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晚自習回到黑漆漆的古物店時已是晚上十點。

    秦嗣遠早已關店休息。

    餐廳的桌上用保溫罩蓋著的兩菜一湯尚且冒著熱氣。

    保溫罩上有張用秦嗣遠標誌性的“龍鳳鳳舞體”書寫的紙條：吃完記得洗碗。

    淩霄輕笑著將紙條團成團，丟進了垃圾桶中。

    吃飯的時候，淩霄拿出了通訊終端，戴上耳機開始收聽晚間新聞。

    和早間新聞那個慷慨激昂的男人不同，負責晚間新聞的是個聲音沉穩的女子：

    “晚上好，白玫瑰的子民們，願你們在皇帝陛下的庇佑下能安享夜晚的寂靜。”

    “現在來看看新聞，晚上八點左右，隸屬於陸軍第五卡賓槍旅的武裝偵察連在v號廢墟以北約十五公裏處發現並殲滅了一支漢薩滲透部隊。”

    “根據戰後清理的結果來看，這支漢薩部隊的目標是一座深埋於雪原下，與獸化病有關的黃金時代生物技術實驗室。”

    “目前帝國陸軍已向事發地增派兵力，隨著搜索的進行，該地區內不時有零星交火。”

    聽到這裏，淩霄不由翻了個白眼。

    v號廢墟這周邊可是有太多古怪了。

    先是自己在廢墟裏打斷了漢薩人和野人的交易，帝國陸軍緊隨其後，全殲了城內的野人，再然後就是在活饗地的指揮官級蟲骸，現在又是漢薩滲透部隊。

    再加上突然接管黑牆防禦的秘密警察、疲憊不堪的穆崇陽和葉瀟然口中的號行動。

    淩霄總感覺這地方有什麽邪門，在醞釀著什麽恐怖的事情。

    但具體邪門在哪裏，醞釀的到底是什麽，淩霄不知道，也不敢問。

    後續的播報一如既往是對皇帝的歌功頌德，這就沒什麽意思了。

    淩霄關掉廣播，打開音樂播放器，聽著歌瀏覽起科學挖掘部的官方網站。

    十點半，吃過晚餐的淩霄收拾了殘局，回到自己的房間。

    看了看時間，距離自己日常的睡覺時間還尚有一個小時左右，尚未有睡意的淩霄走到進工作間區域，召喚出了生存卡盒，打開了工作台。

    他將剛剛花兩百來塊錢從某個家庭作坊裏買來的複裝彈取出，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放在平日裏空閑的那張桌子上。

    淩霄買的是所有複裝彈中最便宜的那種，在黑市上人稱“白眼狼彈”。

    之所以得此惡名，是因為這種家庭作坊出品的複裝彈非常不穩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導致嚴重後果。

    淩霄可不想大晚上地在自己屋內放煙火。

    他將生產卡插入驅動盒內，選擇了拆解選項。

    桌上的複裝彈成批地消失，化為金屬和火藥等原材料落進淩霄的儲物空間中。

    很快，買來的複裝彈全部被拆成了零件。

    二十分鍾後，淩霄的儲物空間裏便有了滿滿當當十個格子共發民用子彈。

    這個結果讓淩霄十分物語。

    自己買了兩千多發複裝彈，拆完重做居然隻剩發。

    這作坊出品的子彈絕對夠劣質啊。

    槍炮師的熟練度升到了。

    淩霄將儲物空間內的子彈全部取出，將它們按照六十發一盒的標準裝進專用的油紙盒內。

    這些冰冷的，有著鋼灰色彈殼和黃澄澄彈頭的尖銳子彈劃過淩霄的指尖，很快便完成了打包裝盒。

    看著眼前的十盒子彈，淩霄開始盤算起定價的問題。

    經過深思熟慮，淩霄決定一顆子彈賣五塊錢。

    雖然同樣的東西在正規子彈農場裏隻要塊錢就能買到手，但這種子彈顯然不符合“那些人”的需求——

    帝國雖然允許民眾持有民用槍械，但為保證控製力，購買和使用的手續異常複雜。

    這顯然不是那些人想要的。

    需求自然會催生出市場。

    淩霄喜滋滋地將價格標簽打在油紙盒上。

    就在這時候，另一個問題便出現了：安全的銷路。

    這個問題的浮現讓淩霄一巴掌糊在自己額頭上。

    作為在社會撫養院和貧民窟內長大的孩子，淩霄自然知道要去哪裏賣這玩意，但問題在於，除非有可靠安全的下遊銷售渠道，否則大量出貨同樣會被幹掉。

    琢磨到臨近十二點，淩霄歎了口氣。

    他決定周末先去碰碰運氣，少量賣一點，看看能不能找到合作方。

    第二天，淩霄依舊過著同樣的生活。

    從早上七點半開始在學校上課，晚上九點半結束晚自習後去買些複裝彈來，回到古物店後進行拆解和製造。

    幾天下來，淩霄很快便屯了數千發子彈。

    這些子彈都被整整齊齊地裝在油紙盒內，明碼標價。

    周五晚上，淩霄在晚自習結束後迅速返回古物店。

    秦嗣遠一如往日，早早地關店休息。

    等淩霄回去時，他的房間裏已鼾聲如雷。

    快速吃掉晚餐，收拾掉殘局後，淩霄換了身行頭，故意用圍巾遮住臉，而後便騎著秦嗣遠破舊不堪的汽油摩托車出了門。

    在風雪中東拐西拐了大約半小時，在幾乎要凍僵的時候，淩霄終於來到了比柏雪區還要破舊的凜雪區。

    淩霄將車停在了由當地幫派照看的收費停車場內，而後裹緊了圍巾，朝凜雪區最核心先驅者第九大道走去。

    致遠市內四分之三的違禁品都是從這條街流出去的。

    再大的風雪都無法阻擋潛藏在這片區域的“熱情好客”。

    雖然下著雪，但街上依舊到處有衣著暴露，站在昏黃燈光下打哈欠的女子。

    還有三五成群站在黑暗中，不懷好意地注視著街上來往人群的街溜子。

    以及藏在更深處的黑暗。

    剛剛踏入凜雪區，淩霄便聽到不遠處傳來了槍聲。

    這讓他心下緊張起來，不由加快了腳步。

    凜雪區果然是秘密警察都不敢隨意踏足的地方。

    在破敗的街區中左拐右拐，淩霄終於來到了由暗月商會所組織與控製的滿月集市中。

    雖然說是商會，但實際上這個暗月商會是致遠市乃至整個帝國北部最大的秘密結社組織，在帝國北部，暗月商會基本可以和重刑犯畫等號。

    想在滿月集市擺攤，進門需要先繳納兩百塊的入場費，每單生意暗月商會都會抽取作為“稅金”。

    不管是販賣槍支彈藥還是販賣人口皆是如此，童叟無欺。

    雖然看似離譜，但這裏有暗月商會的保護，同時他們還將確保買賣雙方都在滿意的情況下進行交易，不存在強買強賣和巧取豪奪。

    將兩張一百元麵額的帝國新幣交給看場子的刀疤臉壯漢，成功在暗月商會開了戶後，淩霄拿到了自己的攤位解鎖卡。

    就在他轉身準備走向自己的攤位時，疤麵壯漢叫住了他，笑眯眯地問道：

    “我看文質彬彬像個學生，來這裏想賣什麽”

    “弄了點會讓帝國不爽的燙手山芋，隻能在這兒出手了。”

    “什麽樣的燙手山芋呢”

    疤麵壯漢來了興趣。

    淩霄聳聳肩，語氣平靜地說道：

    “我怎麽聽說暗月商會的規矩是隻收錢，不會過問集市上賣的到底是什麽。”

    “規矩確實是這樣，但那是對正兒八經的商人，而不是秘密警察的探子。”

    “就憑你們的名聲，秘密警察不需要密探，直接衝進來掃射就行。反正你們這幫畜生全斃了可能有冤情，但隔一個斃一個肯定有遺漏。”

    淩霄朝不遠處售賣漢薩軍隊製式脈衝步槍的攤位看了幾眼。

    疤麵壯漢笑得更開心了。

    他沒有再繼續為難淩霄。

    淩霄鬆了口氣，將圍巾往上拉了拉，擋住下半張臉。

    自己租來的攤位是號。

    用卡片解鎖了攤位後，淩霄坐了進去，將十盒子彈放在了攤位上，在麵前的終端機上完成商品快照建模，輸入輸入價格後打起了盹。

    在滿月集市上，各種交易並不直接使用帝國新幣。

    買方在入場前需要先在暗月商會“開戶”，將帝國新幣兌換為等額的暗月商會數據籌碼存入賬戶。

    之後在集市上看中了什麽，就在買方終端機上輸入價格，待數據籌碼扣除稅金，打入賣方賬戶後，商品格會自動解鎖。

    一晃兩個小時過去，淩霄從昏昏沉沉的狀態中清醒過來。

    子彈一盒都沒賣出去。

    淩霄並不覺得奇怪和氣餒。

    自己的定價對於普通殺手而言實在離譜。

    畢竟這些人大部分時候隻能在幫派鬥爭中漁利，最多也就刺殺個幫派頭目之類的，普通的複裝彈照樣能用。

    不過淩霄的目標客戶也不是這種人。

    看看攤位的租賃時間還有五個小時，淩霄並不著急，從隨身帶來的包裏拿出了本關於黃金時代末期的紀實類小說讀了起來。

    時間便在翻動書頁的聲音中悄然地流逝著。

    淩晨三點時，整個滿月集市內隻剩半數的攤位還有人在。

    這些依舊堅守在攤位上的賣家大多也已經昏昏欲睡，有人來問價才敷衍地應付幾句。

    除非是看出真心想買，不然基本就是敷衍一下過去。

    就在淩霄讀到蟲骸戰艦如潮水般從“猩紅之眼”中湧出，人類即將失去最後一座地麵城市的緊要關頭時，買方終端機忽然被按響了。

    他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了。

    按響買方終端機的是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人。

    她帶著鋼灰色金屬麵具，看不清臉，身後跟著兩個同樣帶著金屬麵具的手下。

    淩霄的目光落在了她無名指上的那枚由恩賜金製成的戒指上。

    戒麵上用鐫刻著雲紋，在雲紋中用紅藍寶石點綴出星與月。

    淩霄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因為秦嗣遠經常能搞到些常人搞不到的小玩意，淩霄對皇室也算頗有了解。

    這是皇室直係成員才有的，幾乎不為外人所知的“血緣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