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泉州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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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天大老爺啊,求求您讓我們進城吧。”
    “求求您,施舍一點米水吧……”
    “老天爺啊,給我們一條活路吧……”
    柳夭夭就這麽聽著那些人的哭求哀嚎由著馬車栽進了城。
    她斂眸靜坐,看上去就像是被方才的情景驚的呆住了。
    白嬤嬤張了張嘴,什麽都沒說出來,也就沒看見柳夭夭那雙桃花眼裏翻湧的情緒。
    “喲,客官,打尖兒還是住店啊?”
    “住店,馬要喂上好的精料。”
    “得嘞,諸位客官裏麵請!”
    柳夭夭聽見吉祥跟小二搭話的時候,就已經跟白嬤嬤收拾起了自己的家當。
    當然了,她明麵上窮酸的一批,下馬車的時候隻背了一個小包袱。
    抬頭就看見了翩翩少年郎唐錦貞。
    少年的瞳孔漆黑似墨,好似一汪不見底的深淵。
    殷紅的唇緊抿著,更給他那張比女子還要精致幾分的臉上添了幾分禁欲的氣息。
    柳夭夭沒出息的被這個應該在後世上小學的少年郎迷的吞了口口水。
    “先給我們侍弄幾桌菜,再給我們收拾一個院子出來。”
    吉祥熟稔的吩咐,小二甩著抹布又擦了一遍桌子,應和著去後廚了。
    柳夭夭坐在椅子上拖著下巴看著窗外發呆。
    這泉州城裏喧囂依舊,逛街的,開門做買賣的,挑著擔子叫賣的,還有大姑娘挎著籃子買花兒戴的。
    不管怎麽看,跟城外都好似兩個世界,而且還是天堂與地獄之隔。
    “幾位客官,雨前的龍井,先喝著嚐嚐……”
    小二殷勤的端起茶壺圍著桌子團團轉,柳夭夭看著那淺碧色的茶湯有些蠢蠢欲動。
    說來,她那個金手指倉庫不知有多少好東西奢侈品,即便是拿了用也會很快補充。
    想起城外那些哀嚎的老百姓,柳夭夭眸子突然亮的驚人。
    她卻不知,此時的她在唐錦貞眼裏有多麽鮮活。
    “欸?這是誰?”
    柳夭夭餘光飄散,突然定住了。
    作為隊伍裏的掌勺,對人數和人臉都熟悉了,可偏偏,在旁邊另開的兩桌上,看見了生麵孔。
    唐錦貞頭都沒抬,回道:
    “昨天的災民,我留了幾個得用的。”
    還有這種操作?
    柳夭夭又驚又惱,忿忿的拍了一下大腿,她怎麽就睡著了呢?
    “你若是有想要的,自己挑了便是。”
    柳夭夭抬頭,就見唐錦貞好看的狐狸眼正落在她的身上。頓時嘻嘻笑:
    “算了算了。”
    雖然是白來的,可也不是自己挑的,總覺得差了點意思。
    唐錦貞點點頭,沒說什麽,端起茶盞像柳夭夭之前那樣眺望窗外。
    這頓飯柳夭夭吃的沒什麽滋味兒,但也沒有浪費,隻是原本的想法更堅定了一點。
    飯畢,吉祥帶著隨從們出去補給路上所需。
    白嬤嬤也帶著人清點馬車上的行李。
    她並不是騙柳夭夭的,昨天晚上的確是付出了所有的糧食和一些現有的散碎銀子。
    但這隻是昨晚發生的一部分。
    垂眸核對簿子的白嬤嬤沒了在柳夭夭麵前的溫柔體貼,嘴唇微微下撇,多了幾分不近人情。
    不過這些柳夭夭沒看見,她回了自己的房間,就開始搗鼓倉庫裏的那些糧食。
    因為都是真空裝的,柳夭夭還得一袋一袋的拆開來。
    多數是大米跟小米隻有少量的紅豆跟綠豆。
    柳夭夭坐在糧食袋子上拆。
    拆完裝進一個又一個從裝飾品那邊兒尋來的布口袋,循環往複,仿佛不知疲憊一般。
    柳夭夭算計著時間,約莫半小時出房間一趟,免得誰來找她露了餡兒。
    這一忙活,就忙活到了月上柳梢,柳夭夭這才耐不住的窩回床上睡了。
    次日天剛蒙蒙亮,補給完的一行人沒經查驗就出了城。
    柳夭夭手搭在窗邊,有細細碎碎的米粒兒落在地上,間或還有一個個小包袱落在路邊的草叢裏。
    柳夭夭之所以敢這麽做,全賴這個時代的破馬車。
    沒有減震,沒有橡膠車胎,趕路就跟坐蹦蹦床似的,動靜兒大的很。
    柳夭夭隻要避過那些隨從的視線,旁的就都不是問題。
    等她將昨晚上都拆出來的米灑完,扔完,天色已經大亮。
    刺眼又炙熱的陽光灑在地上。
    柳夭夭仰頭看了一眼,淚水淌了滿臉。
    反正她能做的就這些了,也隻有這些了……
    …………
    柳夭夭等人走後,天光大亮不久,就有人發現了地上細碎的米粒,還有草叢裏的小布袋。
    於是,這天的泉州城裏都傳遍了這件奇事。
    不知哪個大善人,做好事兒不留名,在城外留下上千斤的糧食。
    有人想得多,直接順著撒米的那條道去追,可那時候的車隊,早已走出了老遠。
    …………
    夏日裏的蟬鳴,有時是催人入眠的小曲兒,有時是叫人煩躁的源泉。
    柳夭夭生不如死的躺在竹席上,隻覺一呼一吸間好似著了火一般。
    身旁的白嬤嬤給柳夭夭打扇,瑩白的臉上也掛滿了汗。
    車轅上趕車的豐哥兒隻恨不得將舌頭吐出來,就連馬兒也都呼哧呼哧的噴著粗氣。
    行駛中的車隊仿佛在演啞劇,沉默的厲害。
    突然:
    “停車,停車,我受不了了,受不了了,快停車。”
    少女悅耳生意變得沙啞幹澀,聽的大家夥兒都跟著不好受起來。
    “小公子,忍一忍,就算歇息也得找個清涼地兒。”
    柳夭夭一掀竹簾,小臉兒紅彤彤,桃花眼水潤潤:
    “哪兒還有清涼地兒,趕緊找個樹蔭地兒,我弄點冰來吃吃,再這麽走,非得熱熟了不可。”
    “啥?弄冰?”
    “冰?”
    “有冰?”
    柳夭夭:“……”我看你們是有病。
    想歸想,柳夭夭還是啞著嗓子道:
    “去跟大哥說一聲,我能製冰,找個有陰涼的地方就成,另外,大家把水都搜集在一起……”
    豐哥兒感覺自己就像是聽故事似的。
    迷迷糊糊的跟著大部隊停好馬車,就見柳夭夭一溜煙的竄了出來。
    “白嬤嬤,您可記得硝石收哪兒了?”
    “吉祥哥,你給我找些銅盆唄……”
    “大家夥兒都把水倒一起,這樣容易結冰。”
    柳夭夭一邊忙活一邊吆喝,一邊兒悄悄的把倉庫裏的水偷渡出來。
    硝石製冰有些是不能吃的,她能做的,也就是在這種時候偷偷加上一些了。
    大家夥兒這時候也不覺得熱了。
    把柳夭夭裏三層外三層的圍在裏麵,嘰嘰喳喳的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