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三章 費清伊 (感謝蕭真人打賞白銀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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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中的陣法緩緩閃耀,李清虹猛然想起當年水降雷升,她駕雷出海,那位修越宗的太越真君一劍斬斷天地異象,無數孛星墜落的景色。
    ‘我那時明明看不清真君形體,隻看到一團模糊的白光,如今見了那殿中首徒也沒有容貌,卻有一種極為符合之感。’
    太越真君證得了果位,這一級的人物隻要見過了,恐怕畫出了個形體就能立刻對應上,她思慮再三,把話語咽了回去,輕聲道:
    “隻覺得熟悉。”
    李曦峻識趣地不多問,沉默地注視了片刻,答道:
    “畫中應是重明殿。”
    “不錯。”
    雖然重明六子威名赫赫,畫中有七人,李清虹卻記得東海純一道也是青鬆道統,她與純一道郗常交過手,此道修行太陰之法,李清虹印象頗為深刻。
    “殿外之人應是純一道祖師。”
    殿外那護衛一般的角色多半就是這郗家人,劍上月牙正好對應,她把猜測仔細說了,李曦峻若有所悟,點頭道:
    “紫煙門鎮門之寶【紫炁華罩】聲名昭著,紫衣前輩應是紫煙門祖師…赤衣對應衡祝、白衣負劍應是劍門,葛衣是長懷穿束,座側首徒…”
    李清虹答道:
    “恐怕是江北那位。”
    兩人數來數去,唯獨不說那青衣墨靴的少年,畢竟就在人家的地盤上,心裏明白就好,不應多說,李曦峻仔細觀察,很快在側旁的暗青色紋路上找出幾行文字般的紋路。
    李曦峻自然看不大懂,李清虹則閉目細思,很快靠著與古法器的聯係察覺出了其中含義:
    “此紋乃是古修個人獨有玄印,其中意思大抵為…”
    “蔣秉、陳玄禮。”
    李清虹解釋道:
    “屏上之圖為前者所畫,本體乃是後者打造。”
    李曦峻若有所思地點了頭,攥了腰上劍,輕聲道:
    “聽聞陳氏自江北而來,湖中洲的陳濤平應是陳玄禮的後裔,當時偽名為張錯天,似乎有一番名氣。”
    “且先試試這畫屏。”
    李清虹並未多說,與他駕雷飛上空中,夜色正深,她展開法器,重明洞玄屏在空中驟然轉動,屏上的玄風流淌,青鬆搖曳,散下一片暗青色彩。
    “此乃【重淵】,乃是打落之術,專治飛劍、法光。”
    李曦峻輕輕點頭,隨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片金色的葉狀法器,不過是練氣下品,催動法力飛出,果然見飛至半空就開始搖搖晃晃,有些駕馭不住。
    李曦峻並沒有仔細研究過飛劍一道,但手中的法力消耗是實打實的,隨手收了法器,點頭道:
    “倒是最為克製鏜金門。”
    江北的動蕩平靜,鏜金門估計也重啟山門,這仙門是出了名的最擅長使用飛刀飛劍與法光,最怕這些打落之術。
    李清虹掐訣施法,轉換了法印,重明洞玄屏舒展,散發出數道淡金幻彩,將周身三丈籠罩在內,她側身道:
    “此乃【絕察】,乃是隔絕之法,可以隔絕窺探,阻礙靈識。”
    這可碰上李曦峻擅長的了,他兩眼白氣湧動,仔細探查,足足過了半刻鍾,點頭讚道:
    “確實不錯,就連我也看個影子罷了。”
    李曦峻瞳術極其厲害,籙氣與瞳術相互疊加,練氣就能看破大陣,他尚且隻能看個影子,江南恐怕沒有哪個築基能看穿。
    李清虹手中印再變,八麵畫屏震動,圍成一圈,八邊玄光齊湛,升起一層明亮的屏光,看起來頗為牢靠,她解釋道:
    “此乃【道金】,是抵禦之術,法中語焉不詳,看起來很是厚實。”
    李曦峻輕輕點頭,腰間長劍赫然跳起,在空帶起一片霜雪之光,已經落進他掌中,自然是李家劍修起手的【月闕劍弧】。
    “鏘!”
    李曦峻修成劍元,隨意自如,這月闕劍弧在他手中沒有半分月光,與其說是月闕劍弧,不如說全然是自己的東西,明亮的劍光與霜雪交相輝映,凝聚為一片落雪,沙沙飛下。
    李清虹睹見滿天飛雪,讚了一聲,重明洞玄屏八邊玄光齊湛,明亮的屏光方才升起,兩人皆是一愣。
    “咦?”
    卻見第五麵屏風悄然動起來,殿中被畫出、一時凝固的光華開始流淌,書頁翻動,白衣飄拂,長劍放光,負劍男子竟然轉動空白一片的麵孔,把臉朝向滿天飛雪。
    重明洞玄屏放出一片暗青色彩,李曦峻手中劍光一輕,滿天劍元悄無聲息地黯淡下去,飛雪凝固,仿佛被攝去了其中意氣,僵硬死板地散落下來。
    “叮當…”
    劍元打在屏光上迅速泯滅,濺起點點波紋,李曦峻手中的劍婉轉,揚起一片霜雪,如同鬆枝垂落,冰雪從上而降,發出一片細碎的響聲。
    “三分月流光!”
    三道霜雪般的劍光從他的劍上飛出,明亮皎潔,極其靈活,在空中盤旋一周,可麵前是一道法器而非人,聳立著屏光,找不出弱點。
    “嗡…”
    重明洞玄屏的暗青色彩再度灑來,三道流光劍氣同時一窒,仿佛被壓製住,一同砸在屏上,發出一片清脆響亮的爆聲。
    “嘩啦!”
    這劍術終於讓重明洞玄屏微微一顫,光芒有些暗淡,李清虹手中一沉,法力消耗急劇增加,李曦峻收劍回鞘,打斷了半途劍術,急歎道:
    “好法器!”
    重明洞玄屏前兩樣神妙都算得上是出色,可終究是如今的法器也能做到的,沒有古法器的獨特之處,李曦峻雖然讚歎,卻沒有到驚歎的地步。
    可這【道金】才是重明洞玄屏的主要功效,著實給了兩人一個大驚喜。
    李清虹同樣有訝異之色,立刻反應過來,眼看腳底下有人駕風來看,收起重明洞玄屏,極速往下落,李曦峻駕風近前,正色道:
    “此劍落在屏上,至少削去兩成威力…”
    他與李清虹一同往山上去,頗有感觸,鄭重其事地道:
    “兩成!若是對劍氣皆有用處,此寶了不得了!更何況這隻是一麵屏,屏上七人,又能對應多少道統!這東西是鎮壓族運之寶,絕非【錯香】寶爐可比…”
    李清虹難以置信地點點頭,輕聲道:
    “江南道統,一為重明六子所遺,二為月華元府所賜,此寶若是晉級紫府,恐怕鎮壓江南數郡都夠格了!”
    姑侄對視一眼,入了峰中,重明洞玄屏舒展,將周身三丈籠罩,李曦峻悄聲道:
    “恐怕是我家除卻鎮族之寶外獨一級的寶貝,這才是古法器,【壁水丹】尚要府水一道精湛者才能用出威能,此寶入手,江南道統的築基通通矮上兩分。”
    他本就心思轉得極快,若有所思地道:
    “據說寧國對吳越始終有窺視之心,後來更是摩擦不斷…這重明洞玄屏針對之意實在是明顯得很!就是衝著越國來的,甚至對劍修還有特別的壓製之力…”
    姑侄倆商榷一陣,這東西還是留在李清虹手裏,女子溫聲道:
    “還是不要妄下定論,今後找幾個合適的時機,多試一試這道重明洞玄屏,看看八麵是否能一一響應。”
    李曦峻點頭,取了近日的家中細事上報,殿外複又侍衛上前通報,說是李承遼到了殿外。
    他畢竟當過家主,那身大氅還披著身上,懷中抱著繈褓,近了殿前,恭聲道:
    “大人,海上來人了,絳遷已送回。”
    李曦峻起身踏前,接過繈褓,懷裏的孩子安靜得很,乖巧可愛,那雙金澄澄的眼睛立刻就盯上他的麵孔。
    李絳遷與他兄長截然不同,不但沒有那凶暴的樣子,也沒有金色的鱗片,安安靜靜如同尋常的孩子。
    他對視幾息,捏了這孩子的兩頰,眼見他口中並無白森森的尖牙,這才送回李承遼手中,囑咐道:
    “且先養在山中,多多照看,不要掉以輕心。”
    ……
    青池宗。
    李曦治與楊銳藻一同出了長天峰,費清伊正等在陣外,這女子著一身白衣,長發飄飄,很是恭敬地候著。
    不得不說,費家人容貌甚佳,費清伊明眸皓齒,姿態端莊,不須什麽華麗打扮,簡簡單單一襲白衣,獨身立著,已經讓左右人側目。
    “晚輩清伊,見過幾位前輩!”
    她一眼認出李曦治,迅速上前行禮,語氣周到,李曦治也點頭作答:
    “恭喜道友了!若是桐玉前輩知曉,一定欣喜不已。”
    費清伊柔聲客氣,答道:
    “兩家世代修好,晚輩勉強修成【禰水寒】,立刻就來拜見前輩,所幸來得及時,否則父親要責我怠慢。”
    楊家的靈舟已經在青山,她一來態度就放得極低,笑語晏晏,三人之間頗為和睦,殊不知這白衣女修心中已經萬般慶幸:
    “幸好沒有猶豫…隻差半刻鍾功夫!”
    費清伊一經突破,極速趕來,正正好碰上了李曦治外出,哪怕是多調息了一刻鍾都要錯過,那她費清伊就要獨自待在宗內!
    倘若這時主殿算起唐逆舊賬,李曦治不在宗內,望月湖的消息也未傳過來,她可真就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眼下隨著這雍容華貴的男子入了舟,費清伊慶幸之意還未散去,李曦治已然轉頭過來,和聲道:
    “如今局勢複雜,你身份敏感,還是先離宗跟著我比較安全,正巧一同回湖上。”
    這話頓時讓費清伊一愣,感情不是自己福大命大,機緣巧合,而是眼前的男子特地將她帶出,心情頓時複雜起來,柔聲道謝。
    一旁的楊銳藻看他一句話把事情轉得明明白白,心中暗歎,忖道:
    “到底是齊蕭李兩家血統於一身,這兩家哪一家是簡單角色?家教更是兼得,袁湍當年說得果然不假,好厲害。”
    楊銳藻想到此處,猛然間發覺李曦治的背景是一點也不簡單,李家這頭不必說,不但是劍仙一脈,還是李淵蛟親子。
    而蕭家家主蕭歸圖是他親舅舅,蕭雍靈蕭元思與他血緣都不淺,再加上自己楊家,論起背景來,他李曦治還真是數一數二。
    李曦治到底是自己人,他也不會去戳破,歪頭看著舟外,聽著費清伊柔聲道:
    “這幾年貴族蒸蒸日上,兩家本是至交,可我父親一向放不下身板,不願讓貴族覺得我費家是投機之輩,故而沒有特地親近,恩情我家卻記得清楚,隻等著雪中送炭的機會。”
    “不曾想如今又是李氏救下我家…清伊竟不知道說什麽好…”
    李家書信頻繁,李曦治哪裏不清楚費桐玉是什麽人?這心思要說心慕自己姑姑的費桐嘯還差不多,斷然不可能是費桐玉,溫聲道:
    “我家自然曉得,不必謝來謝去。”
    見費清伊甚是懂事,李曦治自然順口問起來:
    “元烏峰如今如何?”
    費清伊立刻答道:
    “餘氏還好些,不過是罰了些財物,唐氏皆被鎖在峰中,進出不得,我在山中寒潭突破,故而不在其中。”
    “至於鬱家交好之輩,早些年還有憤憤之意,如今元烏峰大罪,皆散了幹淨。”
    她明白李曦治想聽什麽,低聲道:
    “這些年鬱慕仙交好之輩雖多,真正有動手報仇唯有二人,一人死在江岸,另外一人…”
    費清伊溫柔一笑,答道:
    “他本鬱慕仙好友,恩怨分明,滿心憤恨,結果守江之時將死,被清虹前輩馳雷救下,前輩識不得他這等小人物,隨手救了就走,他卻大為感激,打聽到了前輩的名字。”
    “回宗之後,聽聞此人鬱鬱不言,終日不提報仇之事。”
    這話讓李曦治與楊銳藻對視一眼,楊銳藻笑道:
    “倒也是個人物。”
    李曦治卻想起一同對陣拓跋重原的全禕來,他將全禕之母接入峰內,這老人沒幾日就鬱鬱而終了,留下幾個侄輩的孩子在山腳。
    “有機會收全氏子弟為徒,也不用終日依仗我。”
    幾人交談一陣,到了望月湖上空,李清虹等人駕雷來迎,幾人好一番介紹,倒是費清伊看著李清虹兩眼亮晶晶,頗有親近之意。
    畢竟江南女修本不多,李清虹又在江岸出了名,救下不少費家人,本身利落大方,英姿颯爽,一看就是好相處的,她自然親近得很。
    李曦治此次出來爭分奪秒,不多計較,遣了費清伊歸家,幾人駕風往西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