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點半。
    太陽徹底來到西山頭頂。
    長河上被投下燦燦霞光，水麵金黃蕩漾。
    白天賜恰時睜開雙眼。
    “你果然來了。”
    一股強大的精神力闖入他的領域，白天賜從未在其他人身上，感受過如此強大的意誌。
    而這股強大到極點的意誌，相比於七天前的相見，其間的差距幾乎是天壤之別。
    “隻不過是七天時間，沒想到你已經強大到了這個地步。”
    白天賜緩緩起身，他端正麵容，對於眼前的對手，他擺出了無比認真的姿態。
    “了不起。”
    日暮黃昏，潔白的人影從日落的光輝中走出。
    這一刹那。
    就連白天賜的神色也不由得恍忽，眼前的來人仿佛從天上而來，踏著落日霞光降臨人間。
    渾身上下，各處都透著與人間格格不入的縹緲與疏離感。
    完全不像是一個人應有的氣息。
    而當那潔白的人影走出樹林，對方頭上居然還戴著一頂覆有白紗的鬥笠。
    最關鍵的是，自己的目光居然穿不透。
    太古怪！
    二人第一次見麵，對方就給自己來了一次震撼。
    白天賜稍微動用自己的精神力，嚐試去捕捉麵前來人的氣息。
    卻發現。
    精神力所至，竟然空無一物。
    心頭的猜測徹底被坐實。
    “你果然是覺醒了後天的意誌神通，上次長河旁劈開山崖的雷霆，應該就是你做的吧。”
    “是我做的。”
    李長青點頭承認。
    其實無論是身上的白袍，還是頭上的鬥笠，都不過是陰神的外在顯化。
    除了後背的純陽劍外，他沒有攜帶任何物質。
    “你今天來，就是為了和我打一架？”
    在和白天賜開戰前，李長青還是有些好奇，這家夥為什麽一直追著他不放。
    “不錯，就是為了和你打一架。”
    “以你的身份，就算是找上位武者陪練也不是沒可能，為什麽非要找我，還每次賠上一件靈能物品。”
    “你一定還有別的理由。”
    李長青才不信，就算是舔狗追女神也沒這樣玩的。
    哪能每次要求見個麵，還送輛法拉利的，這種玩法，沸羊羊都得叫爹。
    麵對李長青的問題，白天賜沉默了。
    片刻後，他邁步離開並走，踏上岸邊。
    “我有一個問題要先問你。”
    “這次的省賽，你會參加對嗎？”
    “當然。”李長青點點頭。
    “這麽說，那州賽的選拔，你也不會拒絕。”
    李長青有些詫異：“我為什麽要拒絕，州賽是整個青州天才、強者的盛宴，奪得冠軍就能得到更多的資源，我沒有理由拒絕。”
    他現在是靈能消耗大戶，等完成這次省賽後，州賽李長青也必然要參加。
    “那我就放心了。”白天賜突然鬆了口氣。
    “你剛才問我理由，很簡單。”
    他注視著李長青，目光仿佛穿過鬥笠下的白紗，一直射入後者童孔之內。
    “我需要你成為我的隊員，幫助我奪得州賽的勝利！”
    “嗬——”李長青輕笑一聲。
    “那為什麽你不能成為我的隊員？省賽都沒開始，你巴蜀省隊長的身份，可還沒確定。”
    白天賜也笑了，得到了麵前神秘人的答桉，他的心頭不再空蕩。
    “那不如我們手下見真章。”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轟——
    大地震顫！
    整個壺口的長河在這巨力的波及下，水流都斷成了幾節。
    “好強！”
    李長青的身形閃爍。
    原本他站定的地方，已然出現一個直徑數米的巨坑。
    陰神無形無質，但麵對武者氣血或者附帶精神力的攻擊，並無法免疫。
    雖然白天賜沒有開啟道宮九星，無法獲得乾宮顛倒陰陽，龍虎坎離的能力。
    但這家夥早就抵達中位武者的盡頭，此刻已經開始嚐試與亞空間共鳴。
    舉手投足間，意境無須觀想自然加身，氣血無須抱丹，每時每刻都處在最巔峰的狀態。
    “哦，好古怪的力量，神通嗎？”
    白天賜的嗓音赫然在他腦後響起，頓時，李長青隻覺得靈台收緊。
    雖然自己帶著純陽劍，陰神神遊太虛的能力被削弱，但好歹這也是近乎瞬移的移動啊！
    腦中千回百轉，現實中隻過去了一瞬間。
    走！
    心念所至，來去自如。
    地麵仿佛被導彈命中，整個大地從中裂開。
    李長青閃爍至天空，俯瞰大地。
    恐怖的衝擊波直接將方圓數十米的大樹連根拔起。
    他的眉角瘋狂跳動。
    這樣的力量，這樣的破壞力。
    李長青，唯一能夠聯想的，就是戰列艦的主炮。
    一拳之威，可以開山。
    “一直躲下去可沒有意思，現在輪到你來進攻了。”
    白天賜負手而立，他站在地上，饒有興致地望向飄在空中的神秘人。
    這是第一次，李長青在對手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差距，還是存在的！
    常態化的自己，哪怕是用上了陰神的特性。
    如今，也隻能在白天賜麵前狼狽逃竄。
    既然如此。
    別墅內。
    呼——
    李長青的本體渾身皮膚毛孔張開，太上呼吸法全速運轉。
    體內天地瞬間與外天地共鳴。
    強大的天地之力，源源不斷地匯入他的體內。
    配合上本身已經自成循環的內天地，將李長青的氣血與精神力的恢複，推動到了極限。
    金丹開始旋轉，源源不斷的氣血之力上湧至乾宮。
    由陽轉陰，化作股股精神力，通過靈台處的聯係，湧入李長青的陰神之中。
    壺口上方。
    白天賜突然眉頭一挑。
    “哦？”
    在他的感知下，對方的精神力居然再度提升。
    “終於有點兒意思了。”
    “又是神通秘術嗎？”
    空中，李長青雙目中的情緒褪去。
    四方的天地與他融為一體。
    他在此刻，暫時拋棄了人類的所有情感。
    以無法動用人王意的代價，換取到了天地對他最大的支持。
    沒有乾宮做支撐，他本就無法同時維持人王和太上兩種狀態。
    自己領悟的神通同樣無法使用。
    這便是使用陰神的代價。
    【道韻（天人合一）：1】
    這是真正完美的道韻，代表著宗師之境。
    在武學造詣上，李長青甚至可以毫不誇張地宣布，自己就是當世第一！
    因為如今的藍星，哪怕是加上他，也隻剩下五個活著的武道宗師。
    但他卻掌握呂洞賓的真傳，是站在陸地神仙身旁看世界的人。
    眼見和感悟，從不是現在的武者可以媲美的。
    白天賜鬆開了背負在身後的雙手，頭頂的精神力漸漸活躍，丹田處，氣血仿佛心髒般徐徐跳動。
    “多少年了，這種感覺已經消失多少年了？”
    “來，讓我重新體悟一下，當年孩提時分才感受過的，勝利的喜悅吧！”
    鏘！
    劍鳴清越。
    純陽劍，出鞘！
    “這把劍？”白天賜隻覺得那閃耀的劍光下，有一道略微眼熟的身影。
    可不等他細看。
    耀陽的劍光便徹底占據他整個視野。
    純陽劍訣，兩袖青蛇！
    現在的他要想和白天賜真正交鋒刹那。
    唯有動用神通劍訣。
    一出手，就是殺招！
    瞬間，李長青陰神中的精神力被消耗大半，兩袖劍芒浮現。
    銳利鋒芒吞吐間，經過天地之力的重塑。
    化作一條璀璨青蛇。
    白天賜站在原地，他的字典裏，就沒有躲避這一個選項。
    “來得好！”
    他單手五指緊握，竟然直接麵對劍芒，不閃不避，悍然出拳！
    “此拳名為，無敵！”
    心境貫通，氣血澎湃。
    無敵心，無敵拳！
    這一拳蘊含了他白天賜所有的驕傲！
    轟——
    恐怖的巨力在壺口上方碰撞。
    在李長青動用神通後，二者的交鋒已經逐漸開始遠離中位武者的範疇。
    氣息激蕩天地。
    頭頂的雲層竟然驀然散開。
    青蛇破碎。
    拳法震顫大地，餘波都足以撕裂鋼鐵。
    “哈哈哈哈——痛快！”
    白天賜仰天長嘯，眼前劍芒為之一清。
    一柄長劍無聲無息，赫然已至眉心之前！
    這才是李長青殺招！
    兩袖青蛇不過是引起白天賜注意的幌子。
    以純陽劍訣催動的禦劍術，才是李長青真正的目的。
    嗡——
    三米的距離。
    飛劍赫然突破音障，劇烈的音爆聲回蕩於天地間，好似雷鳴。
    禦劍術並不以速度殺敵人，但如今以李長青的陰神強度，隻是微弱提速，便能輕易突破音障。
    快過聲音的飛劍，無聲無息。
    在白天賜的童孔中迅速放大。
    而就在這一瞬。
    身上失去了所有物質的李長青，心念一動。
    瞬間。
    出現在白天賜身後。
    沒有了物質作為累贅，他的瞬移速度就是無限大！
    陰神本質上是精神力的實質，如果不借助純陽劍，李長青能影響現實的唯一途徑，就是輕薄的念動力。
    但他根本不需要影響現實。
    “我為太上，天意所在。”
    精神力勾連四方天地，山川，日月，皆為助力。
    一把無形的劍懸浮於白天賜天靈之上。
    天地淬劍，太上持握。
    李長青單手猛地下劈，他的意誌就是道標！
    純陽劍訣，飛神劍。
    落！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
    白天賜眼前，純陽劍撕裂空氣，斬其肉身，頭頂天意之劍欲斬其魂。
    劍斬，心斬靈魂。
    這是李長青目前所能動用的最強殺招！
    任何一個中位巔峰武者，麵對這樣的殺招都得飲恨。
    但可惜。
    白天賜並不是普通的中位巔峰武者。
    他的亞空間的賜福者，是天生神通者。
    中位巔峰之間的差距，同樣巨大。
    “不會錯，不會錯的！這樣的力量，你果然是我真正要尋找的天才！”
    純陽劍落，飛神劍斬。
    這一瞬，白天賜竟然依舊大笑出聲。
    可他並沒有動用神通。
    在他心中，在此刻與神秘人交手已是勝之不武。
    還動用神通，那就是真不要臉了。
    在李長青洞悉一切的陰神眼中，白天賜體內涇渭分明的氣血和精神。
    在這一瞬，於刹那間相互結合。
    靈肉交融，此為合體大道！
    撼！
    砰——
    恐怖的爆鳴聲響起。
    難以相信，一朵音爆雲竟然在白天賜身體四周炸鳴。
    不隻是揮拳。
    在這無比微小的方寸之間，他的身體同樣撞破了聲音的屏障。
    以音速向前，以超越音速的力道揮拳。
    氣血與精神交融的刹那。
    每一拳間，都是超越他極限的力量。
    轟！
    純陽劍被他一拳轟向李長青所在。
    飛神劍落。
    白天賜驀然轉身，對著頭頂的虛無之劍，照樣揮拳。
    靈肉合一，無論是精神還是實體，在他麵前沒有任何區別。
    “碎！”
    強橫的力道震天撼地。
    飛神劍，同樣破碎。
    李長青抬手握住朝自己倒飛而來的純陽劍。
    禦劍術瘋狂施展，才穩住劍身，
    而就在這時。
    一股無比強烈的危險感從靈台深處陡然升起。
    沒有絲毫遲疑，他心念一動，就要瞬移出這片空間。
    突然，
    大量冰寒氣血猛地朝四周散開，夾雜著精神力的力量，形成了獨屬於白天賜的領域。
    靈肉合一狀態下，白天賜的氣血對精神力的影響，遠超其餘武者。
    雖然陰神來去無蹤，隨心所欲，不可能被阻擋。
    但突破這氣血封鎖，依舊需要一個眨眼的時間。
    音障雲炸開。
    半個眨眼的時間，白天賜赫然衝到了他麵前。
    “瞬間移動？你的意誌神通真是越來越神秘了，不過不要緊，精神力與氣血互為對立，這一刹那，你沒辦法瞬移離開了，對吧。”
    白天賜的聲音通過精神震動，刹那間傳遞。
    “你是第一個，見證我精神與氣血，全力施展的人。”
    “了不起！”
    話音落下，白天賜靈肉合一，左拳猛地轟出。
    精神和氣血的鎖定。
    這是不能被躲避的一擊！
    手握純陽劍，李長青必須直麵這一擊。
    這一拳，和白天賜之前任何一道攻擊都不同。
    是對方沒有在動用神通下，真正的全力。
    任何一個普通的中位巔峰，麵對這一拳，也隻有重傷瀕死這一個可能。
    而如果自己被擊中，陰神必然受創。
    防不了嗎……
    別墅內，李長青的氣血澎湃，金丹瘋狂旋轉，乾宮內大量氣血化作精神力，不斷通過靈台湧入李長青的陰神之內。
    他的氣息被不斷拔高，手中的純陽劍，寒光凜然。
    “既然防不了，那就不防了！”
    李長青雙目圓瞪，今日是他從沒有體會過的壓力。
    這種壓力卻讓他再度興奮了起來。
    令李長青再度回憶下，自己懸崖練拳，湖底淬心的境遇。
    滄浪滌塵，碧波淬心。
    壓力，大一點兒，再大一點兒！
    隻有被逼入了絕境，才能破釜沉舟，向死而生！
    陰神戰栗，天地震動。
    這是超越中位武者極限的一拳。
    一隻腳，已然踏足另一個全新的領域。
    呼——
    天地間，乾坤流轉。
    這是世界的脈搏，是腳下星球的自轉，是晝夜變化的韻律。
    太陰，太陽。
    流轉間。
    將世界真正的奧秘，展露於李長青眼前。
    “這是太極嗎？”
    完美的天人合一下，他李長青便是藍星現在唯一的太上。
    神韻流轉，這是李長青完善天人合一境界以來，第一回如此認真地聆聽天地。
    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天地的秘密，全方位地對著李長青展開。
    時間凝滯。
    他的意識仿佛跳入無盡的時空長河，一步邁出，便跨越了人類遠遠小於這片天地的曆史。
    繼續朝著曆史的盡頭追朔。
    森林大麵積減少，隨後第一隻人猿落地。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大地燃燒，恐龍們墜入深淵。
    往前，再往前！
    太近了。
    百萬年，千萬年。
    終於，他來到了一片汪洋麵前，雷霆將生命的觸角探出海麵。
    第一個生命從中誕生。
    它是那樣脆弱，那樣的渺小，卻又是那般強大，充滿希望。
    這，是曆史。
    是這顆星球蘊藏在各地岩層的曆史。
    再往前。
    這是一片虛無。
    混沌的大地，灼熱的星球。
    是單調，是乏味的。
    可正是這數億萬年的煎熬，數億萬年的等待。
    才有了其後，不過千百萬年的生命樂章。
    李長青看見了，他又想起了自己重塑的那片渺小天地。
    太極？
    不，這可不是什麽太極。
    現實中，時間恢複流動。
    李長青也睜開了雙眼，看著麵前已然臨身的無敵拳意。
    他伸出食指。
    “這是造化。”
    拳法化作天地微風。
    氣血，化作大日的溫度。
    精神，化作太陰的微光。
    輕描澹寫間，白天賜全力的一拳化作清風徐徐。
    白天賜愣住了。
    他腦中也曾思考過，麵前的神秘人會怎樣破局。
    可這一幕，從未出現過。
    這……是什麽神通！
    李長青站在原地，看似風輕雲澹。
    但事實上，他周身已經開始了閃爍。
    隻不過探出一指，就已然將他渾身的精神力消耗一空。
    此刻，別說瞬移了，他能維持自己不滅已經用盡了全部的力量。
    僅存的氣血，支撐著他不會消散。
    但此刻李長青卻無比興奮，從未體會過的成就感湧上心頭。
    擋住了！
    我擋住了白天賜的全力這一擊！
    回想起當初長河之上，自己隻敢以禦劍之形相見。
    根本沒有升起半點兒對抗之意。
    而今天。
    他不僅和對方交手數次，還擋住了白天賜全力的一拳！
    這是中位武者之內，無人可以做到的事！
    白天賜的那一拳，遠遠超出了中位武者的範疇。
    還有一點，自己又悟出了獨屬於他李長青的神通！
    【神通雛形（造化）：1】
    【袖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造化，太上之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