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買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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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麽說,永曆帝當政這十多年,後金崛起,大周有亡國之危,是事實。”
    “老百姓被收了十多年遼餉是事實。”
    “所謂的皇權也就是在這京都城裏還算那麽回事,到底地方,偏遠一些的,在百姓心中,早已積滿了怨懟了。”
    了空言語間沒有半點避諱。
    而賈蓉也不是沒有見過人間疾苦的,他在揚州練兵時可是跟士卒同吃同住,也經常與士卒交談,知道這年頭哪怕是在揚州城這樣繁華富饒的地方,百姓的日子也是不好過的。
    天雄鹽場收留的鹽戶們日子過的更是艱難。
    城池裏還算繁榮,城池外的鄉野間,那些底層老百姓,可是朝不保夕,吃著這一頓,下一頓就沒有著落了。
    大相國寺的確是在放印子錢。
    可誰不放?大相國寺好歹正規,利息也是明擺著的,那些農戶向其他放貸的借錢,怕是連怎麽被生吞活剝的都不知道。
    借十文錢卻最終欠上百兩的有的是。
    普通百姓連大字都不認識一個,那些放印子錢的又哪有良善之輩,無非是一張口白的說成黑的,說你欠多少就是多少。
    所以,別以為大相國寺是在純粹的斂財,這其實也是慈善。
    甚至比官府的“青苗錢”更公道……
    然而越是公道,越是生意紅火,了空就越是直到這世道快要亂了,他語重心長的說道:“當老百姓都要以借貸過日子的時候,他們離放棄生活就不遠了。”
    “當他們放棄了鋤頭,拿起的可就是刀劍了。”
    “如今又連年遭逢天災,看著吧,各地的起義已經風起雲湧,壓都壓不住了,遲早要有成氣候的起義軍出現。”
    “那個時候,太平就徹底粉飾不下去了。”
    了空將局麵給賈蓉分析清楚,也是告訴賈蓉,救國這個名號很有影響力,也代表了他不一定需要控製朝堂。
    若是可以,他自己就可以是起義軍的一支。
    “所以,我得有個好名聲?”
    賈蓉想起來剛剛“蘇醒”的時候,最早接受了重活一世的局麵,去茶樓聽書的時候,也明白了名聲的重要性。
    有些事情,能做就是不能說。
    他可以弑父,但一定要成為孝子……
    同理,他可以造反,但一定要“忠君體國”。
    “來寧國府之前,我已經拜訪了祖家的七公子,以鹽場半成股份質押的百萬兩銀子的貸款,我已經聯絡好了出資方。”
    “如今寧國府雖然是在守孝,但籌建公主府一事,可以確定是躲不開了。”
    “反正是要花錢,何必花費在奢靡之事上?”
    “今年大雪,京都百姓凍斃於風雪中的就不少,京郊百姓,還有關中因為大旱逃難過來的災民擠在城外,不計凡數。”
    “蓉哥兒何不把錢捐出去?”
    “寧國府沒錢,這是永曆帝要的,至於是建公主府,還是捐錢,都無所謂。”
    “顯然,捐錢更好。”
    了空的破局之法,讓賈蓉眼睛一亮,是啊,花費上百萬兩建一座公主府,什麽都收獲不了,至於太上皇的認可啥的,他都不缺。
    但如果是救治受災百姓,那卻是萬家生佛。
    所有人都要念他的善名,仁義之名,一下子就要傳揚開來,再加上他在東南斬殺倭寇,抗擊外敵的功績……
    賈蓉渾身一個激靈,有種打通“任督二脈”的感覺。
    權力的遊戲,爭奪天下的策略,原來真正的技巧是這麽玩的……
    前世不懂的,輸的稀裏糊塗的,這一世有人教導,也終於領會了要義,故而他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此事,還麻煩大師幫忙了。”
    “善哉,善哉。”
    了空這會卻像極了一個得道高僧,大相國寺經常做慈善,這種施粥布藥之類的事情,還是駕輕就熟的。
    能夠很好的幫賈蓉把一百萬兩銀子花完。
    了空在賈蓉的相送下離開寧國府,路過正廳看著靈堂的時候,了空便又知道了該用什麽理由,道:“先老太爺功德彪炳,至親至厚。”
    “修仙求道,溫伯欲成全祖宗心願,積攢功德。”
    “特意布施,助老太爺登仙。”
    了空這個借口,會讓賈蓉的行為看起來非常“迷信”,但百姓就信這個,不但不會笑話賈蓉,還會認為賈蓉純孝。
    又感恩賈敬作為仙人的庇護……
    如此,便是永曆帝也挑不出錯來,更不能說賈蓉收買人心,畢竟,他是為了賈敬升仙才做的這些積攢功德的事,沒叫人記住他自己。
    但受恩惠的人,除了記著囑咐賈敬升仙外,自然心心念念的還是賈蓉了……
    “了空大師當真國士無雙。”
    “謬讚了。”
    了空微微一笑,便就此別過,等著銀兩到達的同時,已經開始籌備了。
    賈蓉送走了空後,便去了後院,雖說家裏是在擺靈堂,可迎賓的都是賈家的京中八房的一些小侄兒輩,包了大紅包,他們就很樂意來磕頭迎送了。
    守在靈堂的主家,也就隻有尤氏。
    她畢竟是名義上的太太,她來接待顯得賈家重視,除此之外,就還有惜春了,畢竟名義上,惜春是賈敬的女兒……
    雖然惜春明白自己不是,可名義不能亂。
    老老實實披著喪服,在這裏迎送叩拜,小小的臉兒沒有半分哀傷,實際上,白事辦得熱鬧,府上真正傷心的,估計也就隻有賈敏了……
    “太太眼眶紅了?”
    進了屋,見賈敏坐在床上對著梳妝台發呆,眼眶有些紅,看來確實哭過。
    賈敏見他,便招了招手,讓他在一旁坐下,又拉著他躺在自己大腿上,理著他的發絲說道:“想起小時候的故事了。”
    “你知道的,政老爺是個悶葫蘆,膽小怕事也自私的。”
    “赦老爺是個貪婪狡詐混賬的。”
    “幾個兄長,沒有一個像樣的,也唯有敬大哥風度翩翩,諸事在理,也非常照顧於我。”
    “當年賈家的事情,也是我兩聯手。”
    “我著實是視他為唯一長兄,雖然人固有一死,但昔日攪動風雲的英雄,如今死的如此淒涼,難免替他有些難過。”
    說著,她又掉了一滴眼淚。
    賈蓉伸手替她擦拭,說道:“哪能死的淒涼,我正準備將喪事辦得更隆重些?”
    “那有何用?”
    “京城萬家齊帶喪,如何沒用?”
    賈蓉笑著將了空的謀劃一一告知,賈敏震驚的同時也忘了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