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回歸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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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望過來時,裴姝眸中乍現狂喜,接著是懊悔,最後是錯失良機的扼腕,情緒層層遞進,而後拜跪在地,

    “陛下不可!臣女何德何能,堪配與一國儲君傳道授業。”

    前麵所有的鋪墊隻為這一刻,裴姝埋首伏地,呼吸都放緩了。

    蕭堯眉宇微蹙,慢聲道:“阿妤要抗旨?”

    帝王的威嚴不經意泄露稍許,懾人的壓迫感便如泰山壓頂。

    裴姝感覺後脖頸冷颼颼地,即便明知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惹怒皇帝,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道,

    “臣女蒙陛下抬舉,不勝感念惶恐,欲竭忠心。然臣女誌大言浮,離經畔道,怎堪當大任。”

    蕭堯緩緩轉著扳指,目光涼涼落在她頭頂,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啟元受身份所限離宮不能,朕不過是讓你得閑進宮來,同他多講講皇城之外的趣聞軼事,談談各地民風民情,增長見聞見識,以期他視遠惟明,聽德惟聰。”

    “阿妤何至於驚恐至此?”

    信你個鬼!裴姝半個字不信,皇帝這招不過是溫水煮青蛙,既煮她也煮百官。

    來年秋皇帝龍體欠安,入冬病情陡然急轉直下,即置令裴府女君為太子少師,真授為東宮官,從二品。

    太子少師一職非經顧命不授,皇帝明晃晃是在托孤啊!

    少師負責傳授太子學問,在必要時候行輔佐之責,是太子左右最親近的人,天然隸屬太子陣營。

    而謝顯是權臣。

    幼主與權臣之間的矛盾曆來是不可調和的。

    不會有例外,上一世就驗證過了。

    她想活得舒坦一點,活的久一點,怎麽就那麽難!

    裴姝輕呼一口氣,舉首麵聖,一副恨不得回到過去扇自己幾耳光的痛惜表情,

    “陛下待臣女恩渥無比。臣女一介女流能為太子講義,實乃裴氏一族祖墳冒青煙的至上榮光,喜之求之不得,可錯已鑄成,悔不當初晚矣。”

    蕭堯惑然:“你犯了何錯?”

    裴姝麵露羞愧:“之前臣女流連采南院,也不知是誰拿著這事散播的滿帝京都是。”

    “如今世人批判我不思進取沉湎風月,放浪形骸、膏粱紈袴的言論不一而足。臣女可以不在乎身外浮名,可若我之汙點波及太子殿下,臣女萬死難辭其咎。”

    “臣女已是聲名狼藉,此時侍左講義,必遭來言官論劾。”

    “伏望聖明,收回成命。”裴姝再次深深拜了下去。

    求求您了,放過我吧!

    “就這?”蕭堯彎腰扶起她:“朕還當你犯了何等了不得的大罪,不過是些訛言惑眾的詆毀而已。”

    皇帝無所畏懼的魄力,裴姝是服氣的,

    “陛下人言可畏啊!”

    蕭堯:“朕九五之尊,何懼有之。”

    裴姝:“”

    你不懼,我懼啊!

    你是不知道謝狗是何等可怕的存在,況且她身後還有一個拖後腿,意欲謀反的爹啊!

    腹背受敵,一步踏錯萬劫不複!

    攸關小命,裴姝還想再掙紮一下:“臣女若坦然領受君恩,豈不成了那靜言庸違,象恭滔天之輩。”

    “臣女惶恐啊!”

    蕭堯向下掃她一眼:“你說你,垂髫之年便正式被立為女公子,是朕金口玉言欽定的未來承襲人選,位同男子,竟對市井毀謗之言,畏之如虎。”

    “逛幾回象姑館罷了,何罪有之?你怕言官論劾,然在朝文武百官有幾人不是妻妾成群。”

    “他們可以同時家有三妻四妾,相機於外尋歡作樂,緣何你不行?倘有不長眼的膽敢口誅筆伐攻訐於你,朕倒要問問他們自身私德修至何境界,府中妻妾幾何。”

    “有朕在前朝替你擋著,你怵甚?”帝王霸氣盡顯。

    裴姝:……竟無言反駁,還有點想鼓掌。

    說起來,她的真實想法還要驚世駭俗些。

    男子娶妻至花甲之年還往家裏納美,堂而皇之逛花樓,女子為何不可?

    看她緘默不語,蕭堯大體也是耗盡了耐心:“朕意已決,你且試看如何。”

    話已到這份上,裴姝還能說什麽,隻能咣咣一頓謝恩唄,再推拒就真的不識好歹過頭了。

    要不是仰仗著師父的麵子,皇帝哪會耐煩聽她囉裏吧嗦半天,早拖下去問罪了。

    現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許是宿命?

    苦心策劃一場,不惜自毀名聲,仍舊回到原點,裴姝不禁挫敗地想,重生回來,真能改變什麽嗎?

    最後是不是還是要重蹈上一世的覆轍,不得善終。

    許是擔心她年輕經不起誘惑,過於沉湎男色,蕭堯訓誡道:“敖不可長,欲不可從,誌不可滿,樂不可極。凡事皆要有度。”

    裴姝垂下眼簾應是:“臣女謹遵聖訓。”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於驀然之間浮現腦海,令裴姝心底平添幾分壓抑、幾分悲涼。

    悲涼中又夾雜著幾許不甘。

    不甘重生回來依然逃脫不開宿命的糾纏。

    心電急轉之下,裴姝生出一計,

    “陛下,臣女所知所學,供殿下陶冶情操尚可差足自喜,然政法尤為偏弱,思行善政課上師父曾點評我不夠敏銳,見解稚嫩,且過於理想主義。”

    “太子殿下身份貴不可言,臣女萬死不敢誤人愚教,鬥膽向陛下舉薦一人。此人學識淵博,精通百家言,尤其於政一道論點獨到。師父曾對他讚譽有加,恨不能收歸門下。”

    蕭堯挑了挑眉:“哦,何人?”

    裴姝:“中書省侍郎,謝顯謝大人。”

    打不過就拉他入夥。

    “他啊”蕭堯回憶道:“朕記得,貞元十二年,其外祖父傅老將軍在南夷一役中因貽誤戰機而獲罪,他千裏奔襲麓山,求得舜華信函一封,蘄求朕網開一麵。你們便是那時相識的?”

    “正是,師父愛才心切,曾留他在麓山小住。”裴姝昧著良心一通瞎編:“臣女雖與他在某些觀點上略有分歧,相談不甚和睦,卻也欽佩他廣博的學識和胸襟。”

    “臣女同他可比作君子之爭,亦敵亦友。”

    生搬硬套也不可將彼此的關係形容得多融洽,不然帝王的疑心病又該犯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