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相國寺雖然替京都的權貴們放貸，可錢又不會堆積在手裏，畢竟隻有放出去才會有利息。
    對於民眾的放貸隻是小部分，大相國寺真正的主要業務是拆借，為京都提供金融服務，來來往往的各路客商，需要銀兩用度，普通錢莊可滿足不了。
    包括京中各路權貴急需用錢，也隻有大相國寺可以調度出來。
    這種周期短，利息高的大額交易，才是大相國寺真正的盈利主力，反而是麵向民間的印子錢，在大相國寺看來這隻是“惠民業務”。
    因為錢少業務忙，壞賬還多，催收還名聲不好。
    若不是為了攬儲，大相國寺並不願意做這般的基礎業務。
    寧國府的百萬貸款，直接驚動了大相國寺的主持了空大師，於是了空大師誠心邀請寧國府到大相國寺用齋飯，慶賀新年。
    就這樣。
    寧國府的年夜飯，就到大相國寺去解決了。
    “賈施主。”
    “了空大師。”
    在大相國寺恢弘的台階前，了空大師老早就帶著眾僧等著了，賈蓉與他寒暄一翻，便帶著女眷仆役跟著進入寺廟。
    長長的寬廣的台階，巨大的蓮花池。
    高大的鼓樓，恢弘的廟鍾。
    威嚴的金剛，慈悲的菩薩，鍍金的羅漢……
    雕欄畫棟，古香古色，檀香幽遠，茶花清奇，無一不展現著大相國寺的富有和格調，便是以賈家的富庶來看，都有點小巫見大巫的意思。
    待到了了空大師準備好的一間雅室。
    眾人落座後，便有僧人開始忙碌上菜，不一會兒，色香味俱全的齋菜便以上齊。
    “這個……是肘子？”
    “施主嚐嚐便知。”
    了空大師笑著伸了伸手，示意請品嚐，賈蓉加了筷子，發現入口滿是肉香，可細細品嚐，卻又別有清香鮮美，不是肉類，是菌類和豆製品……
    “當真是無肉勝有肉啊。”
    “施主喜歡就好。”
    了空大師平平淡淡，可這裏的每一道菜，不光是有手藝就可以的，其菌類怕是比肉貴不知道多少的珍饈。
    其奢華難以言喻。
    怪不得大相國寺的齋菜在京中向來有名。
    年夜飯這麽安排，這樣的席麵招待，怕是要好幾千兩銀子，賈家很多年沒有這般餘韻闊氣了，自然賈蓉他們也都沒吃過。
    故而大家也都是新奇，也就賈敏當年吃過，露出幾絲回憶的神色。
    了空大師介紹各種菜式，賈蓉也一一品嚐過了，待又聊了些京中趣事，也算是吃飽過後，上了好茶，一邊品茶，也正式談起了業務。
    “寧國府修大觀園一事，京中也是聞名的。”
    “畢竟二百萬兩修一座園子，奇珍寶異，自當汗牛充棟，隻是沒有想到寧國府居然有所短缺，看來奮力忠君之心，實所共鑒。”
    掏空家底修園子給貴妃省親，這著實隻能說是忠心了。
    除了皇室顏麵好看，沒有半點好處。
    賈蓉卻沒有順著了空大師的幫忙遮掩，而是直接說道：“並非是忠心之事，而是需要忠心。”
    “哦？”
    “賈家如今烈火油烹，又有鹽業兵權，如果不掏空家底，定然會被猜疑忌憚。”
    “卻也如此……”
    了空大師撫著胡須，點了點頭，相當平靜，這京中權貴往來，他是經曆了多了，對於朝堂那是相當清楚的。
    賈蓉這個局麵，花錢消災是最好的。
    但……
    “老衲聽聞，王家嫁女，可是陪了百萬嫁妝的？寧國府何故缺錢？”嫁妝的事並不隱秘，有心打探的自然知曉。
    大相國寺做金融的，信息流通是首要。
    “產業多，現銀少，何況為了緩解榮國府之間的恩怨，前陣子因為各種事情針對，特意提出借錢給榮國府，緩和兩府氣氛。”
    “因而又要短缺三十萬兩。”
    “裏裏外外，寧國府要修這個園子，得還要一百萬兩才可。”
    王家陪嫁，現銀少這點了空還是相信的，畢竟這是慣例，賈蓉若是急著把產業變賣，自然是會被壓價的。
    聽完榮寧二府的一些恩恩怨怨，大師也隻能歎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可實際上，心中已經歡喜起來。
    若非如此，寧國府也不至於如此缺銀子了，百萬兩是小意思，且不說別的，就王青鸞那些嫁妝，就夠做抵押了。
    “施主要借一百萬兩，大相國寺拿出這筆銀子不是問題。”
    “隻是如此大筆的資金，卻也需要相應的利息才成，若是到時候還不上，還需要一些可以抵價的抵押物才是。”
    在商言商，不必再拘泥什麽高僧風範了。
    賈蓉則說道：“抵押物自然是有的，不過不是田產鋪麵，而是天雄鹽場的股份，以半成股份抵押，貸款一百萬兩，大師覺得如何？”
    了空聞言愣了下，確認道：“真是天雄鹽場的股份？”
    賈蓉：“自然，當初鹽場初建，薛家投資了一百萬兩，也才分潤一成股份，如今大勝倭寇，鹽場已經站穩腳跟，開拓市場。”
    “半成股份價值一百萬兩，綽綽有餘。”
    了空大師：“確實如此……”
    賈蓉再問：“這貸款何時能取？”
    了空大師收回心神，雖然暫時還弄不懂賈蓉為什麽拿鹽場股份抵押，但總不至於在賈家身上收不回貸款來，便思考了下籌款的進度，說道：“最遲三天，會通知施主來取款。”
    賈蓉點點頭，表示滿意，然後繼續提示道：“鹽業之事，非豪強站不穩腳跟，想我當初擊敗倭寇，斬首萬人。”
    “才能夠立足於東南。”
    “這股份雖然抵押，但還請主持知曉，萬一寧國府還不上賬，也非是一般商賈能夠接手的，屆時難免因財生禍。”
    賈蓉這麽一說，了空大師這是明白了。
    賈蓉壓根就是沒有打算還錢，他這就是在賣股份，而這股份，需要委托一個合適的買家……
    確實，鹽業的生意，一般人根本沾不了。
    而京中權貴……
    不，京中權貴大多本就是江南士族，他們又如何會容許賈蓉搶了他們的東西再去賣錢？而賈蓉又如何允許這股份被江南士族買回去，進而滲透天雄鹽場？
    寧國府並非沒有錢，而是故意借錢……
    原來如此。
    這是把握主動權，讓大相國寺好好當中間商麽？那符合賈蓉要求的，就隻有邊軍將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