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林霄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依舊是夜裏。

    隻不過，是距離他闖入巨闕劍宗的三日後的夜裏。

    還是熟悉的房間，被褥上也是熟悉的幽香氣息，隻是這次醒來，屋子裏不再是他獨自一人。

    洛靈坐在茶桌邊，單手托腮發著呆，麵前放著一杯早已經涼透的清茶，看她眼神略顯疲憊，應該是接連幾日都沒能休息好。

    齊俠趴在洛靈對麵睡著了，而門口一男子背對著眾人，抱著一柄長劍斜倚門框站著，從背影上看，是二師兄蕭默。

    聽到動靜，洛靈一回頭，正好看見林霄從床上坐起。

    她笑了，這是林霄第一次從她那張如同萬年寒冰的臉上看到如此溫暖的笑容。

    還真好看。

    “你醒了，感覺怎樣？”洛靈走上前詢問道，她的眼神雖然在竭力回避，但依舊難掩發自內心的關切之情。

    這一刻，林霄隻覺得所有痛苦和疲憊都煙消雲散了。

    “還好，謝謝關心。”林霄走下床，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臂。

    人雖然醒了，但並不意味著林霄就恢複了，他的身體依舊很虛弱。

    之前的連番大戰幾乎掏空了林霄，若是平常狀態，就算沒有複原，也能恢複到六成左右，但林霄前往第一峰的時候，失去心頭血的傷勢本就還沒恢複，導致傷上加傷，即便是至尊道體，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恢複到巔峰。

    “靈力大概恢複了三成，精神力也隻恢複了四成。”林霄很快就判斷出自己的狀態，當然這三天他都昏迷著，都是身體憑著本能在修複，現在醒了之後，便可以主動運行大自在觀想訣，恢複速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對了，我是怎麽回來的？”林霄突然想到這茬，便向洛靈詢問。

    “蕭默把你接回來的。”洛靈給出了一個讓林霄倍感意外的回答。

    齊俠這回也醒了，他一手搭上林霄的肩膀，說道“小師弟，你這次可得好好感謝二師兄。”

    林霄看向門外的蕭默，蕭默依舊背對著眾人，沒有轉身。

    可當林霄正要開口感謝的時候，蕭默卻先開口說道“林霄，我有些話想跟你談談。”

    “蕭默……”洛靈的語氣中似乎有些責怪，但想了想，有些話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放心，我有分寸，這麽多年來，蕭默何曾讓你失望過。”

    留下這句話，蕭默便率先走入了外麵的黑暗中，林霄對洛靈點了點頭，跟了上去。

    齊俠愛莫能助地看了一眼洛靈，說道“師姐，這事誰也插不了手啊，可話說回來，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小師弟了？”

    “你再敢胡說，看我不撕爛你的嘴！”洛靈惡狠狠地說道，然後將齊俠趕了出去。

    這間屋子，是洛靈的房間。

    被趕出去的齊俠很明顯帶著委屈，他自言自語抱怨道“還不讓人說，四師兄五師兄的房間都空著，你非要讓他睡在你房間裏，這不是喜歡是什麽，要換做我是二師兄，才不會去救……”

    一縷劍氣破窗而出，幾乎是貼著齊俠的臉劃過，齊俠當即嚇得一縮頭，再也不敢碎碎念，趕緊逃了。

    另一邊，林霄和蕭默一起走出院子，蕭默沒有說話，一直走著，林霄也就沒問，一直跟著。

    出院子後是一條胡同，胡同很黑很安靜，但走出胡同之後，便是東皇城的大街，四周頓時熱鬧起來，即便是現在時辰已晚，但行人依舊絡繹不絕，各種商鋪也都開著。

    林霄跟在蕭默身後，第一次好好打量這座蒼玄海最大的城池。

    其實和凡塵那些大型的城池也都大差不差，唯一明顯的區別便是凡塵的城池中大部分人是不會修煉的普通人，而在東皇城，隨便拎出來一個路人都至少是淬體境修士。

    在蒼玄界，淬體上三境之下的修士，便和普通人無異。

    隻是蒼玄界也並非如同凡塵俗世認識到的那般遍地都是強者，蒼玄界的大部分高手都在宗門之中，除了宗門，蒼玄海也有不少城池，而這些城池之中也有很多“普通人”，社會規則和凡塵並無區別。

    走在大路上，蕭默和林霄也如常人一般，並無特別之處，也沒有人會特別注意到他們。

    蕭默帶林霄走到一個開在路邊的酒肆，看他的樣子，應該是這裏的常客。

    隻見蕭默熟練地走到角落的一張桌子，示意林霄也坐下，然後對著酒肆攤主抬了抬手，攤主心領神會，很快就端來一碟油酥花生，一碟鹵味，外加兩壺酒，兩個酒碗。

    蕭默率先倒酒，他也不管林霄，一口便幹了一碗，或許是因為酒水太烈，蕭默白皙的臉上很快泛紅。

    林霄也跟著喝了一碗，這酒的確很烈，入喉之後如同刀子割下一樣，咽到腹中後，立刻便有熱流湧上頭頂。

    “這次真要多謝你。”林霄見蕭默一直不說話，便先說道。

    “不用，這些善後之事原本就是我在做。”蕭默說道，林霄一開始有些沒跟上他的思路，但很快就意識到蕭默所說的是他在北鬥劍陣中的位置。

    或許在北鬥劍陣中的位置，也就是蕭默平日裏在團隊中充當的角色。

    犧牲自己，斬斷後路，用自己的犧牲為他人鋪路。

    林霄和蕭默兩個人都是不善言辭之人，於是，又是一陣沉默，桌上的菜一點沒動，隻有咕嚕喝酒的聲音。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街上都已經沒多少人了，蕭默這才開口說道“其實我並不想救你，但我看得出來，洛靈對你動心了。”

    “我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我也知道，從小到大，洛靈都隻把我當作哥哥看。”

    蕭默自顧自地說著，雖然是在講給林霄聽，但更像是在自我發泄。

    “原本我不喜歡你，甚至討厭你，因為你看洛靈的眼神讓我感到厭惡。”蕭默說道，“可昨晚我看到了你那一劍，也感受到你當時的力量究竟有多強悍，再加上你能參悟七峰的棋陣，這種種的一切讓我不得不承認，你是一個比我更優秀的人，更值得洛靈托付終身。”

    “其實我也是……”

    “聽我說完。”林霄剛要說話，又被蕭默打斷，“如果你真有辦法修複我們的根骨，答應我，先幫洛靈，她真正的天賦不會比你差。”

    “這是自然，不隻是洛靈，我既然答應了大家，便一定可以將你們的根骨全都恢複。”

    “還有一件事。”蕭默的眼神突然比之前更加嚴肅，“如果半年之後我們依然沒有把握，你就帶洛靈遠走高飛，再也不要回來。”

    “半年時間足夠了。”

    “我不準你用洛靈的安危去打賭，我需要一個準確的答案。”

    “行，我答應你，如果半年後我們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一定帶洛靈離開蒼玄海。”林霄說道，“所以，現在我是否有資格叫你一聲二師兄？”

    “當然，大家已經說好，這次隻要你活著回來，第七峰便會全力支持你的一切決定。”

    “那好，二師兄，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動手，也不能運功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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