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淥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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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淒清,白雪紛飛。
那一麵放在桌上的鏡子光彩耀耀,照耀出洞府深處幽暗深沉,光彩如梭。
那地界地麵銀白,白色無限,照耀著無數玄光,密密麻麻的紋路浮現在內部,整體呈現出五邊形,漆黑的玄柱矗立在洞府之間,散發著奧妙的輝光。
隨著這些幻彩向前,在最中間匯聚成一高台,背後是三道玄門,底下皆為暗色,有五色磚,為暗金、暗青、暗赤、暗白、暗棕,皆刻紋路,色彩紛呈。
台上放著一枚巴掌大小的石盒,並未打開。
滾滾的神通彌漫在台階上,順著五道紋路被引入玄柱之中,不斷升騰,似乎隨時要從鏡子中衝出來,殺入這未知的天地。
桌旁的白衣男子靜靜望著,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可他的心思似乎並不在眼前滾滾的神通裏,而是滿懷心事:
‘見陽環…就是那寶物。’
按陸江仙所知的消息,見陽環應當來自當年的青鬆觀,因為那一批進入其中的修士流落而出,最後落進【六丁並火令】之中。
而這件靈器受到命數牽引,最後墜入湖上…這可是在望月湖上!如若【六丁並火令】的墜落是安排好的,那隻能是由一家完成。
‘大黎山。’
‘【六丁並火令】與【見陽環】…是元府殘餘所投,如果曲巳山的消息無誤,那麽明陽隕落…同樣符合青玄道統的利益——至少符合當時青玄道統的理念。’
陸江仙手中就有明陽金性,落霞山的安排與明陽果位的狀態。他可謂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可恰恰如此,他有了與這些紫府不同的視角。
‘李乾元的隕落追溯無根,落霞山的舉動卻平淡且穩定,無論有沒有【見陽環】,明陽的隕落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無非早晚…’
‘祂們對多年前這位青玄修士的預料並不在乎,或者說雙方都對對方的謀算一清二楚,順水推舟,【執渡】知道明陽不能長久,用此一環,恐怕是為了之後明陽果位的主動權能掌握在青玄修士手中。’
‘而通玄道統的理念、至少表麵的理念還是那一個態度【但使位有主,何人坐不得】,能加快帝君的隕落即可。’
‘在這雙重博弈之下,才是魏帝的安排。’
陸江仙思慮沉沉:
‘他同樣有預料,為自己留取了後路,把自己的金性放入其中…興許是破解了手段取而代之,或者有別的打算,藏得極深,這寶貝便重新流回青玄。’
‘恐怕還經過了諸位高修手中,興許是看不出異樣,覺得要玄諳方能動用,最後才落到元府手裏,這才拉開這場大戲的序幕。’
‘那麽青池宗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呢?年年前去望月湖的修士是一根溝通的繩子,而從黎涇村走出去的李木田帶回來了陰司放行的信號,苟延殘喘的大黎山或許是遵從仙旨,或許是終於有了掌握主動權的機會,立刻入局,一同圓滿【明陽帝君將受其誅】的預言。’
‘狐屬的妖物能陪著李周巍離湖入海,就是掌握主動權的益處…’
陸江仙沉默地思慮著,心中漸漸明晰了:
‘許多事情並不是我所謂前世的親手安排…而是天下大勢的必然發展,我隻是在【明陽天命降世】的過程中插了一手。’
‘所以…楊氏也好、薛殃也罷,見李周巍的時候都是淡然的,有所意料的,【明陽帝君將受其誅】…卻不代表著【青玄後人撥亂反正】,自始至終,他隻是必然應勢而出的誅帝之劍,成與不成,【執渡】也做不到在天下如此多真君入世的情況下隔著千百年來測算…祂隻是扼住關鍵,留下了青玄道統的主動權。’
陸江仙的目光越發凝重:
‘我的舉動,對局勢的走向影響不大不小…至少廣蟬,已經讓法相失算一籌…更證明了在真炁沒有證得之前,楊家比落霞更需要李周巍。’
他抒了口氣,天地中的飛雪更急了,清亮的月光傾瀉,堆砌在玉階之下,那明亮的玉桌上竟然多出了一物。
此物圓滾滾明亮亮,如同一枚指甲蓋大小的彈丸,沉在玉杯裏,不斷放出柔和蜿蜒的光彩。
廣蟬的隕落是超越紫府層級碰撞的結果,【寶牙金地】與現世有所聯係,陸江仙並未堂而皇之地收束,可李周巍這一殺,卻讓動搖的【寶牙金地】暴露在他眼中一瞬。
陸江仙可修行過『混一金丹妙法』,天下獨一無二的仙法洞天營造秘訣!這一刹那,他幾乎已經將眼前【寶牙金地】的本質洞悉了個七七八八。
‘釋修一道…頗有玄妙!’
【寶牙金地】在於位格!古釋修似乎借用了一種極高的規格,運用了與『混一金丹妙法』相近卻頗為粗糙的法子,以自身修為證得了這金地。
可得到這金地之後,古釋修便以自身位格為跳板,將金地係於身上,直至證道身死,金地也隨之萎靡,卻因為證出金地之時曾經借過的極高位格之物,並不被徹底謫落,遂化為一空。
這麽一空,本該永世不複,可留在金地內部的屍骸、浮屠乃至於本身具有神妙威能和一定位格,偶然與外界感應,重新係上釋修位格,金地也隨之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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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輕微的金丹位別的味道,畢竟隻見了一個殼子,頂多感應出這些,再詳細的…恐怕要探一探釋修道統…’
可這一切並不重要,有『混一金丹妙法』在手,一個無主的金地暴露在他陸江仙麵前,能有什麽下場?
‘自然是我的東西了!’
此珠便代表著【寶牙金地】的權能——隻要他願意,哪怕【寶牙金地】如今在那位大慕法界的法相牽製之下,在那什麽法界的勾結之下,立刻就會化為他陸江仙的道場!
‘以我的位格…不知會把這金地變成什麽東西!’
他如今的道行感應頗多,對這種涉及到自己位格的事更加敏感
‘興許…連帶著大慕法界也吞了…這什麽香主,變做我尊前一小金剛,那什麽界主,化成我座下一主持,隨後法界頂破天去,叫那大至禪天阿闍黎跳出來…’
縱使他不能親自持有,可通過這些日子的仔細研究,隻要他願意,通過『混一金丹妙法』這等仙法,他甚至可以為【寶牙金地】選擇主人!
他暗暗冷笑:
‘那什麽大欲道…也不必打這【寶牙金地】的主意了!’
他消化了曲巳帶來的消息,這才默默將目光移至眼前的石盒。
‘『宣土』’
李曦明觀察著地底之景,自然避不開陸江仙,他看到的一片白光並非他物,而是陸江仙幻化的景象——此地頗為詭異,不宜多看。
以陸江仙的判斷,眼前這一枚『宣土』金性,絕對來曆非凡,哪怕有陣法掩蓋,他一深入此地,便能感受到這枚金性上極高的位格!
‘若非有此陣在,放在哪個隔絕太虛的地方都沒用…神妙一解,靈機洞出…’’
這金性的波動簡直昭如日月,可設在此地的陣法更為巧妙,通過分流變化,引導五行,竟以『宣土』本身位格、神妙,掩蓋金性本身!
‘這大陣的手段之高,甚至有了幾分仙氣,恐怕是青玄道統。’
可這樣做終究是討了巧,並非沒有弊端,陣法再怎麽靈動,終究靈動不過金性,這枚金性本身在不斷衝擊著大陣,激起一次又一次的震蕩,如無修士壓製化解,極有可能打破這脆弱的平衡,飛入現世!
偏偏這陣法又是借助金性本身的力量構築,一旦失控,立刻就會失去神妙來源,必然半點阻撓的能力都沒有,受這金性光彩一照,頃刻之間融化消失。
‘整個新雨群礁都會化為濁泥,這『宣土』金性又仙意飄飄,宛如神靈,這些大修士如果不出手,恐怕它便稱師作祖起來,立無邊邪土。’
陸江仙在此地踱了兩步,便抬眉去望,五根石柱上幻彩各異,皆有銘文,字字深刻,自左而右,前後相續:
‘【白湘峰元君顯道秘訣】’
這字跡道道玄妙,句句精深,哪怕是陸江仙的道行之高,也忍不住為之駐足,沉默良久。
‘果然是社稷傳承,這是一篇顯化宣歸二土,滋養群修,持正修身的秘法——應是高修所書。’
此人對宣土道統理解之深,極為可怕,陸江仙雖然精通多道,在土德方麵卻毫無鑽研,尤為匱乏,望之如同高山仰止。
雖然暫時用不到,他依舊悉心記下,心中暗自點頭:
‘這一處極為隱蔽,幾乎無人能到達此處,乃是社稷道統,又有一枚宣土金性…不會派不上用場的。’
‘更何況…庚更淥灴宣五道相近,乃是五德之中的騰變形革之道,取不得淥水金性,見一見宣土,亦有參看之功。’
於是一提筆,細細來看,天地中的飛雪越發急驟,不知過了多久,他微微掐動的手停下來,眉頭越鎖越緊:
‘不對…’
‘宣者,抒也,散也。布也,明也。持正,則王命傳布,無不影從,作逆,則一賊奮起,天下沸反,故奉為社稷主。’
‘其中以一道神通『朝社參』最重——以己心代天下心!’
白雪紛紛,案上的玉簡散發著溫潤的光,那隻手斟酌了幾分,提起筆來:
‘可遠不止如此,既然提到『淥水』,與之並稱的還有五道神通,被稱之【五悖】,也叫【行悖五參】,可以為修越修士所兼修。’
‘除了『宣土』的『朝社參』,還有『庚金』的『今去故』,『更木』的『病前春』,『灴火』的『燔舊室』…’
‘這些古名看起來繞口,可在宛陵天正統傳承之中,這些神通還有更加明顯的別名!’
‘分別是『天下心』、『天下革』、『天下易』、『天下熯』!’
‘土金木火,隻差一道水,本應是『淥水』才對。’
陸江仙放了筆,眼前浮現出疑惑來。
‘可最後一道偏偏不是水…應而是『明陽』的『天下明』!”
有幾道仙法在,他的道行理解高屋建瓴,這麽一參看,還真抓住了一些困惑,久久不語,玉簡上的字跡不斷光影變化:
‘五悖為何無水?種種典籍中隻有疑惑,並無解釋的隻言片語,隻有梁代一古修【周饒】曰【水曰潤下,故而不爭,喜卑厭高,故無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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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陸江仙原本的理解,可如今見了『宣土』金性本尊,立刻意識到這話觸表而不及裏,終究落了下乘:
‘五悖終究是五德而非修越,有正有逆,表為【悖】,裏為【變】爾,五悖應有一水,為【民為水,君為舟,水順則興,水怒則覆】之意,按理來說,是『淥水』的『如重濁』…這神通能惑人心,就是當年江南魔劫的來源。’
‘按照道法來推算,『淥水』的『如重濁』應該就是那一道空缺的神通,大可叫做『天下覆』!’
可淥水神通陸江仙早已集齊,遲步梓更是修行此道,他看的真切,『如重濁』始終差了一分…與『天下明』、『天下心』相比起來丟失了本質!
‘道法上的推算與當今的法理有了衝突…如果不是我的推演有了問題,那這一處極有可能就是淥水果位有問題…是杜青足不出戶、苦苦壓製所謂龍性的病灶所在!’
他雙目燦燦,站起身來:
‘否則以他正統的青玄太陽道統登仙之法,恐怕不至於如此狼狽!’
陸江仙漸漸肯定,心中的把握已經接近六成:
‘不錯…『淥水』意向在於升沉清濁,為五水之池、之塘,為大地湧生、蒼天所降,不與外界水相通之水…已經修繕的極為完美,完美到像天然如此,可難道就好麽?當年的羽蛇如果坐的是這樣一個『淥水』果位,何必到海裏去?’
‘池塘之水——不能興波,也就代表著失去了水覆其君之能!『天下覆』才會成為『如重濁』,這兩道變化互為表裏,正揭示著淥水的虧損!’
‘真螭耗盡畢生道果的淥合之變…絕不是草草吞服那麽簡單,連祂的後裔都能主持府水失浩瀚的大事,祂豈不能?淥合並非共融相生,恐怕五水除了牝水…皆受龍屬侵害,淥水是最早的那一個!’
他的目光已經極為明亮,灼灼地盯著眼前的玉簡:
“可是…為什麽取而代之的是『天下明』呢?為什麽是毫不相幹的『明陽』呢?如若說有布局,魏帝與真螭也根本不是一個年代的人物!”
“李乾元,這位明陽帝君…和龍屬走得這樣近,是否代表著什麽?”
他揭開了這一層謎麵,卻望見更深的蟄伏,心中竟然生出無限感慨:
‘這些人物…本事何其之高!謀算…何其之深…’
“如果…如果有一枚淥水金性在我手中…必然能揭開謎底,明白這杜青和龍屬究竟在謀劃什麽!”
他沉沉低眉,心中越發洶湧:
‘遲步梓固然是求牝…可以他一身道行,未必不能引動【辛酉淥澤印】,其中正有一枚羽蛇『淥水』金性,不是當今的【淥水午元符語性】——而是最古老、最輝煌的那道『淥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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