全停止，一動不動地掛在那裏。
    虞曦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握著悄無聲息的木頭人偶，隻覺心裏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什麽重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