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小乞兒,你又來了(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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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一片空間中。
一道身穿灰袍的道人身影盤坐在地,正對來人。
他臉龐清瘦,氣質平和,看起來如同得道高人。
但無論如何向他走去,彼此之間的距離始終都無法拉近。
仿佛中間橫亙著一條銀河般。
隨即,飽含滄桑的聲音從他口中傳來,響徹整個空間
「我這一生有諸多遺憾未曾實現,有諸多悔恨未曾改變。」
「無論你究竟是誰,目的為何,若能助我消除遺憾悔恨,便能抵達你所渴望的終點。」
伴隨著話音落下,人形緩緩消失,白茫茫的空間立刻化作無比真實的世界。
迷蒙般的聲音漸漸變得清晰,迅速從耳邊響起
「包子!熱乎乎的包子!」
「糖葫蘆!一文錢一串!」
「肥——牛肉嘞!」
聽著街上的叫賣,聞著空氣中的複雜氣味,看著滿大街的熙攘人群,蔣暗一時有些懵逼。
他萬萬沒想到進入秘境之中竟然會來到這麽一個世界。
真說起來他也經曆過不少異域了,但沒有哪個異域能帶給他如此真切的感受。
仿佛他原本就一直生活在這裏。
而最關鍵,也最讓蔣暗心驚的是——
他竟然變成了街邊上一個賣水果的販夫。
粗糙的雙手,發黑的皮膚,寬大的骨節……這一切都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做夢一般。
這秘境竟然能改變進入者的身份?!
如果隻是單純的改變身份,或許蔣暗還不至於太過心驚。
問題在於,他那龐然如海的力量,也都像被封印了一般,現在隻能發揮出較之常人稍強些的實力。
沒有了力量,蔣暗一度感到有些驚慌。
但想到這裏隻是一處普普通通的古代坊市,很快他又鎮定了下來。
以他如今這般比常人更強點的實力,料想這裏應該沒人是他的對手,足夠他用來破解謎團通關秘境。
蔣暗正想著,攤子前忽然走過一個身穿短打歪嘴斜眼的痞子,順手從攤子上摸走一個紅彤彤的大蘋果,張嘴就咬,狀若無事的繼續往前走去。
蔣暗頓時就忍不住了,一把拽住他衣服,質疑道
「你踏馬吃我蘋果給錢了嗎?」
痞子瞪了他一眼,滿臉驚奇的反問道
「趙老四你是不是有病?勞資吃你一個蘋果怎麽了?你也不問問這條街是誰罩著?誰給你的臉來拽我衣服?」
說著他隨手往前猛地一推,十幾個蘋果立刻滾到地上。
四周的販夫們看到這一幕,全都滿臉畏懼。
周遭一些行人也都紛紛退開,避之不及。
蔣暗卻難以忍受,抬手一拳悶在了他眼睛上,打的他眼眶青烏,慘叫出聲,一屁股坐倒在地。
痞子捂著眼,一邊後退,一邊滿臉驚怒的叫道
「趙老四你完蛋了!你竟然敢打我!竟然敢得罪我們金錢幫!我這就去找陳把手,你給我等著!」
蔣暗眼神驀然一寒,就準備將他廢掉。
就在這時,街道前方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走出幾個膀大腰圓身材魁梧的大漢。
見到領頭的大漢,痞子臉上驀然一喜,當場哭訴道
「陳把手,你可要為我做主啊,那賣水果的張老四竟然敢打我們金錢幫的人,還說以後的例錢他都不交了,這分明是不把您陳把手放在眼裏,這種膽大包天的家夥必須要給他一個教訓才行啊!」
「什麽?竟然敢不交例錢?反了天了他!
兄弟們,給我砸!」
一群大漢立刻動手,對著水果攤打砸起來。
蔣暗自是氣不過,立刻與他們打起來。
奈何實戰之後才發現,這群家夥竟也有三腳貓功夫在身。
再加上吃得好體格彪壯,他這略顯瘦弱的身軀一時竟拿之不下。
隨著越來越多的金錢幫幫眾趕來,堂堂的6階,竟被一幫地痞流氓打的抱頭鼠竄。
簡直太窩囊了!
蔣暗忍辱負重,奮發圖強,前後花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使用各種計謀,再結合自身武力,終於將大覺縣三大幫派徹底收服,整合到一塊,成為實打實的龍頭老大,大覺縣的無冕之王。
而等到他終於坐上了象征幫主之位的寶座時,聽著下方近千幫眾的高呼聲,蔣暗心潮澎湃之際,又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我來這秘境是要做啥任務來著?
與此同時。
在某條堆滿垃圾臭水四溢的小巷裏麵。
一個老乞丐正在垃圾堆裏翻找著食物。
他找著找著,卻忽然聽到一陣哭聲。
解開一個黑色布袋,就見裏麵裝著一個躺在繈褓中的嬰兒。
嬰兒哇哇啼哭,拳頭緊攥,嘴唇泛白。
老乞丐歎息一聲,緩緩將嬰兒抱起
「也算是你我有緣。」
「以後就叫你富貴吧。」
同樣的白色空間裏麵。
蘇墨看著不遠處正對他的身影,微微挑起眉頭。
進入密林之後,並沒有像預料中的那樣踏入秘境,而是來到了這片空間。
至於原先緊跟在他身邊的另外三人,則突兀消失不見。
不過蘇墨倒也沒有太過擔心,因為他察覺到那三人的氣息就在這附近,搞不好和他遇到了同樣的情況。
聽完那道人的講述之後,四周白茫茫的空間立刻變成一座生活氣息濃鬱的古代坊市,宛如曆史的真實投影。
最讓他感到驚詫的是,他發現自己竟然變成了一個身穿粗布皂衣腰掛銅牌的年輕捕快。
冥冥中似是有某種規則封印著他的力量。
而這種封印對他來說幾乎就是毫無意義,一戳就破。
甚至於這整處幻境他都能輕易掙脫。
不過蘇墨已經察覺到了,這處幻境,或者說這處陣法,擁有某種特殊的靈性。
這靈性有極大可能與那位龍山觀祖師有關,一旦強行破陣,立刻就會將其泯滅。
若想得知諸多問題的答案,肯定不能這麽魯莽的亂來。
蘇墨四下打量,眼中流露出一抹恍然之色。
這應當是張如龍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按照他先前給出的提示,隻要幫他完成過去的遺憾,或是挽回曾經的悔恨,應該就能成功通關。
但首先第一步,得先了解他有什麽遺憾才行。
也就是先得找到人。
蘇墨正準備擴散精神力,忽而見到一個衣著破爛的小乞丐從身前跑走,他的視線立刻凝在了對方身上。
小乞丐的身體瘦若竹竿,看起來也就七八歲大,童稚的臉龐泛著一種營養不良的枯黃,半長的頭發散亂的搭著,眉角還沾染了些許的汙漬,盡管如此,蘇墨一眼就認出來這正是小時候的張如龍。
他不動聲色的跟過去,就見張如龍十分熟練的在坊市裏鑽來鑽去,瞧見一些打扮貴氣的富家小姐,便連忙湊過去討要賞錢。
一旦對方臉上出現厭倦的神色,他便十分靈醒的及時退開,穿著露出腳趾的破草鞋,一溜煙的躥進人群裏。
中午吃飯也就靠在垃圾堆裏撿起幾個碎餅和爛橘子,狼吞虎咽之後便繼續上街營業。
但小姐們終究不是那麽容易碰到的,有些甚至還帶著孔武有力的護衛,就更是難以靠近了。
好在張如龍並非隻有這一個目標,等到街上沒啥人之後,他便跑到附近的各戶人家裏麵,挨家挨戶的唱著祝詞,討要一些銅錢或者飯餅。
臨近傍晚之時,他熟門熟路的來到一處妓館後麵。
昏黃的光芒落下,從妓館後門款款走出來一位十七八歲的綠裙少女。
綠裙少女見到他後,微微笑道
「小乞兒,你又來了。」
張如龍咧嘴笑了笑,露出了整齊的白色牙齒。
「給,這是我屋裏昨夜剩下的。」
綠裙少女遞過來一個油紙包,裏麵裝著兩三塊小點心。
張如龍接過點心,連忙道謝
「謝謝姐姐,祝姐姐無病無憂,長命百歲!」
少女笑了笑,屋裏傳來一聲呼喚
「綠綺,有客人來了。」
「知道了,這就來。」
綠綺衝張如龍揮了揮手,轉身快步往回走去。
張如龍留戀的看了她一眼,繼續前往各處討要零錢。
等到入夜時分,倒也賺了七八個銅錢,一塊吃剩的麵餅,以及一小包點心。
他看著點心,咽了兩口口水,卻並沒有拿去吃,而是就著涼水,啃起幹巴巴的麵餅。
等到麵餅吃完,他一路啪嗒啪嗒的跑過青石板,最後來到一處藥店跟前,用故作成熟的聲音對裏麵的老板說道
「麻煩給我拿兩幅上次那樣的藥。」
說著他把七枚銅錢推到櫃台上。
滿頭白發的老板看了他一眼,揶揄道
「四枚銅錢一副,你這七枚可不夠兩副的。」
「我明天還會帶錢過來的。」
看著滿臉認真之色的張如龍,老板微微一笑,並未多說什麽,隨手從裏麵裝好了兩幅藥遞給他。
張如龍道了聲謝,揣著藥包一路往前跑去,很快就來到一座破廟裏麵。
破廟裏麵三三兩兩的聚集著幾個乞丐。
蘇墨躍上樓頂。
透過破窗向下望去,就見在斷裂的佛像腳邊,一個七老八十的乞丐正躺在草席上,兩眼渾濁,頭發幹枯,身體瘦得像羽毛。
張如龍蹲在旁邊地上,一邊用黃色破藥罐熟練的煎藥,一邊對席上老人絮絮叨叨的說著
「阿爺,今天我碰到了一個好心的小姐,一出手就是三文錢,真大方啊。」
「一直深居簡出的寧老爺我也見到了,就是他身邊的護衛太多,我沒辦法湊上去。」
「我還見到了金錢幫的人,可嚇人了,按照您說的,我見到他們都是繞著道走。」
「賣水果的趙老四和賣糖餅的胡漢今天在攤子上罵架,可惜他們沒打起來,不然說不定我還能摸個水果糖餅給你吃呢。」
「對了,說到吃的,今天綠綺小姐又給了我幾塊點心,這藥苦,待會兒你就著點心正好吃下去。」
張如龍聲音稚嫩且清脆,泛著孩童的活力。
躺在草席上的老人隻是微微的笑,靜靜的聆聽。
蘇墨站在樓頂上看著這一幕,卻是暗暗為之歎息。
他已經察覺到了,那位老乞丐的壽命所剩無幾,根本不是那幾幅煎藥能救回來的。
難道說張如龍的遺憾是因為照顧他的老人死的太早,想要讓他起死回生,多活一段時間嗎?
可即便是他,也沒強到能讓人起死回生
的地步。
一念及此,蘇墨不由得微微蹙起眉頭。
兩天後。
氣溫陡降。
天空陰沉一片。
冷雨簌簌而落。
破廟裏的老乞丐終於到了彌留之際。
他用枯爪般的大手緊緊抓住張如龍的小手,聲音喃喃的叮囑道
「富貴啊,雖然你是我撿回來的,但你可不能像我一樣,蹉跎半生,最後隻能當一個乞丐啊。
你很聰明,不能一直這樣在爛泥裏打滾。
你要想辦法攢錢,想辦法讀書,想辦法出人頭地,想辦法走出這間破廟。
如果哪天你真的功成名就了,阿爺才算是真的放心了。
可惜我等不到那一天了,阿爺走後,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老乞丐的目光漸漸渙散,聲音微不可聞,手臂驀地垂落。
「阿爺……阿爺你別睡,阿爺你快醒醒。」
張如龍搖晃著他的手,卻沒有絲毫動靜。
他的眼睛漸漸瞪大,淚水驀然湧出
「阿爺,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啊!」
他撲在了老乞丐的身體上,嚎啕大哭。
又過了兩天。
在幾個大齡乞丐的幫襯下,張如龍在廟後的荒草地裏挖了個坑,將裹著破草席的老乞丐下葬。
中途他沒再流下一滴眼淚,隻是整個人變得十分沉默,沉默中又透著一抹看不清未來的茫然和失去親人的無依無靠。
渾渾噩噩的過了幾天,他重新撿起破碗,到外麵乞討,漸漸又開始恢複原來的活力。
不用買藥,又沒有額外的消耗,張如龍身上的錢慢慢開始積攢下來。
一開始隻是出於攢錢的慣性。
但很快,他想到了老乞丐的叮囑,他要攢錢去上學,去讀書。
縣裏的私塾最便宜也要三兩銀子。
一兩也就是一吊錢,折合一千文銅錢。
這對靠乞討為生的張如龍來說,無異於是一個天文數字。
僅憑每天乞討所得,要想攢夠還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
更別說上學除了要交學費,還有其他耗用,三兩是遠遠不夠的。
而就在他奮力拚搏之際,旁觀許久的蘇墨,終於決定要插手他的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