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們都喝酒了，飯局結束之後，趙苡然沒有跟李婷他們回天璽苑。
    畢竟董母算是“遠道而來”，而且待到明天就要回家，已經算是準兒媳婦的人了，肯定是要跟著男人多陪陪董母。
    一行人從餐廳裏出來，這時候兩位當家主母已經手挽著手交談不止了。
    “小放媽媽，怎麽這次過來不多待幾天？然然忙的話我也可以和你出去轉悠轉悠啊。”李婷和她走在最後麵，腳步慢悠悠的。
    董母哎呦了一聲“這次太急了，家裏麵還有老媽沒安頓好呢，我在這待久了也不放心。”緊接著又補充說“等著過一段兩個孩子的事情忙起來，我把那邊的事料理好了就過來多住上些日子，咱倆也好多說說話。”
    前麵的人也不敢打斷她們，於是便站在那裏靜靜等著。
    李婷還要當個司機載著丈夫和兒子回家，看見前麵的人停了腳步也打算止住話題“好的，那咱們常聯係。今天就讓然然多陪陪你。”然後頭又往旁邊帶了帶“我還得去開車，先走一步。”
    董母立即明白了意思，鬆開了疊在一起的手，讓她趕緊去。
    董放雖然也喝了些，但腦袋也是清醒的。他還打算替趙苡然把車倒出來開到門口再讓她上路，結果被女人一口否決。
    雖然是封閉路段也沒人查酒駕，但趙苡然也不允許他這麽做。
    男人沒轍，他不敢跟她對著幹，隻能巴巴在這幹等著。
    兩家人算是在這分成了兩路，一輛車駛回了天璽苑，另一輛車駛去了楓林綠都。
    似乎還是有根透明且可以無限延長的線連接著兩輛相反駛去的車輛，好像有著交集，又好像沒有。
    李婷坐在主駕駛把著方向盤，眼睛亦有些貪戀的盯著後視鏡，總覺得還能看見早已不見蹤影的車輛。
    而後在沉靜的車廂裏沉重地歎了口氣“老蔣，你說這是不是就算然然嫁出去了。”
    剛才看著自己女兒駕駛的車離自己越來越遠，當媽媽的不可能心裏好受。這也就意味著，趙苡然今後不再會無條件的回天璽苑了，那雖然會一直是她的家，但卻不是唯一的了。
    她將眼睛重新衝向前麵的道路，不過她望向的很遠，遠到天邊。
    車裏的人都知道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就連後座的蔣爾陽都重新抬頭看向了前麵的母親。
    蔣耀華放在腿麵的手掌在不停的相互摩挲著，心裏盤算應該說些什麽能讓妻子好受一些“最起碼，嫁了個我們都放心的人。”
    這種事情，沾了親情就很難有什麽標準答案能撫慰人心了。蔣耀華隻能告訴李婷，在麵對現實的時候，大家都清楚這個現實是正向的。
    另外一邊的車上，也是短時間的無言。
    趙苡然的注意力在車上，但心卻又飄向了剛才離開前蔣耀華找到自己說的話。
    那時候大家前前後後的走著，她被身後的人叫住了腳步。
    蔣耀華神情嚴肅地小聲囑咐她說“然然，理解理解你媽媽。”
    就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趙苡然就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剛才在飯桌上，前半段時間李婷一直僵著個臉沒有表情，雖然不至於讓氣氛多尷尬，但一定是跟她平常不一樣的。
    趙苡然作為女兒，她當然知道原因。
    而蔣耀華作為和李婷日夜生活在一起的伴侶，自然也是知道那些內情。電話是前一天下午打的，說兩家人要一起吃飯。
    從那之後，李婷就開始守不住神，晚上幾乎失眠了整宿。
    說白了，自己從小到大寶貝的閨女馬上要進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換做哪位母親一定也是萬般個不適應和不舍得。李婷的心眼小些，凡是有點事情她一定會往心裏去。
    光是之前那青絲手鏈的事情，就已經讓她多少受些影響了。
    蔣耀華怕女兒不懂，又說“其實私心上，你媽一直不願意麵對這件事。覺得你真出嫁了那就真的是離開她了。但咱們都知道，她隻是心裏盛不下事，但還是真的歡喜你們的。”
    趙苡然也是知情的，但聽見他重新挑起來這些話還是很難沉心。光是看李婷眼下越來越重的痕跡，就知道這些日子她是如何的了。
    “主要就是怕董放和他媽媽誤會，你找個機會跟他們解釋解釋，希望他們能理解，我回去也會再勸勸她。”
    最後又補了句千萬不要讓她有壓力。
    怎麽會沒有？
    其實事情的喜悅相對而來的總會有擔憂。能量守恒定律絕不會讓某件事情的發生隻有單一方麵的影響。
    有好那就一定有壞。
    隻是有時候好壞的比重不一，人們就會忽略其中的一部分。
    而最近的趙苡然，雖然一直沉迷在要和董放成家的喜悅裏，但總會時不時的勾起她對原生家庭的念想。
    哪怕沒有那些老傳統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到底她也不再單是趙家的女兒了。
    想來想去，她打算還是找董母說一說。
    巧的是等她還沒找到合適機會，董母便尋了個直接的由頭讓董放先離開這個區域了。
    她說有些體己話要和兒媳婦說。
    那時候他們已經從楓林綠都出來回到董放的公寓了。
    房間裏空蕩蕩的也靜悄悄的，這還是她們第一次單獨在一起談心。
    趙苡然開門見山“阿姨，今天的事希望您不要往心裏去，我媽她隻是還有點不太習慣。但絕不是對您或者董放有意見。”
    尤其是說道最後一句，她漸漸提高音量想下意識佐證自己話語的真實性。
    李婷剛開始的疏離感，她覺得在座的各位都能感覺出來。
    “沒事丫頭，我是能理解你媽媽的心情的。”董母微微閉上眼笑了笑，覆在她手背上的掌心輕輕拍了拍她的“我也是媽媽，都知道女兒是家裏的心肝寶貝。我如果有個閨女要嫁人了，心裏也是不情願的。總想自私的多留她幾年。”
    擔心女兒找不到好的伴侶，或者好的婆家。這些走錯一步，都是災難。
    所以寧願，去回避這些。
    “我爸媽都很喜歡董放，所以他們也都放心。今天見了您，他們也會更放心的但確實都沒想到您和董放會瞞著我們把房子定了。”
    女人說著，還微微抬上些目光與董母的視線重合。她心裏害怕會因為自己的詞不達意而讓董母誤會，她包括她的家人都是因為這個新房而重新改變了態度想法。
    沒想到，慈祥的女人還是露出一抹淡然的笑容，說了句傻孩子，隔了隔又說“然然，你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喜歡你麽？”
    或者換句話說，為什麽想不同於其他家庭的婆媳關係一樣對你。
    趙苡然想想，的確如此。他們之前都玩笑過覺得日後之後她們隻會合起夥來欺負董放的份兒。雖然和董母的相處不多，但每一次，她總會從這位母親身上獲得各種暖心與意外。
    她搖搖頭，認真聽著。
    “因為我也是女人。”董母娓娓道來，這簡簡單單的七個字像是催化劑，讓女人萌生了掉淚的。
    不知道原因，這句話聽得她有感動還有心酸。
    “我也有過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知道女孩兒都想找一個疼自己寵自己的老公過一輩子但我經曆過婚姻的不幸，我清楚的知道這件事不是那麽容易的，所以我才更想我的兒子成為一個可以值得依靠的好男人。”
    “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當母親的一種自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到兒子身上。”說到這，董母甚至還輕笑了下。
    董母年輕時候的那個年代，還是很傳統的。更多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沒得選擇。
    董母的父親是個倔脾氣，全家人都得依著他。適婚年齡時，董母的確交往著一個知青，兩個人關係很好。男方上門想提親時，卻被董母的父親攆了出來。
    最後爭吵多次，董母傷心欲絕地答應了父親安排了另一門婚事，從那之後她和那個知青就斷了聯係。
    天不遂人願，董放剛出生沒多久，董母的父親過世。她終於忍受不了婚姻的狗血，逼得那男人離婚，自己一個人帶著兒子生活。
    趙苡然沒想到今天自己還能聽故事，不過作為一個聽者，她覺得窒息和無比的同情，甚至不敢相信，這個故事裏的女主角就是麵前的董母。
    那個年代，選擇自己一個人帶孩子，是需要多大的毅力和決心。不免的，女人很敬佩她。
    但更多的是慚愧，嘴巴像是打了封條，又沉又緊“對不起阿姨”
    沒想到自己的幾句話，就勾起來董母過往的傷心事。
    “沒事孩子，真沒事！人這一生不會事事都順心順意，總會有些缺口的。但一代勝過一代，你肯定會比阿姨更幸福。”她看著趙苡然情緒低落的模樣，就連她這個五十多歲的老婆子都動了憐憫之心，何況她那正當年的兒子。
    “我剛才說這些，就是想告訴你正是因為我經曆過，所以才要讓我的兒媳婦兒遠離這些。以後的事兒咱先不說，光是如今你要和自己選擇的男人成家，就這一點你也不會留遺憾，已經強過阿姨了。”
    董母還說，那些婚姻幸福的婆婆們是很少有這種心理的，她們隻會認為兒孫自有兒孫福，但隻有像她這樣經曆過的人才會懂得，一段失敗的婚姻會對女性產生多大的傷害和恐懼。
    “你這麽有靈氣的丫頭，阿姨舍不得你吃這些苦。”
    不是作為婆婆，是作為女性，她也是不願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