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斯雷多爾沒說話。
    他在等著伏荒主動開口。
    伏荒半晌都沒有開口，但拉斯雷多爾瞥見了他咽口水的動作。
    他咽口水的時候，眉頭緊蹙，臉色也有些不悅。
    拉斯雷多爾心想，應該是疼得有些難受，一時間收不回來，所以伏荒才沒有說話。
    拉斯雷多爾也一樣是累得不想說話了。
    伏荒又不是變態，他還得強迫拉斯雷多爾盯著自己看嗎？
    不過，拉斯雷多爾的確察覺到伏荒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對勁。
    那種不對勁，拉斯雷多爾一時間說不上來。
    不是那種莫名，而是一種……一改伏荒平常囂張又恣意的樣子。
    還有那一副已經習慣傲然的神色。
    但現在伏荒的眼神，明顯有了幾分柔和。
    那確實是拉斯雷多爾意想不到的。
    原來，那一隻如烈火般的猛獸還有那麽柔情的時候呢！
    但很快，這樣的感動沒有維持太久。
    剛剛還在心裏麵感慨的拉斯雷多爾馬上就垮下了臉。
    說句實在話，如果伏荒不說話的話，還是挺討人喜歡的。
    他一開口不是得罪人就是得罪人。
    原來，現在也一樣。
    “你……”伏荒淺淺的開口，“什麽時候死？”
    拉斯雷多爾被他驚的嘴角一抽。
    不是，這個家夥第一句話就說這個？
    正常人不應該關心一下狀況嗎？
    拉斯雷多爾沒忍住，心裏麵想的都直接脫口而出。
    “你是傻逼嗎？”伏荒雖然氣息孱弱，但語氣明擺著就是……把拉斯雷多爾實實在在的當成了傻逼。
    “那些虛的東西有什麽好關心的？都快死了，你還想著別人安慰你什麽？別怕嗎？”還是拉斯雷多爾熟悉的那個味道。
    伏荒這話也不是沒道理。
    那些虛的話，拉斯雷多爾聽了他挺諷刺。
    而伏荒還是那個自己熟悉的味道。
    “你怕了？”拉斯雷多爾挑了挑眉，毫不猶豫迎上他的調侃和不悅。
    “是你怕了吧？”伏荒嘴角微微上揚，“再說了，我又不是沒死過，怎麽會怕死呢？”
    拉斯雷多爾沉默了一會兒，吸了一口氣，問：“那是什麽樣的感覺？”
    伏荒笑著回答：“……很不好的感覺。”
    拉斯雷多爾靜下心來時，的確能感受到自己不斷躁動的心跳聲以及血流不止的動靜。
    那種決絕的死亡，正在悄然降臨。
    拉斯雷多爾突然說：“我還挺怕的。”
    “怕什麽？”伏荒瞥了他一眼。
    “怕死。”拉斯雷多爾誠懇的道。
    “……”伏荒難得的沒有第一時間嘲諷他。
    人會怕死也是人之常情。
    拉斯雷多爾隻是一個普通人。
    他很怕的。
    “怕什麽？我不也跟你一起死嗎？”伏荒這話有點衝，但的確是安慰到了拉斯雷多爾。
    因為拉斯雷多爾了解伏荒，他就是這樣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的性子。
    所以，這已經算是他的安慰了。
    “你先死還是我先死？”拉斯雷多爾語氣蔫蔫的問。
    “……”伏荒沉默一瞬。
    “我先死吧。”拉斯雷多爾說，“畢竟，很多方麵我都不如你。”
    “……”伏荒斟酌半晌，說：“那我努努力，跟你一起死。”
    “……”拉斯雷多爾震驚了一瞬，又無語了，“你這安慰人的方式，很特別。”
    伏荒嘖了一聲，“我就這性子，你管不著。”
    “嗯，看得出來。”拉斯雷多爾附和的道。
    伏荒和拉斯雷多爾二人之間的對話隻是表麵上風輕雲淡，實際上又有一種極限拉扯的意味。
    因為狀態孱弱不堪的緣故，所以他們的語氣和話語之間的綿纏幅度會有些大。
    但這都不算是很大的問題。
    麵對伏荒獨特的安慰方式，拉斯雷多爾不光不嫌棄，還……挺意外的。
    伏荒能這樣對自己‘袒露真心’，顯然也是把自己當成了朋友。
    如此，拉斯雷多爾倒也覺得不虧。
    “……”
    兩個人又沉默平靜了好一陣，不知道是因為說幾句話太累了的緣故還是因為一時間找不到什麽合適的話題。
    “你說，帝羲他們會不會也像我們一樣，麵對這樣的情況還能風輕雲淡的聊天？”跟夏恩斯大戰都能留住綿長的呼吸和疼痛，那就更別說這會兒隻是吊著一口氣聊天了。
    這可比對付夏恩斯舒服多了好嗎？
    伏荒輕哼一聲，眼神迷離了一瞬，“那他們應該沒我們那麽幸運。可能臨死前半句話都說不了。”
    拉斯雷多爾下意識的問：“為什麽？”
    伏荒回道：“因為我了解姬凡之，他……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的。當然，以帝羲和姬為音二人的性子而言，跟姬凡之魚死網破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畢竟，那種濃烈的仇怨關係早就紮根內心，無論生死，都必須拔除。
    是啊，同樣都是內心倔強的人，拉斯雷多爾怎麽就覺得，能這樣平靜的說會話是帝羲和姬為音的常態呢？
    他們倆明明就那麽討厭對方，但卻因為另外一個更討厭的人，隻能委屈委屈自己選擇合作。
    但拉斯雷多爾卻覺得，姬為音其實一直都在等著帝羲的到來。
    隻有他來了，才能給自己一絲希望。
    這也是姬為音等待了很久的希望。
    縱使最後的結局不是自己所看好的結果，但他們都清楚，其實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說起來，帝羲和姬為音二人的情況倒是跟自己和伏荒有點像，好像都是看對方不順眼，卻一如能夠展現出十分匹配的能力和默契，在戰場上並肩作戰。
    那種隻有在戰場上才會有的默契感覺，很奇妙。
    奇妙到讓人覺得，隻有廝殺才能稱為自己欣賞對方的一個點。
    伏荒說姬為音死了。
    拉斯雷多爾並不覺得他是在撒謊，他隻是有些莫名的憂心。
    連姬為音這樣的人都死了，那帝羲和裴八他們呢？
    域外這一路走來，拉斯雷多爾怎麽可能不關心帝羲和裴八他們的情況呢？
    姬氏重工一戰牽扯很廣，拉斯雷多爾明白縱使他們不站在這裏，也會遭受無妄之災的。
    有些應該麵對的人和事，遲早會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