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無形火焰竟然叫做虛無業火？
    林溪雪從天尊口中得知了這火焰的真名，很快便聯想到此前青嶼山顛，那殘缺劍靈說過的業力。
    也不知這業力和虛無業火之間究竟有何聯係。
    但眼下可不是細想這些問題的時候。
    她連忙將懸在天尊身前的玉冊一攬，一疊，收回袖袍之中。而後反手撩刀一轉，護著脖頸麵門，左手持劍鞘格於胸前。一刀一鞘正似一個“八”字斜喇喇地擺開，將上半身都護了起來。
    她警戒地望向被斬下的天尊頭顱，隻見這張由數不清的五官拚湊縫合而成的頭顱，一邊燃燒枯萎，一邊向下墜落。
    若非這頭顱不斷發出人類並不可能發出的怪叫，遠看去便和穿過大氣層的流星並無兩樣。
    然而這火焰不僅僅沾染了頭顱，更是點燃了天尊的軀體。
    沒了頭顱的天尊軀體似乎努力地想要長出新頭，但每長出一隻新頭，便會再度被火焰燒灼萎縮，變成類似於海灘上被烤幹的章魚幹一樣的東西。
    林溪雪自然不會忘記補刀，抓準機會斜斬而下。
    刀鋒劃過空間，蕩開陣陣空間漣漪，眼見便要將天尊的軀體徹底斬作兩截。
    然而便在此時，天尊手中灰色的圓珠突然飛速旋轉，發出了類似於飛機在頭頂掠過一般的尖銳刺耳的噪音。
    林溪雪揮刀的右手便承受到一股無匹的巨力衝擊，但這巨力竟是從內向外產生的。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自己五根右手手指像是已經點燃的火箭，要各自向不同的方向飛去。
    那種感覺和五馬分屍還不盡相同，更像是右手自發地想要撕碎自己。
    她的右手表麵雷弧亂閃，竭盡全力地抵禦著這股巨力的撕扯，然而天尊掌中的圓珠越轉越快，隻聽得“嘭”得一聲，她的右手便硬生生地被撕成數塊。
    分光斷夜失去了控製，也開始向下墜落，林溪雪左手持鞘一接，於千鈞一發之際，將分光斷夜收入刀鞘。
    補刀失敗，林溪雪當即也斷了就此斬殺天尊的想法，當即便要發動神足通再度逃離。
    要逃去哪裏？林溪雪在心中快速思索答案。
    武增廟排除，繡花娘娘現在不可能打得過天尊，哪怕是被六丁神火和虛無業火灼燒的天尊。
    立心書院？也不妥，書院位於雲州國都景運城，萬一呂二不敵，隻怕會釀成大禍。
    不過，既然天尊，雷祖還有那持傘的怪物在搶奪我，豈不是說明，我或許可以借用三隻怪物之間的衝突和矛盾？
    可是供奉那持傘怪物的聚寶禪院我沒去過，無法用神足通前往。三元觀供奉的又是呂二創造出的假雷祖。
    等等，呂二曾說，他是在那次祭曆川之後，遇到的雷祖，而我見過那次祭河的場景！
    也許，我該將天尊引去曆川？
    她在腦海中努力回憶那祭河大禮的場景，甚至細化到了每一朵激起的水花，而後心中一步邁出。
    “砰！”
    她覺得自己好像一頭撞上了什麽東西，天靈仿佛被巨大的鐵錘猛砸了一記，眼前驟然一黑，整個人仰麵栽倒，鼻血滴滴答答的流個不停。
    她隻覺得識海中充斥著一片耀目白光，花了好半天才勉強恢複思考能力。
    這是怎麽回事？
    是神足通不能連續發動?還是因為這祭河場景是過往的記憶，所以無法隨意出入?
    她思考不下去了，她覺得頭好痛，就像是撞了個大包一樣，雖然她額頭半點傷痕也沒有，但她就是覺得頭上撞了個包，她甚至都能感受到淤青所在的位置。
    不過她雖然沒了右手，加上頭疼欲裂，無法行動，但好在天尊此刻也並不好受。
    天尊的身軀之上，青色的六丁神火漸漸熄滅，但虛無業火卻似得到了燃料一半，越燒越旺，徹底將天尊的整個身子都吞沒了進去。
    祂的皮膚在這兩種火焰的燒灼之下，漸漸融化，第一次露出了祂皮膚下的事物。
    林溪雪也第一次見到了，天尊的真實樣貌。
    “嘿嘿嘿嘿，啊哈哈哈哈哈哈，這是什麽，嗚，咳嗚嗚嗚嗚——這是什麽！！！”
    她歪著頭，先是傻笑了幾聲，然後止不住地狂笑起來，接著她又開始哭，但她並不理解自己為什麽要哭。
    各種各樣的情緒沒來由地在心底奔流，她的思維再次因為這怪誕的情緒流的衝擊而陷入了停滯。
    她的大腦無法正確地處理這種情緒的流動，以至於她的身體不知道該給出何種狀態的反應。
    當然這也很正常。
    畢竟，這種情緒本來也並不該由人類觀測，更不該由人類體驗，這種情緒表達本身就沒有將人類納入考量範疇。
    她就這樣微張著嘴，呆滯地任由鼻血劃過嘴唇。
    但沒過多久，她似乎理解了自己為什麽要哭——她沒法理解眼前的存在。
    她搜腸刮肚，竭盡全力地從自己匱乏的認知中，尋求些許盡可能貼切的形容詞來形容眼前的這團存在。
    比如——一團蛔蟲和鐵線蟲互相打結後，簇擁著土黃色粘液而構成的不可名狀物。
    拳頭大小的眼球粘連在蛔蟲和鐵線蟲的身體上，仿佛拌麵中突兀出現的山羊眼球。
    明明沒有嘴，卻仍然能發出怪異的鳴叫。
    她聽到這團存在正蹩腳地模仿著人類，以極為低沉的聲音說道：“小雪你醒醒啊，我是婉芸啊”
    難道，婉芸也是假的？
    那前世今生發生的種種，究竟還有什麽是真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假的，都是假的，前世是假的，穿越也是假的，修仙是假的，皈依也是假的！”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林溪雪如同魔怔了一般，窩在牆角不斷地重複著這句話。
    奇怪，星河之間哪裏來的牆角？她閃過一絲短暫的困惑，但隨即又釋然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因為是假的嘛，什麽都是假的，這個世界就是假的，發生什麽都不奇怪。
    她似乎覺得有人從背後抱住了她，手指又一次有規律地顫動了起來。
    但她卻猛地掙開了身後抱住她的人，怒道：“不信，我不信你們假的，你們都是假的！”
    嘿嘿嘿，今天狀態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