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
    晴雯並不知道賈母喚她來是做什麽，雖然覺得廳內的氣氛有些不對，還是先與老太太見禮再說。
    老太太打量著賈蓉的神色，見他眼睛掛在晴雯身上不放，便知道他是滿意的，微微一笑，說道：“你且轉到蓉哥兒那邊去。”
    這屋裏也沒有別的男子，晴雯懷揣著疑惑，轉向了一旁的賈蓉。
    大著膽子打量著此人，不知道老太太什麽意思。
    教養的嬤嬤給她製定了兩年的課程，說是要學完才能送到寶二爺院裏，今兒怎麽就讓她來見這位蓉大爺了呢？
    “蓉兒，可還滿意？”
    賈蓉笑了笑，正要感謝老太太賞賜，屋外就傳來一陣聲響，卻是寶玉帶著一眾丫鬟婆子過來了，還沒進門他就喊著：“老太太！”
    “誒！乖孫子，快到奶奶這裏來。”
    賈母對寶玉和其他人的疼愛終究是不一樣的，連忙親熱的招呼，讓寶玉伏在懷裏抱著，而賈寶玉跟賈母親昵一翻，才有空張望，看到賈蓉更是眼睛一亮。
    前日裏他摔了玉，也沒能阻止惜春被帶走。
    如今賈蓉在這裏，他正好向老太太告求：“老太太，四丫頭不在西府，我真的好想她，您就讓四丫頭搬回來吧。”
    “我以後一定好好照顧她，絕對不會讓她覺得孤單的。”
    老太太是寵溺孫子不假，但惜春如今是東府裏維係賈家血脈的紐帶，她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惜春招回來。
    如今惜春養在寧國府，賈蓉若是有些感情。
    以後還需要惜春幫忙說話呢。
    賈母撫摸著寶玉的腦袋，安慰道：“乖孫子，四丫頭本來就是東府的，以往是你珍大哥不願意照料，我又可憐她，才要過來撫養。”
    “如今蓉哥兒當了家，又心疼掛念四丫頭，自然該送回東府才是。”
    “你若是有心，常去東府玩耍便是了。”
    賈寶玉不依：“不好，不好，姐妹們從小一起長大，都親昵慣了，若是一天見不得她們，我是渾身都難受。”
    “老太太，您就把四丫頭喊回來吧？”
    他倒是聰明，知道賈蓉不會答應，故而也不看賈蓉，隻跟老太太撒嬌。
    賈母自然不會答應，隻是為難怎麽哄孫兒，賈蓉卻笑著開口說道：“惜春住在東府還在西府，其實也沒有什麽差別。”
    “隻是我答應了太太的事情，不好反悔。”
    “寶二爺若是想讓我去做這個惡人，倒也不是不能做，隻是差人辦事，總得父酬勞吧？”
    賈寶玉一聽當即喜形於色，那天賈蓉還不肯鬆口，果然還是怕老太太的，他興奮的問道：“你要多少銀子？我都給你。”
    平日裏賈母和王氏都給他塞銀子，他是不缺零花的。
    小金庫裏，百十兩銀子總是有的，他自以為是筆巨款了。
    “二爺要花銀子？”
    “是的，你要多少，我現在就讓襲人去取。”
    “既然是銀子，那少說也得萬八千兩。”
    “這麽多？！”
    賈寶玉一驚，求饒似的看向老太太，賈母搖了搖頭，打圓場道：“蓉哥兒當了家，忘了當少爺的時候，寶玉哪拿得出這麽多銀子？”
    賈蓉嗬嗬一笑，道：“我本也不是找寶玉要銀子的。”
    “隻是想讓寶玉知道，不要強人所難，每個人都有在意的東西，非是自己想如何便如何，寶玉若是想讓惜春回到西府，我自無不可。”
    “但寶玉得要知道付出。”
    “老太太，我屋內缺人，一個晴雯不夠，把寶玉的襲人也給我罷。”
    老太太有些尷尬，她豈能奪走孫兒的心頭肉？
    賈寶玉更是一驚，他寧願花千兩萬兩，隻要他有，可要他身邊的女孩，如何肯就？可賈蓉的一番話，讓他下不來台，更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既不想放棄要惜春回來，又絕不可能給襲人的。
    “我，我……”
    他怔著發瘋，猛的伸向胸前，就又要摔玉，結果被賈蓉冷冷的眼神一盯，又訕訕放下，蓉哥兒是不怕摔玉的……
    “老太太……”
    他隻好求助，賈母也趕緊安慰他，生怕他真的摔玉，說道：“蓉兒，你也真是的，寶玉畢竟還小，哪能開得起這個玩笑？”
    “此事作罷，你也別再嚇寶玉了。”
    “我這裏還要準備去見太後，你就帶了晴雯回去吧。”
    晴雯一聽，愣住了。
    她自打進賈府，嬤嬤們便告訴她，她以後是要送給寶二爺當丫鬟的，心底裏早已把自己當成寶玉的丫鬟了，哪裏肯跟別人走？
    若是一般的丫鬟，此時也隻能認命。
    偏生她性子不同。
    當即噗通一聲跪下，高聲道：“老太太！老太太，奴婢自打進了賈府，教養嬤嬤們都告訴奴婢，將來教養好了，是要給寶二爺當丫鬟的。”
    “奴婢並不是說蓉大爺不好，隻是忠仆不侍二主，請老太太可憐成全！”
    寶玉一看，這麽好看的妹妹原當是他的丫鬟，他頓時便魔怔了。
    方才賈蓉給他的教訓全部忘記，當即上前幾步，拉住晴雯的手腕，向賈母說道：“老太太，既是要給我的丫鬟，又如何給了蓉哥兒？”
    “過去您都藏著捏著，當是要給我驚喜。”
    “如今驚喜沒了，竟成了驚嚇？”
    “這，這，我絕不答應！”
    他難得硬氣了一回，老太太也眉頭深皺，沒有想到晴雯這小蹄子又鬧出事端了，可畢竟她是忠於寶玉的，又讓老太太心裏好受不少。
    可事情畢竟已經答應……
    猶豫再三，賈母向賈蓉說道：“我身邊有八個大丫鬟，鴛鴦你給我留著，襲人如今在寶玉屋裏，其餘六個，你盡可挑選，這忤了你一個，陪你兩個就是了。”
    賈蓉起身一禮，正色道：“老太太，這也不是一個兩個的事。”
    “而是出爾反爾。”
    “老太太若是如此，那孫兒便也隻能出爾反爾，淮右匪患，正巧孫兒也挺擔憂的，還是不便南下的好。”
    賈蓉此言一出，賈母頓時頭痛。
    若是正牌曾孫，她也就直接罵了，但偏生不是，隻好忍著性子說道：“至親的生死大事，豈可因小事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