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災民圍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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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擦黑的時候,柳夭夭就跟著白嬤嬤回馬車休息了。
    熟稔的撈了軟枕跟軟墊墊在身後,就著車窗那兒掛著的燈籠繼續看起書來。
    白嬤嬤整了整車簾,扯了張薄毯給柳夭夭搭在腳上也跟著躺在了柳夭夭身邊兒,沒多久就進入了夢鄉。
    可柳夭夭卻挑著車簾望著夜空出了神。
    說來,她到這個世界也有兩個多月了,卻有一小半兒的功夫都花在了路上。
    這一路,她看過最多的是樹林與荒山,其次是田地。
    可那成片的田地卻看的柳夭夭愈發默然。
    柳夭夭雖然家世不錯,可因著有一個愛種園子的外公,也時常幫忙,對這方麵也算有些了解。
    所以,對這個朝代也更絕望。
    明明繳著高田稅,可種地隻是挖個坑下個種,這能有多少收獲?去了繳的稅,餘下的夠填肚子嗎?
    她呢?她如今這個孤苦無依的幼童真的能在這樣的世道活出真正的自由嗎?
    “起身,都起身,有災民來搶東西,大家都小心。”
    “抄家夥……”
    突如其來的喧鬧聲將柳夭夭唬的一個激靈,睜眼時發現自己還靠在窗邊。
    而一旁的白嬤嬤也警醒的睜開了眼,猶帶困倦的開口:
    “這又鬧的什麽?”
    柳夭夭放下書踢開毯子,撅著屁股將腦袋探出車簾,壓低聲音道:
    “是災民來搶東西了。”
    “什麽?”
    白嬤嬤一個激靈,困意頓消,如臨大敵一般把柳夭夭拽了回來:
    “姑娘快回來,把衣衫整整,可別叫人發現你是個姑娘。”
    柳夭夭身子一僵,咬肌發硬,努力壓抑著罵人的衝動。
    真特麽操蛋,攏共沒走出多遠,這又是打劫又是旱災的,可好,災民都敢大咧咧搶東西了。
    “爾等聽好了,你們若是難民,朝廷興許會下令賑災,但若你們成了暴民,隻有一個被剿滅的下場。”
    這是吉祥的聲音,柳夭夭聽出來了。
    “公子善心,傳話兒給我們將糧食贈予你等,隻是還需你等退出車隊十丈開外。”
    柳夭夭扒著車門,看著那些被侍衛用長刀逼停在火堆前的難民,呼吸一窒。
    頭大身子小,腹大如鼓,皮包骨……
    柳夭夭抬手捂住嘴,眼睛忍不住發紅。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人,比後世貧困山區裏的還要淒慘些,更可怕的是這些人的眼神。
    有的似狼,有的如死水一般。
    “公子,公子菩薩心腸,求公子買了我媳婦兒跟閨女,她們倆勤勞肯幹,就是打罵也無妨啊,隻求公子多給我些金銀糧食……”
    人群中一個人跪下,又連帶著許多人一起。
    而突然成了貨物的那些,有的滿臉是淚,有的滿眼迷茫。
    柳夭夭甚至甚至注意到了一些婦人被撕扯壞的衣衫,看著她脖頸上露出的痕跡,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兒。
    “你等若再糾纏不休,我等隻能讓這些長刀出鞘飲血了!”
    吉祥站在火堆後昂起了頭,態度倨傲。
    柳夭夭默默攥緊了拳,低聲問白嬤嬤:
    “嬤嬤,我們真的能安全到邊境嗎?”如此的步履維艱。
    白嬤嬤再次將她攬在懷裏一下一下的拍著,篤定道:
    “會的,姑娘,您別怕。”
    十幾年前,他們走過的路比這還要艱難許多,但也活下來了,如今,也一樣能,何況,這隻是他們的開始……
    柳夭夭攥著白嬤嬤的袖子,耳邊是那些人嘈雜的呼喊,有懇求,有咒罵,有威脅,可後來都不見了……
    白嬤嬤將柳夭夭放到一旁鋪好的床褥上,自己跪坐在一旁,像是沉默的鍾,又像是出鞘的劍!
    …………
    柳夭夭再度睜眼時,馬車處於行進中。
    搖搖晃晃的車簾帶來了一縷又一縷調皮的陽光。
    柳夭夭一時有些發怔,待反應過來時猛地坐起身:
    “嬤嬤!”
    “嬤嬤在這兒,姑娘莫怕!”
    白嬤嬤扔了書,半抱著柳夭夭,像是哄孩子一般給她順了順頭發。
    柳夭夭頓了頓,忍著羞恥道:
    “嬤嬤,那些災民後來如何了?我……我什麽時候睡著的?”
    白嬤嬤眼中閃過笑意,還有流光一閃而逝:
    “災民拿了糧食跟銀子就走了,吉祥帶著那些侍從,一路出鞘的刀不離手。”
    白嬤嬤沒說的是,昨晚見了血,也沒說她是什麽時睡的,因為什麽睡的……
    卻不防柳夭夭突然一蹬腿兒兒:“遭了,飯!”
    “哈哈哈哈……”白嬤嬤突的笑出了聲兒:
    “我的姑娘呦,您放心,咱們都沒吃呢,也沒得吃。再走小半個時辰就能入城了,到時候再吃吧。”
    柳夭夭舒了一口氣,“噗通”一聲又落回了被褥間:
    “嬤嬤,我怎麽會在這種時候睡著呢?我是不是缺心眼啊?”
    缺心眼兒都幹不出這種事兒吧,柳夭夭可是記得史書上寫的那些,大災大旱之時人們是怎麽過的。
    危及生命的時刻,她到底是怎麽睡著的?
    薄毯下,柳夭夭紅著臉滿是懊惱。
    白嬤嬤靜靜的看著薄毯下的小鼓包,嘴角含笑,杏眼幽深:
    “姑娘到底還小,熬不住夜,再說,咱們舍得糧食金銀,還有帶刀的護衛,他們能落得好處,自然不會跟咱們拚命。嬤嬤是有信心,才沒喊醒姑娘的。”
    柳夭夭“唔”了一聲,沒再糾結這些,反而話題一轉:
    “嬤嬤,昨天晚上,被推出來賣的都是婦人跟小女孩兒,我還看見一些婦人身上衣衫……”
    白嬤嬤臉色一白:“姑娘別想這些了,在休息會兒吧,馬上到了。”
    臉上蓋著薄毯的柳夭夭沒看見,此時垂著頭的白嬤嬤渾身上下都在發抖。
    但柳夭夭也沒再問,她如今不過八歲,雖然是半個大人,可太成熟了也會顯得妖異。
    她就維持著這種薄毯覆麵的姿勢在腦海中又過了一遍北域的律法,斟酌著自己能做到什麽地步……
    沒等柳夭夭想明白,車隊就到了城門口。
    柳夭夭掀開車簾探頭看,就見古城上書泉州二字,而這個泉州的府城,此時圍滿了災民。
    柳夭夭粗粗掃了一遍,估計少說也得有個幾千人。
    而城門口的守衛也很多,查的都是進城的人,出城的那邊兒反而沒人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