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裝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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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信前來複命。

    大致是被裴姝笑盈盈的那句“他活你死”給震住了。

    九尺魁梧大漢縮頭巴腦站在五步開外,愣是眼角餘光都不敢亂掃,隻管一股腦呈報道,

    “稟女君,那賊奴挨到八十杖,就開始大口大口吐血,屬下瞧的仔細,血裏混著肉沫塊,想來是髒腑破裂,屬下保證他活不過今夜。”

    “如此甚好。”裴姝盤膝坐在羅漢塌上,輕笑了聲,

    “旁人皆歎柴護衛空有一身武力,與人會話常不明底意,愚笨得很,本君卻覺不然,能把我交代之事辦得漂漂亮亮,足以說明你大巧若拙,粗中有細。”

    柴信懵懂,女君是在諷刺他呢吧,是吧,是吧?

    長那麽大還沒被人這樣狠狠誇讚過,柴信忍不住抬眼瞄了瞄羅漢塌上的人,望見了女君滿眼的真誠。

    好吧,柴信信了,原來我大智若愚啊!

    我自己都不知道,女君是識貨之人。

    柴信挺直腰杆子走出賾蘭居,頗有點春風得意的樣子。

    候在外頭的梁誌問道:“女君怎麽說?”

    “女君誇了我!”柴信洋洋自得道:“誇我差事辦的漂亮。”

    梁誌不置可否,女君究竟是褒是貶,這憨腦殼夠嗆能聽明白。

    走出一段路,被風一吹,沾沾自喜漸漸散了開去,那股對女君的懼意又重新漫了上來,女君還是很可怕的。

    咋說嘞,就跟朵食人花似的,瞧著美,卻像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致命毒物。

    “統領,你有沒有察覺,女君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有嗎?”梁誌飽含深意瞥他一眼:“沒有吧,你想多了。”

    其實,梁誌是隱約有所感的,女君待他的態度和表情語氣,俱同往常一般無二,但粱誌心中就是有一閃而逝的違和。

    就拿處置旺才一事來說,儼然換了個畫風。

    以往女君處理事務一貫賞罰分明,賞的有跡可循,罰也罰得人心悅誠服,無可非議。

    可今日她整治旺才,斷得含糊不清,居然一個人證不傳喚,就下死手要了旺才的命。

    手法頗有些隨心所欲,像是脫韁的馬?

    又或是,這才是她的本性?

    梁誌陷入深思。

    柴信悄咪咪窺著他背影,犯起了嘀咕,女君說旁人都覺得自己愚笨,粱統領會不會也是這麽覺得的?

    應該是的吧要不然憑自己一個打十個的本領,怎麽會一直不得重用呢!

    哼,不識貨。

    他哪裏知道,裴姝不過一句話,就讓他乖乖跳進了坑。

    無人可用,裴姝也是苦啊。

    柴信因一身蠻力才被破格收編進護衛隊,在府裏呆的日子尚短,受荼毒的不深,心思也淺。

    不像梁誌等人碧血丹心向著裴坤良,比較容易策反。

    而且,上輩子裴坤良下令圍了賾蘭居,羈押裴姝至偏院時,大個頭杵在一眾護衛中那一臉呆懵的樣子,相當的鶴立雞群,裴姝一眼就看見了他。

    可想而知,他壓根不知道,自己原來是一身侍二主的叛徒。

    翌日。

    梁誌領柴信前來,上報了旺才的死訊,裴姝嘉獎一番,趁機點了柴信做近身侍衛。

    梁誌意外也不意外。

    撇開腦智不談,柴信一力降十會的怪力,護在身周確實很能給人帶來安全感。

    稀裏糊塗高升,從末等隨扈搖身一變成了女君的親衛,不亞於一步登天。

    柴信高興瘋了,原地給裴姝表演了個一蹦三尺高。

    歡天喜地回去收拾包袱準備搬家。

    身為貼身侍衛自然不能離主子太遠,好近便聽候差遣。

    他的新居所就在賾蘭居二門外的偏房,一個人獨占一屋,再也不用跟臭烘烘的漢子們擠一間房了。

    梁誌假模假式恭賀他一番,才笑著意有所指點撥道,

    “你如今高升,苟富貴勿相忘啊!多想想當初是誰在冰天雪地裏撿你回來。”

    聽他這話,柴信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板正著臉道,

    “統領大人把屬下當什麽人了!吃水不忘挖井人,您的恩情我柴某一直銘記在心,要不是您帶屬下回來,屬下能有今天?”

    梁誌臉上的笑頓時真誠了幾分,滿意地拍拍他肩膀叮囑他好好當差。

    此時的他絕對想不到,他點柴信的話為自己埋下了多大的禍根,最終演變成催命符。

    裴姝起心要用的人,便不會再給他任何背叛自己的機會。

    喝水不忘挖井人是吧,那我直接把井填了,重新給他挖口井就是。

    話說西苑。

    秦氏惱恨長女逼人太甚,回去就稱病不起。

    擺明要用孝道壓裴姝一頭。

    秦氏十月懷胎生下長女,這是不爭的事實。

    自古以孝治天下,裴姝就是百般不情願,也得前往西苑問疾敘溫寒。

    連續三日,朝暮兩趟,裴姝心情漸漸煩躁。

    與懷左約定的日期都過去兩日了,秦氏“病”著,裴姝再是急切,也不能在這個時候光顧采南院。

    第四日,裴姝站在放置冰盆的角落,烏黑眸光盯著秦氏說,

    “母親,眼見入了三伏天,暑氣越發重,不利養病。你若久不見好,女兒就隻能送你去寒水寺附近的別苑靜養。”

    “豎子爾敢!”

    秦寇蓉騰地坐起來,動作麻溜得哪像一個病中人,咣咣有力地拍床板叫囂,

    “蔫壞的東西!是要視我朝的侍疾製度如無物不成?”

    “父母有疾,子、媳不得無故離,你不親自調嚐藥餌,精心侍奉我起臥便溺也罷,居然滿肚子壞水,打主意攆我去偏鄉僻野。”

    “喪良心的東西!我看你是想被吐沫星子淹死,就你這種薄情冷血、豬狗不如、悖逆不孝、天打雷劈的混賬玩意兒還妄想承爵,做你的春秋大夢!“

    秦氏隻圖自個兒罵得酣暢。

    何曾想過,她字字句句的誅心之言,但凡外傳隻言片語,足矣將一個人的聲譽打落穀底。

    倘是那心誌不堅韌的,隻怕是難以承受錐心蝕骨之痛,深陷絕望。

    所幸上一世該寒的心早就寒得透透的了,秦氏惡言抨擊,在裴姝心裏泛不起一絲漣漪,隻覺厭煩。

    裴姝已然膩煩到極致,

    “行,你有病你有理。女兒這便大肆張貼告示,重金懸賞,廣召天下名醫。順便遞牌子入宮請太醫來替母親問診,想來陛下定會體諒我一片赤誠孝心,予於恩準。”

    差不多得了,竟還裝上癮了。

    那麽喜歡無病呻吟,何不幹脆裝個大的,讓天下皆知英國公府的主母貫會無病詭使。

    裴姝含笑瞥秦氏一眼:“宮中太醫可不像族醫那般好糊弄收買,別到時瞧出點什麽名堂來,貽笑大方是小,當心治你個欺君罔上之罪。”

    要知道宮裏那位原就對秦氏極為不喜。

    “孰輕孰重,望母親自行斟酌。”

    裸的威脅,精準掐中要害。

    秦氏撲通倒仰在床上,逆子!

    刁狡的逆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