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一分息錢不要？”
    “千真萬確。”
    賈赦得到回答後已經開始捋胡須了，眼神表明他對此事十分讚同，沒有急著答應，其實是想要抵押更多的錢出來。
    一個莊子五萬兩，不妨再討價還價一翻。
    世界上永遠有那種蹬鼻子上臉的人，賈蓉沒有理會賈赦，隻是看著老太太問道：“老太太意下如何？”
    “如今府上，確實短了二三十萬兩。”
    老太太也在沉吟，她也不願意修個大觀園將壓箱底的銀子用光，若是如此，賈家再出了什麽事情，那就誰也拿不出錢來了。
    從寧國府抵押銀子，到時候實在還不起，再賣掉兩個莊子就是了。
    若是有意去還，這三年節省點，想辦法開源賺些銀錢，自然也就還上了，賺錢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容易。
    如今元春尊為貴妃，賈家要做生意，總是有資源的……
    “老爺認為如何？”
    賈母向賈政詢問，卻不是賈赦，也是身份的一種體現，畢竟榮國府的當家老爺是賈政，而非已經分家別過的賈赦。
    賈政猶猶豫豫的說道：“那不如先抵押兩個莊子，借十萬兩先周轉周轉？”
    噗嗤——
    王熙鳳忍不住輕聲一笑，連忙拿袖子遮住，才沒被發現，但心裏也覺得好笑，十萬兩，那解什麽渴？如今府上就剩兩三萬兩銀子了。
    薛家的三十萬兩，要到元宵才能到達。
    大觀園還缺三十萬兩，這錢明年定然是要出的，雖說每年也有好幾萬兩的收入，可一年的開銷也是實打實的。
    三十萬的短缺一分也不會少。
    這筆錢老太太來出的話，家底也非要掏空不可。
    老太太自是不願這麽做的，何況大觀園建成，到時候說不定永曆帝還要來臨時住宿，到時候的開銷可絕對不小了。
    十萬？至少要借三十萬才成。
    “十萬不夠。”
    卻是在這時，賈寶玉忽然走了出來，往日懼怕父親的他，今日卻膽敢插手正事，反駁父親做出的決定。
    在一眾丫鬟的簇擁下，他終於現身。
    否定了賈政之後，不等賈政發怒，他就與賈母問了個好，才繼續說道：“要借就借三十萬兩，老太太那點體己銀子，可不要再惦記了。”
    “蓉大哥，不知道寧國府可有這份寬裕？”
    他說完，竟是直接去問賈蓉了。
    賈蓉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賈寶玉，隻覺得這一次的賈寶玉，竟然真是有些不同了，眼神頗為堅毅，性子也強硬了許多，不似往日那般軟趴趴的。
    “銀錢自然是有的。”
    “寶兄弟真要借這麽多？”
    賈蓉沒有問賈寶玉能不能做主，而賈寶玉則點了點頭，看向王夫人說道：“太太，一事不煩二主，既然蓉大哥答應了，事情便這般定了如何？”
    王夫人被兒子這麽盯著有些不自在。
    但多借些錢，其實也是好的，修大觀園雖然是為了幫元春爭寵以便惠及賈家，但收益最多的就是他們家了。
    她自是答應。
    賈寶玉聽聞便點了點頭，都不穩父親，而是去將探春攙扶了起來，誠懇的說道：“往日是我對環哥兒關愛少了，讓姨娘不放心，以至於出現這般誤會。”
    “往後姨娘出府了，妹妹去了東府，我定然不會讓環哥兒再受欺負。”
    “還請妹妹放心。”
    探春神情複雜的點點頭，所有人看著賈寶玉都頗為驚訝，因為現在的他真的與往日不同了，說話章法有度，進退有據。
    都交代遍了，他便看向薛姨媽，道歉著：“今日烏龍，讓姨媽看笑話了。”
    “沒有，沒有。”
    薛姨媽倒是沒有什麽心機，認為賈家混亂啥的，她隻是覺得趙姨娘可惡，然後吃了一天的瓜，正津津有味呢。
    賈寶玉微微頷首，便看向寶釵。
    他這一翻表現，再看過去，寶釵被他盯著竟然有些恍惚。
    寶玉卻是沒有說話，隻是做了一揖。
    然後便瀟灑離去。
    眾人摸不著頭腦之餘，也覺得賈寶玉這番好像真有些名士風範？
    “寶玉這是，醒悟了？”
    王熙鳳適時的跳出來活躍氣氛，向賈母道賀，賈母也十分高興，方才還為錢財和未來擔憂，現在瞬間沒有了。
    其他婆子則說，定是趙姨娘的邪法破了，寶玉清醒了。
    眾說紛紜。
    唯有寶釵緊緊的皺著眉頭，別人不清楚，她看清了，寶玉的眼睛裏隻有冷漠，他的彬彬有禮，隻是順著“規矩”來而已。
    實際上他心已經死了，對於這種爾虞我詐更是厭惡。
    他對她有所表示，也僅僅是因為“賈家需要與薛家聯姻”這個緣由……
    別人如何不說，寶釵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她寧願寶玉懵懂，而非現在這般唯利是圖，固然寶玉的表現更好了，但最終定然是要反噬的，而最直接反噬的，必然是她這個未來的妻子……
    ……
    “寶玉這是開悟了？”
    時間畢竟已經很晚了，事情定下來了，就各回各家，路上賈蓉頗為不解的向賈敏詢問，賈敏卻搖了搖頭，道：“他本就這麽聰明。”
    “隻是以前最厭惡的事情，如今做起來沒有半點凝滯。”
    “所以讓人驚奇罷了。”
    賈蓉道：“那這是好事啊，對榮國府來說。”
    賈敏搖了搖頭，說道：“絕非好事，一個人的心死了，表現的越正常，所謀劃的就越大，賈寶玉不可能如此簡單，他一定在打算報複。”
    “報複誰？”
    “賈家，特別說榮國府。”
    “為什麽？”
    “他想要別人也嚐試一下，失去所有的感覺，期望越大，失望也就會越大，我怕到時候……王夫人他們會發瘋。”
    “他有這麽恨？”
    賈蓉搞不明白，賈寶玉若是恨，應該最恨他才對，由於木石前緣，這大概也能算奪妻之恨？還有秦鍾對賈寶玉的“背叛”。
    那日寶玉離家出走，秦鍾可是將事情一五一十的都交代了。
    事情都與寧國府有關，賈寶玉應該更恨寧國府才對。
    “不一樣的，寧國府在他看來，畢竟是外人，而他如今算是徹悟後，明白了就算沒有你，賈家為了錢財，還是會選薛寶釵與他結親的。”
    “江河日下的家世，總要逼著他讀書上進的。”
    “這一切，才是罪魁禍首啊。”
    賈蓉：“所以他就努力讀書，也擺正性子做事？”
    賈敏呢喃道：“若是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之時，他丟下榮國府，去出家了呢？”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