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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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溪雪就躲在白晴身後,自然聽到了白晴那微弱的咋舌聲。

    看來白晴雖然是正道仙門弟子,但對於凡人也沒什麽耐心,讓自己叫來屍傀顯然也是不願意和這些奴隸交流了。

    林溪雪吹響控蟲哨,尖利刺耳的聲音回蕩在岩洞中,一個魁梧帶刺的生物奔襲而來。

    圍住兩人的奴隸立即四散奔逃,讓出一條通路。

    屍傀大步流星的奔來,在兩人麵前站定。

    林溪雪看到屍傀的急停,忽然感覺有些說不出的怪異感。

    常人從奔跑到停下,因為慣性總要再向前邁兩步,沒有立刻停在原地的道理。但這屍傀卻是瞬間停下,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雙腳仿佛長在了地麵一樣,不受慣性影響。

    “愣著幹什麽,讓蟲傀儡趴下啊?”白晴在一旁催促。

    林溪雪幾乎是本能般,按照特定節奏吹了幾個調子,屍傀便伏下身子。

    但令她驚恐的是,指揮屍傀伏下身子的這幾個音節,根本不在宏衍子吹過的幾個音節之中。

    和那“飛天遁地”神通一樣,都是莫名其妙地就出現在了腦海裏。

    她忽然覺得有些說不出的煩躁感。

    她前世就是個注重的人,逛某網購軟件、點外賣用的都是假名和虛擬號碼。

    但現在別說了,整個人的記憶都好像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刪減、增加、篡改。

    等等

    林溪雪突然想到了一種極為可怕的可能性。

    如果自己的記憶可以被隨意塑造,那如何確定自己現在的記憶是真實的?

    的確,宏衍子用洞幽醍醐篡改自己記憶的時候,金手指及時出現,阻止了這個過程。

    但是,假如這段記憶也是宏衍子篡改出來的呢?

    她忽然想到了前世一個著名的思想實驗——缸中之腦。

    假如一個人的記憶是可以被任意篡改的,那自然也可以塑造這樣一段記憶——你以為對你的記憶篡改失敗了。

    自己覺得是金手指阻止了篡改記憶,但假設金手指都是虛構出來的記憶呢。

    或者更進一步說,我真的是穿越者嗎?

    沒錯,我有記憶,前世的家人,老師,同學但這些人隻存在於我的記憶中,我根本沒辦法證明這些人真的存在啊?

    假如這些記憶也是虛構出來的呢?

    就在她產生這個想法的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髒又難受起來了。

    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心髒的搏動開始加速,一下一下地撞擊著肋骨。

    劇烈的耳鳴

    “滴滴滴滴滴”

    某種刺耳的儀器聲音越響越快。

    “張大夫!!!”

    耳邊傳來了聲嘶力竭的叫喊,好像是位中年婦女。

    “小雪,媽在這呢!你撐住,一定撐住”

    好熟悉的聲音,感覺在哪聽過

    在哪聽過來著?

    林溪雪想不起來了。

    “病人病情突然惡化碘胺酮靜脈推注”

    冰涼的感覺沿著手腕一路向上延伸,直衝靈台。

    她猛地睜開眼睛,看到白晴正抓著自己的手腕,麵露複雜神色。

    幽藍色的光華如一條紗帶般在白晴的指間流動,緩緩匯入林溪雪的體內。

    林溪雪的心跳速率逐漸平複,意識也逐漸清明。

    “走吧,去丹房。”

    白晴放開了林溪雪的手腕,轉身踩著屍傀的肩膀,躍上了它的脊背。

    林溪雪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迷惘,隻有無盡的迷惘。

    如果記憶真的可以被篡改,她不知道該怎麽判斷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前世的記憶可以是假的,穿越也可以是假的,金手指更可以是假的。

    如果什麽都可以是假的,那麽現在自己的所作所為還有什麽意義?

    她不知道。

    她試圖找個理由寬慰自己讓自己不要去想這些事情,但她做不到。

    種種困惑如附骨之疽,盤旋在她的腦海中。

    林溪雪眉心的灰氣更濃了。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跟了上去,吹了幾聲哨子,屍傀便四足撐地,猛地躍起。

    飛至最高點之時,它的關節一陣扭轉,以一種近乎垂直的方向插入岩壁。堅硬的石頭在這屍傀的利爪前宛如豆腐般脆弱。

    在石壁間接連借力跳躍,很快便回到了懸崖上方。

    林溪雪在前方引路,兩人行至丹房。

    白晴催動禁製,將林溪雪定在原地後,持雙劍小心探入丹房。

    確定丹房內沒有任何危險後,這才解開她的禁製。

    林溪雪走進丹房,癱坐在牆根。

    她太疲憊了,不管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都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疲憊。

    她現在隻想休息。

    白晴蹲下來,用手指摸了摸藥房中間幹涸的血漬,又打開長時間熬煮湯藥已經發黑的藥壺,聞了聞藥渣。接著鑽進藥架間來回走動,仔細查探了一番。

    最後她才抬起頭,環視丹房天花板,時不時地用手比劃著什麽。

    似乎是確定好了方位,她淩空飛起直奔天花板一角而去,背部像是有磁力一般,牢牢吸附在天花板的角落。

    這角落背靠入口,還有藥架遮擋視線,確實是偷襲的最佳地點。

    她持劍擺出架勢,足尖輕點,整個人如離弦之箭,飛襲向那攤血漬。

    雙劍狂舞,宛如綻放的蓮花,將空氣切割的“嗤嗤”作響。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摸出幾麵陣旗,釘入選好的天花板的角落,掏出一張不知道是什麽功能的黃符貼在藥壺底部。

    林溪雪很快明白了白晴的計劃。

    想必是要趁著宏衍子手持藥壺給人灌藥之時,激發靈符,然後再從背後偷襲,瞬間將他製服。

    這計劃確實可行,但林溪雪卻高興不起來。

    按照她的想法,應該要讓白晴和宏衍子鬥的你來我往,自己才好伺機求得生路。

    但是,自己思考對策,奮力求生真的還有價值嗎?

    假如自己所有的記憶都是被操控,被塑造的,那麽還有什麽事情是真的?

    當林溪雪產生這個疑問的瞬間,她的腦海中閃過一絲明悟,她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什麽關鍵點。

    假如所有的記憶都是假的,那麽什麽東西是真的?

    此時此刻,有一個主體在思考,在懷疑。

    就算記憶是假的,感受是假的,那也得有一個客觀存在的實體能夠接收這些虛假信息,思考並處理這些虛假信息。

    所以,我作為這個接受信息的主體,我一定是客觀存在的。

    既然我真實存在,那麽記憶是不是虛假的其實並不重要。

    畢竟隻要我作為真實存在的實體,隻要我活下去就能吃,能玩,能睡,能獲得快樂的體驗,記憶是真是假又有什麽幹係呢?

    想明白了這一點,林溪雪便釋然了。

    虛空再度演化,無邊黑暗中,青白色的玉瓶再度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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