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桌的堆成山般的證據讓關老爺子沉默，屋內也跟著一同陷入寂靜。
    管家機靈地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眾人默默退出書房。
    關淑慧一張張翻動著梁齊文私通受賄的證據，其中有些是做局蒙騙她嫁妝的細則。
    她隱約想起兩人剛成親不久，男人說為了給她更豐厚的日子在外尋了個入股的生意，但朝廷規定官員不可經商，所以用的是他朋友的名號。
    現在看來，白紙黑字上寫的就是他梁齊文的名字，隻不過裏麵絲毫沒有出現關淑慧，也就是說這是他梁家的產業，日後就算兩人分開自己也得不到一貫銅板。
    “爹！”
    一轉頭，老爺子早已癱坐在太師椅裏，麵色雖是難堪不已，但好歹還能堅持住。
    擺擺手，管家識相地清除不相幹的下人，原本由梁家來的也速速打發回去，免得被梁齊文或者其他人察覺。
    “淑慧，你回屋早些休息，這些事爹會處理。”
    給女兒一個安穩的眼神，關淑慧又給爹爹斟了杯茶才默默離開。
    與梁家和離並非易事，那梁齊文在外麵名聲高潔，雖無父無母但關家毫無因由提出和離，定會遭受旁人的猜忌和唾罵。
    回家前關淑慧也曾想過，這一關看起來容易過起來難。
    但一想到小神仙的卦言，她就不得不逼著自己忍下去，無論遇到何種唾罵都要同那男人徹底斷絕幹淨。
    “老師。”
    角落裏的人忽的發聲，關老爺子一愣，轉頭望去。
    正是那個憑借一己之力，在梁家混得風生水起的下人，他緩緩從陰影中走出，鏗鏘有力的問道。
    “你可曾後悔？”
    這人此時問話的聲音都同先前不一，熟悉的聲線讓關老爺子眉頭微皺。
    “你……你是宋川京？！”
    男人將臉上一層薄如蟬翼的人皮麵具取下，露出一張明月生輝的俊美臉龐。
    站定太師椅前，男子恭敬地雙手作揖行禮。
    “學生宋川京拜會老師。”
    “你……”
    細細盯著那張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臉，關老爺子一時難以置信，“你這些年一直暗藏梁家？！”
    “是的。”
    宋川京脊背挺拔，定定地問道，“老師您還未回答我，今日是否後悔當初？”
    自己學生的脾性關老爺子再了解不過，他緩緩歎出一口氣。
    “當年之事，是為師的錯……”
    “可如今已成定局，再追溯也晚了……”
    “不晚！”
    宋川京帶著些情緒打斷了關老爺子的話，認真而執著地說道，“一點都不晚！”
    “這些個證據都擺在眼前，隻要老師您能幡然悔悟定能改變一切！”
    “還是說您為了保全文人名聲，寧可自己的親女兒在梁家繼續飽受摧殘？您就半分不心疼淑慧？”
    “我……”
    和離的事關老爺子的確還沒打定主意，即使梁齊文這些把柄在自己手裏，可一旦拿出去丟的是兩家的人而非隻有梁家。
    就算他不在意關家也要照顧女兒，一旦和離名聲就是女兒最後的壁壘，若是名聲都被毀了日後再想尋一門親怕是不能了。
    “紅袖可是元大人的嫡女，他怎會讓自家女兒做妾？”
    宋川京知曉現在若不一鼓作氣下定決心，思慮越多越容易畏手畏腳。
    “即便梁齊文讓紅袖做一個平妻，淑慧日後在梁家的日子又豈能好過？”
    “老師您名聲在外學生無數可畢竟是一界文人罷了，自古名不與官鬥，梁齊文連同關家又豈是我們能講理的？”
    “不、我不會讓淑慧受如此屈辱！”
    關老爺子想也不想直接說道，“他們必須和離！”
    他自己為人有些迂腐陳舊，但也不會眼睜睜看自家女兒在惡鬼地獄裏深受折磨。
    若不是當初被梁齊文給欺瞞，他怎麽舍得讓自家女兒嫁給這個偽君子！
    聽聞這話，宋川京暗暗鬆口氣。
    隻要說動老師，淑慧就一定能有活路。
    “幾人老師您想的清楚，我定會在梁家助師她一臂之力，讓那梁齊文痛痛快快的和淑慧和離。”
    這話才是宋川京最終的目的。
    關老爺子看著這麽多年過去還沒死心的學生，無奈的搖搖頭。
    當初他瞧不上宋川京吊兒郎當的樣子，哪怕學生再三求娶也否了對方，轉頭便讓自家女兒嫁給了老實本分的梁齊文。
    文父母雙亡的梁齊文家庭背景簡單，淑慧嫁給他既不會受惡婆婆折磨，這齊文又是個感恩的，定會對關淑慧極好。
    可萬萬沒想到梁齊文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不但欺瞞他們前妻亡故，還為了另娶他人活埋了自己的發妻！
    如今攀了高枝的他還要算計自家女兒和外孫，自己如何再忍？！
    瞧著嘴角含笑的宋川京，關老爺子心中十分意外。
    這個看似漫不經心的學生居然是個癡情的，默默守在女兒身邊如此多年，為了捅破梁齊文的假麵具甘願為奴為仆。
    當初……
    哎！
    不提了……
    “老師，若淑慧順利和離，我……”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關老爺子看向宋川京道，“我不會在插手淑慧的婚姻，但我有一個要求！”
    “什麽要求？”
    宋川京沒想到一向迂腐刻板的老師鬆了口，心中驚喜難耐，再多要求他也願意應下。
    “不可逼迫與她，我要她心甘情願嫁你。”
    宋川京聽見這話，瞬間笑了。
    如此條件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難事。
    若淑慧不願他寧可不娶，如同現在般仍在她身邊一直等著。
    這麽多年都等了，還怕多等幾年麽？
    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自然也要對付真心喜愛自己才能兩情相悅長長久久。
    ……
    翌日。
    滿足地用完早膳，蘇青甜同大舅舅打了聲招呼，繼續待著蕭驚墨去往山河茶館。
    今日再去，一貫冷清的茶館卻早已座無虛席，台上說書的老者麵帶喜悅，將起故事來都格外起勁。
    少女踏入茶館時，原本人聲鼎沸的大堂瞬間安靜。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她身上。
    能來茶館請卦的，都是聽說昨日少女卦言奇準箭無虛發，目光中自然溢滿了十分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