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在車上坐了一會兒才下來。
    因為他看到了醫院裏有顧客，所以就好好“交代”了稻草人一番。
    不能讓稻草人嚇著別人。
    一看到陸淵，在接待大廳前等候的女人眼中立刻升起一抹欣喜之色。
    跑業務的眼力勁自然不會差，她看到陸淵的第一眼就能確定，這一定是這裏的主人！
    女人馬上拿出一個看上去十分精致的名片夾，站到陸淵側邊雙手遞上名片，說：“醫生您好，我叫孫穎，來自s區，是星輝藥業集團的業務代表。”
    s區？
    星輝藥業？
    業務代表？
    一聽到這幾個關鍵因素，陸淵就知道對方是過來做什麽的了。
    所謂業務代表就是銷售，過來推銷他們的藥品的。
    這幾年陸淵沒少遇到這種人。
    他擺擺手微笑著說道：“不好意思啊，我們這邊是外科診所，不做藥品業務。”
    “嗯？！”
    孫穎和阿威同時愣了。
    不做藥品業務？！
    孫穎下一秒便明白過來，她馬上說道：“您是現在不方便是嗎？沒關係我們可以等的！”
    孫穎將一張報紙一樣的東西疊起來放在陸淵的白大褂口袋裏，“醫生，這是我們的報價，您不妨看一下！”
    說到這，孫穎壓低了聲音：“我們星輝藥業是s區首屈一指的藥業集團，集團背後的林氏商會是s區的一號財閥。”
    “我們的藥品質量您絕對可以放心，而且在價格上比你們x地區天宇集團要便宜差不多三分之一！”
    孫穎提出的條件可以說相當優厚，換了別人可能這會兒已經領著她去會議室詳談了。
    但陸淵卻隻是稍微停了一下，他也不和這孫穎多廢話。
    剛好這個時候劉媛從診所裏邊出來了，“陸醫生，四號手術室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手術。”
    陸淵點頭道：“嗯，這位孫穎女士是星輝集團的業務代表，你帶她參觀一下我們診所吧。”
    一聽是藥企的業務代表，又要參觀診所，劉媛立刻明白陸淵的意思了。
    這是陸淵對待這些藥企業務代表們的殺手鐧。
    半個小時過去了。
    在剛剛的半個小時裏，劉媛領著孫穎和阿威在這診所上上下下轉了一圈，地下倉庫沒去。
    因為一打開走廊盡頭的門，聞著從下邊吹來的混合著福爾馬林的冷風，作為一個業內人士孫穎馬上就明白那是什麽地方了。
    放屍體的地方，俗稱太平間。
    不過看著那地下倉庫通道門板上貼著的“此段時間可以參觀，入內請慎重”，孫穎和阿威一陣惡寒。
    兩人實在難以理解這小診所裏那位陸醫生的惡趣味。
    參觀完了，孫穎和阿威兩個人站在診所的接待大廳裏麵麵相覷，兩個人都無語了。
    這診所居然真的沒有藥房！
    甚至連一點現代成品藥的味道都聞不到！
    孫穎作為一個藥業集團的業務代表，跑過的醫院診所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各種奇葩的醫院、診所對於孫穎而言都不在話下，但眼前這個不做藥品業務的診所絕對是其中之最！
    現在孫穎隻想把那個陸醫生拉出來問問，大哥，你開診所是為了什麽啊？
    開善堂嗎？
    你知道藥品收入對一個醫療機構而言意味著什麽嗎？！
    掙錢的事你是一點都不幹啊！
    這一會兒陸淵已經去上邊給黃明做手術了，隻有劉媛在陪著孫穎兩人。
    看著劉媛，孫穎不禁問道：“護士，你們那位陸醫生，為什麽不做藥品業務啊？”
    劉媛向著雲城城內的方向一指，說：“雲城的夏氏集團旗下有專營店出售恢複營養液，一般輕一點的感冒發燒大家用營養液就可以解決了。”
    “至於病情再稍微嚴重一點病人，我們的治療原則是——”
    “以換代修。”
    孫穎：“......”
    阿威：“......”
    “噗——”
    剛剛喝了一口水的阿威一下全噴了出來，他愣愣看著劉媛，問：“以換代修？”
    劉媛點頭，“嗯，沒錯，以換代修，你沒聽錯。”
    孫穎揉了揉自己腦門，一時間她這個從業多年的精英業務代表、星輝集團上一年的年度銷售冠軍此時居然有些詞窮，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了。
    以換代修，意思就是隻做手術唄？
    聽起來......
    似乎也沒什麽不可以？
    “那行，謝謝你了劉護士，我們這、這就先走吧......”
    作為一個事業心極強的業務代表，孫穎是真不想說出這句話。
    因為這句話於她，就等於失敗。
    然而，現實就擺在眼前。
    最後，劉媛將兩人送到了他們的車上。
    本來坐在車裏的阿龍已經從之前的緊張、低血糖狀態緩了過來，但是一看到劉媛，頃刻間他又出了一身的汗。
    看著和劉媛一路上談笑風生的孫穎、阿威，阿龍知道這是作為銷售人員的基本從業素養，但是......
    阿龍有些期待一會兒兩人的表情了。
    等兩人上了車，孫穎和劉媛揮手告別之後，阿龍打著油門駛離了醫學院。
    剛出醫學院的門，阿龍就開口說道：“老板，剛剛那個女孩，不對勁......”
    孫穎好像心事重重一樣，副駕上阿威問道：“龍哥，不是吧？在你眼裏，難不成這診所裏就沒個正常的？”
    阿龍本能地想點點頭，但是他想到了小陳，那可真特娘的是個勇士......
    轎車向著雲城外開去，西麵灰蒙蒙的天邊漸漸露出一抹紅暈，傍晚時分到了。
    忽然，坐在後排、一路上沒說話的孫穎猛地拍了一下阿龍的座椅，“阿龍，回去！今晚我們就住雲城！”
    阿龍沒說什麽，掉頭就往回開，阿威詫異道：“孫姐，已經跑出好遠了，再回去這樣計劃就耽誤了啊！我們還有幾家醫院沒去呢！”
    孫穎那張充滿了風塵味的臉上這一刻居然浮現出了一點殺伐果斷的意思，她堅定地說道：“這個診所一定有它獨到的地方！”
    “我敢斷定，這個陸醫生不做藥品業務，那麽他肯定就在別的方麵有非常優秀的能力點！”
    “我有一種預感，我們可能成不了這個陸醫生的藥品供應渠道，但是......”
    “他或許可以成為我們星輝集團某些方麵的醫療技術支持！”
    阿威皺眉說道：“孫姐，不能吧，我們已經是s區技術最先進的醫療集團了，他還能為我們提供技術支持？”
    “孫姐，你這想法也太天馬行空了......”
    孫穎搖搖頭，說：“這家診所接待大廳裏的業務公示牌你看了麽？”
    阿威：“看了，他們家主要做三方麵的業務，一是醫療美容，二是安裝義肢，三是基於提升實力的能力者肢體改造。”
    孫穎：“我問了他們的價格，他們的機械義肢，最便宜的手部機械義肢，五萬塊一副。”
    “噗！”
    阿威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我去，最便宜的機械義肢五萬塊一副？！這也太黑了吧？！”
    “現在的塑料義肢成本價不到五百塊！難不成他們家用的是合金的？”
    “可是合金的那又太便宜了啊，即便不加裝神經套件成本也得二十萬打底啊！”
    “孫姐，這就是個黑診所啊！”
    孫穎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喃喃道：“阿威，你知道為什麽阿龍跑出這麽遠我才讓他回去麽？”
    “為什麽？”
    “因為，我剛剛也陷入了和你同樣的思維誤區。”
    “阿威，我就問你，如果這個診所沒開在這偏僻的雲城，而是開在我們s地區的蘇京或者是x地區的西都，麵對這樣的價格，你會怎麽想？”
    “......”
    車內一陣沉默，阿威愣了兩秒才喃喃道：“我、我會想，這家診所的義肢是不是會有某些特殊功效，它憑什麽就賣這麽貴......”
    “那怎麽放到雲城，你就覺得他肯定是把最便宜的塑料義肢賣五萬塊呢？”
    “我......我不知道。”
    “阿威，你被你的慣性思維給欺騙了。”
    “......”
    這次車內安靜的時間比較長。
    “孫姐，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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