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止歡一愣，“方丈知道我們要來？”
    和尚微微搖頭，“方丈隻讓我等您一人。”
    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女施主，請跟我來。”
    程止歡下意識握住了顧行景的手，“我能帶上他媽？”
    “抱歉。”和尚說道，“方丈隻見您一人。”
    “好吧。”程止歡應道，“那他們能進去嗎？”
    “可以。”他說道，“寒山寺歡迎每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
    大門打開，有其他僧人從裏麵走了出來，領著顧行景等人往一個方向走去。
    而程止歡則是跟著最開始的僧人往另一邊走去。
    穿過長長的走廊，最終程止歡被領到了一間禪房前。
    “施主，請進。”
    門緩緩打開，一股清幽撲麵而來。
    程止歡對帶自己過來的僧人道了謝，然後邁開步子，往房間裏走去。
    在她邁進去之後，門便從外麵關上了。
    她剛走了兩步，就聽到了一個蒼老又略顯熟悉的男音。
    “施主，好久不見。”
    程止歡驚訝的看過去，隻見穿著主持金衣的住持盤腿坐在床炕之上，那一張臉，竟然很是熟悉。
    正是三年前那個高人！
    她瞳孔一縮，快步走到住持麵前，“大師您……”
    “施主喚我念塵就好。”住持朝她微微點頭，“施主請坐。”
    程止歡下意識坐到了他麵前，腦子還有些亂亂的。
    這寒山寺的住持，怎麽會是當年那個高人呢？
    一道靈光在腦海中閃過，她猛然瞪大了眼睛，幾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想。
    “您當初是故意將我引到行景身邊的？”
    這句話脫口而出，甚至都沒有經過什麽思考。
    念塵住持臉上帶著慈悲的笑意，“施主，一切皆是命。”
    “命？”程止歡低喃一聲，“怎麽會是命呢？”
    如果當初真的是念塵將她特意引到顧行景身邊的，那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念塵大師，您為什麽要將我引到行景身邊？”
    她微微蹙眉，“您早就知道我是實驗體之一？”
    念塵輕輕搖頭，他雙手合十，身上帶著一種超脫於塵世的佛性。
    “施主，這便是宿命。”
    程止歡眉頭皺得更緊，“宿命？”
    她長睫輕顫，低聲道：“念塵大師，我從不信命。”
    她直勾勾地看著他，“與其說是命，不如說是有人刻意而為之。”
    念塵住持緩緩抬眸，深邃又帶著幾分佛性的瞳孔裏倒映著程止歡的身影。
    “顧夫人曾經托付我一樣東西。”
    程止歡眼裏劃過一抹驚訝，“您說得是行景的親生母親？”
    念塵住持微微頷首，“她說如果有天有個小女孩深陷困苦，便將她指引至顧先生身邊即可。”
    程止歡眯了眯眼睛，“看上去顧夫人並沒有告訴你為什麽要將我引過去。”
    念塵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一切皆是虛妄，唯有鏡中人，才能窺得真實。”
    “真實？”程止歡重複了一句，“您所說的真實，是指生命藥劑嗎？”
    目前隻有那個東西，才能救她和花以榮的命。
    “顧夫人竟然讓您將我引到顧行景身邊，也就是說那生命藥劑其實是在他身上吧？”
    這樣也就能解釋她為什麽待在顧行景身邊，身體會越來越好。
    並不是所謂的玄學，而是他身上的生命藥劑在無形之中治愈了她。
    這才是真相，這才是真實。
    念塵住持緩緩垂下眸來，臉上顯出幾分疲態。
    “施主，顧夫人托我給您帶句話。”
    他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從身體裏發出最後的低喃。
    “請您救他，不要讓他步入歧途。”
    程止歡怔怔地看著念塵住持，她好像看到了那站在他身後的顧母，那樣溫柔又強大的母親，在最後的時間裏為自己唯一的兒子做著計劃。
    做出生命藥劑，將生命藥劑交付給寒山寺的住持，又在若幹年後將她引到顧行景身邊，隻為了不讓顧行景步入歧途。
    這是一個母親的愛，更是一個女強人的算計。
    一切盡在顧母的算計之中，正如她今天會來找念塵一般。
    “我現在有點信命了。”她輕喃一聲。
    這仿佛是預計好的走向，將她和顧行景拴住。
    他們在不知不覺間萌生愛意，從此連生命都捆綁在了一起。
    念塵住持閉上眼睛，“阿彌陀佛。”
    “施主，我已經完成了我的使命。”
    他朝她微微頷首，表情平靜，有光落在他身上，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上。
    程止歡起身，彎下腰來，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謝謝。”
    她聲音裏滿是感激，“謝謝您。”
    “阿彌陀佛。”
    帶著佛性的低喃在程止歡耳邊響起，久久不散。
    程止歡悄無聲息退了出去。
    她走在長長的走廊上，在僧人的帶領下，來到了顧行景他們所在的僧房。
    門剛打開，鍾聲突響，從遠處傳來僧人的高呼。
    “住持圓寂了！”
    聲音盤旋在半空中，散不去。
    顧行景率先走到程止歡身邊，低聲道：“止歡，怎麽回事？”
    “回去說。”程止歡握住了顧行景的手，掃了一眼跟著自己來的其他人，微微一笑，“看來我們得離開了。”
    住持圓寂是大事，想必僧人們已經沒有餘力來招呼他們了。
    程止歡帶著一行人往門口走去，在最後要離開的時候，剛才那在門口等待他們的僧人走了出來。
    “女施主。”他快步走到程止歡麵前，雙手合十，恭敬彎腰，“能跟你單獨說兩句嗎？”
    程止歡點了點頭，和他往旁邊走了兩步。
    “感謝女施主圓我師父的執念。”他表情平和，“師父的身體一年前就不行了，卻守著一方執念，不肯歸去。”
    “師父總說他還有執念未完，不肯離去，每日就吊著那麽一口氣。”
    這是程止歡未曾想到的。
    “總之，很感謝女施主，寒山寺永遠歡迎您的到來。”
    他再次恭敬道謝，在程止歡的目送下，轉身回到了寺裏，處理師父的後事。
    程止歡抬頭看了一眼【寒山寺】的牌匾，又看向那緩緩關上的大門，嘴裏喃喃。
    “念塵念塵，念得是這世間的執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