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支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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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呼號了一句,那金殿已經開始搖搖欲墜起來,四處顫顫巍巍,流淌出一陣陣的法光,他神色驚恐,知道勾連上的那金丹修士必然能聽見,忙叫道:
    “前輩饒命!前輩饒命!師從堇蓮摩訶,蓮花宗乃是法相道統,隻求饒小僧一命,今後必不踏足湖上一步!”
    那金殿晃了晃,慢慢穩定下來,虛空行了半晌的大禮,這才敢起身,飛出去好一陣。
    試了試新長成的手臂,往那金殿法器中望了望,隻見一團耀眼的彩光沉沉浮浮,那隻斷臂已經化成了一攤白水,金殿被撐得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被收容在其中的俊男與舞女呼號大叫,如同熱鍋上的。
    “可惜了!”
    這些人乃是四處收羅而來,橫跨整個北方各色姿態,也花了不少心思,眼看要被彩光燙死,低罵一聲,開口道:
    “都舍了皮囊,到我廟裏來罷!如今修成摩訶近在眼前,待我修成樂土,一樣有得你等快活!”
    於是將金殿舉過頭頂,張大了嘴巴,露出那潔白的牙齒和粉紅色的舌唇,唾液如露珠般亮晶晶,隱隱透露著一絲異香。
    他用力顛了顛,頓時滾落下來一片指甲蓋大小的人兒,紛紛落進他口中,潔白無瑕的牙齒上下咬合,一時間斷肢碎肉亂飛,鮮紅色的痕跡在他粉嫩的唇上流淌,上頭殿中的眾侍者卻欣喜若狂,紛紛往他嘴裏跳。
    足足過了數十息,才舔了舔唇,心滿意足地道:
    “先補足元氣,再回去問一問摩訶,能不能保住我這金殿。”
    忌憚地望了望黎涇山的方向,甚至不敢去想李清虹,他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心中已經是驚懼至極,隻暗忖道:
    “這李家恐怕是哪位尊者的手筆了,竟然從未聽說過,待我回去問一問師尊,走罷!走罷!”
    直到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顛顛地離去,一切風波才算平定,隻有那玉庭山下一片猩紅,從門檻到台階,盡是各類汙物,幾個街坊鄰居一齊出力將滿地汙物處理幹淨,各自瑟瑟回家去了。
    ————
    玉庭山長久在安家治下,這些年才歸了李家,黎民過慣了苦日子,魔修慕容夏並未掀起太大的風波,死了一百多人在這些人眼中遠沒有如今的李家治下好日子來得重要,不過是逢見了問一問誰死了,道一句:可惜,難得的好日子。
    李淵蛟一頭紮進了烏塗山的諸多事宜之中,李淵平接過家中事務,漸漸忙碌起來,他手持朱筆,在案前的木簡上輕輕勾點。
    先天的病痛讓李淵平看起來有些弱不禁風,眉毛總是蹙起,仿佛有多少沉甸甸的心事壓在心頭,難以釋懷,哪怕是坐在院中的最上首最尊貴的位置,還是有種提心吊膽的味道。
    “今年的收成還好些,能少些虧損。”
    李淵平在心中念叨了一句,看了看侍奉在側旁的中年人,溫聲道:
    “族叔在族正院中行事多年,我初持家,還請族叔多多指點。”
    一旁的老人眼窩深陷,兩鬢斑白,枯槁難看,身上的衣物卻收拾得整整齊齊,正是當年在李玄宣手下治家的老人李謝文,乃是李葉生之子,如今已經快五十歲了。
    大黎山北麓之人早熟,十二三歲便娶妻生子,到頭來也不過活個四五十歲,李謝文身無修為,本是躺在床上等死的年紀,隻是他辛苦這麽多年,也得了幾樣靈物溫養,看上去還算健康。
    李平逸的自殺對這個老人打擊太大,以至於叫他枯槁下去,主家雖然派人勸慰,卻也代表著他這一脈徹底淡出權力的中心,李謝文遲遲留戀權位不去,便是想盡力挽回些。
    聽聞李淵平詢問,李謝文連道不敢,答道:
    “老朽在族正院從事多年,也就耳目清明些,不敢說指點。”
    李淵平擺了擺手,便見老人介紹道:
    “如今家中非主脈練氣修士,修得正法的唯有三人:練氣七層的安鷓言、練氣四層的陳冬河、練氣一層的田有道,至於雜氣修士,便是李秋陽和任老爺子,雜氣修士不過是占了個練氣的名頭,大可不慮,”
    “餘下胎息巔峰兩位,胎息五層玉京輪三位,胎息四層十位,往下胎息小修一百一十五位,大多是些不成器的老家夥。”
    李淵平微微點頭,李謝文繼續道:
    “族正院手中有胎息五層兩位,胎息四層三位,四層以下及凡人探子不計其數,家中外姓修士雖多,值得注意的也就寥寥數人罷了。”
    李淵平賜了座,讓下人端上的茶水,開口道:
    “還請族叔賜教。”
    李謝文道了謝,神色平靜,恭聲道:
    “其勢最盛者,便是竇氏竇夫人,乃是胎息巔峰修為,眾多簇擁,如同烈火烹油,竇氏雖無望姓之名,已有望姓之實,私有靈田,結交上下,好生威風。”
    李淵平挪了挪案上的茶水,默默盯著李謝文,李謝文卻渾然不覺般搖了搖頭,指了指下首縮著頭,畏畏縮縮仿佛要鑽到地縫裏去的竇邑,繼續道:
    “竇家人已經安插到了公子身邊,可見一斑。”
    李淵平吐出口氣來,哈哈一笑,答道:
    “竇氏之事我已經曉得。”
    下首的竇邑本身卻有修為在身上,隻是在竇夫人和李淵平麵前畏畏縮縮,被一個凡人老頭指指點點,心中頓時有怒火升起,悄悄抬起頭,卻見著李淵平直直地盯著自己看,急忙低下頭去。
    李謝文默默點頭,拱手道:
    “陳氏倚仗陳冬河,向來是望姓之首,為眾人尊客,陳老爺子低調,從不張揚,隻是陳氏有子弟喚作陳睦峰,正十七歲,已經胎息四層,乃是李秋陽弟子,天賦上佳,大可拔擢。”
    “好。”
    李淵平笑盈盈地點頭,李謝文老臉滿是皺紋,輕聲道:
    “至於其餘諸姓,田氏外放,柳氏蕭條,徐氏子嗣單薄,任氏眾脈不睦,可堪入眼不過田仲青、徐公明數人,餘下皆是碌碌無為之輩,不堪大用。”
    李淵平恍然大悟地點頭,又問了幾句家中之事,握過李謝文的手,正色道:
    “我年齒輕稚,家中之事還望族叔多多指點。”
    李謝文自然連連應是,不多時退下了,李淵平重新落座,蒼白的手指捏起案上的玉杯,看了看下首的竇邑,笑道:
    “謝文叔在父親手下持家多年,隻可惜身體虛弱,否則我還要委以大任。”
    於是拿起木簡細細讀起來,這才送走了李謝文,便見一族兵上報,恭聲道:
    “公子,夫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