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一個小時不到的時間，眨眼飛逝。
    對於白天賜而言，他甚至剛剛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到巔峰。
    就已經聽見遠處轟鳴的流水之聲。
    腳下的水壩開始顫動，之前已經來過了三四波餘震，但這一次的震動卻和剛才的完全不一樣。
    長河的咆孝就在耳邊。
    叮鈴鈴——
    急促的鈴聲才剛剛響了一聲，就被白天賜立馬接通。
    “我是白天賜。”
    電話另一頭，是巴蜀省武道協會的工作人員。
    “白先生，現在情況緊急，就在三十分鍾前，我們剛剛找到了向先生三人，他們的狀態都很差，短時間內可能蘇醒不了。”
    向天明，是這次負責阻擊大地震的三名上位武者之一。
    聽見對方的話，白天賜眉頭緊蹙，情況貌似比他預想的還要糟糕，向天明他們居然已經失去了意識。
    “他們受的傷很重？”
    “很重。”
    電話另一頭，那名聯絡員嗓音低沉。
    “在我們找到他們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意識，其中向先生的傷勢最重，隻剩下一顆頭顱還完整，其餘兩位也基本身軀殘破，最關鍵的，是他們精神力也受到了重創，就連幾位搜救的武者都沒辦法感應出來。”
    “現在，我們正在向藍星武道協會請求靈能救援，青州方麵已經調集了靈能醫療器械，省內的救助設備，隻能麵勉強維持他們最後一點兒生命體征。”
    白天賜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我明白了，西川市就交給我們吧。”說著，他掛斷電話。
    不可能有援軍了，甚至於向天明三人還能否醒過來都是未知數。
    隻剩下一個頭顱，其餘兩人也身軀殘破。
    這樣的傷勢，也隻有放在上位武者身上還有活下來的可能。
    88級的大地震，至少也要兩位數的上位武者，才能完美阻攔。
    三個上位武者，還把地震波降低到了不損壞水壩和河道的地步。
    難以想象，他們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上位武者的身軀經過靈能改造，已經不屬於碳基生物的範疇。
    其中蘊含著大量能量，以及與亞空間千絲萬縷的聯係。
    而大地震傳遞的能量是分散的，根本不可能對上位武者造成絲毫傷害。
    讓三名上位武者身軀殘破到近乎失去意識，隻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他們全都選擇了自毀軀殼，以換取亞空間最大的能量支援。
    白天賜可以預見，當地震發生的那一刹那，向天明三人是如何的果決。
    那種情況下，不可能留給他們一絲一毫的考慮時間。
    在他們選擇去阻止地震的時候，多半就已經想好了，拿命去填。
    不是什麽人，都有自爆的勇氣。
    隻剩下一個頭顱，白天賜相信，在向天明他們做出這個決定時，就沒想過活著回來。
    遠遠的，河麵上出現了一條白線。
    白天賜沒有關機，他打開通訊錄，找到了自己的老師。
    迅速編輯了一條短信。
    隨後，按下發送鍵。
    【藍星武道協會，有問題。】
    看著短信發送成功的標識浮現，白天賜一把捏碎手機。
    “上位武者都如此，那我又有什麽理由退縮呢？”
    白天賜搖搖頭，甩掉腦中所有雜念。
    他現在就一個目標。
    阻止長河決堤！
    轟隆隆——
    雷鳴震天，席卷一切的黃龍映入白天賜眼簾。
    “來了！”
    呼嘯的黃龍衝擊著河道兩岸。
    這是超自然的現象。
    如果沒有未知的力量幹預，長河絕不可能突然流量暴漲到如此地步。
    西川市處在長河流經的關隘，旁側還有兩個人口繁多的大型城市。
    什麽時候開閘，什麽時候關閘，都需要依靠他自己的判斷。
    泄洪太猛，下遊十多個城市必然遭殃。
    泄洪太慢，長河之水就會瞬間開始堆積，導致上遊水麵急速上升。
    旁側兩個城市還沒有完成疏散，那裏的長河支流又是地上河。
    一旦蔓延，就會死很多人。
    而且，如果沒有判斷好時機，導致長河衝毀堤壩，那一切都完了。
    轟——
    滔天的黃河之水湧入水壩內。
    頃刻間，水位肉眼可見的開始迅速上漲。
    “見鬼！”
    白天賜驀然發現，水位隻是其中一個因素。
    他忘記了另一個。
    衝擊力！
    這次不正常的大地震，加上不正常的積雨雲，導致眼前長河的流速出奇得快。
    這樣的衝擊力，也會對水壩造成大影響，說不定甚至會導致，水位線還沒達到極限，水壩就提前被衝垮了。
    “呼——”
    白天賜深吸一口氣，他瞬間做出了決斷。
    “能量剝離！”
    神通領域張開。
    瞬間將整個水壩，連同前方百米的長河納入了白天賜的掌握之中。
    “動能削減！”
    在經過和李長青的戰鬥後，白天賜對亞空間的共鳴愈發接近。
    這讓他對自己的神通，有了更好的掌握力。
    能量剝離與動能削減。
    兩種效果一齊出現。
    先使用能量剝離，收集長河衝擊河道，衝擊水壩後溢出的能量。
    隨即白天賜借助自己對能量精妙的控製，將這些能量完全利用起來。
    在長河前方建立起一道用力抵消其水流動能的無形屏障。
    “太極？”
    這一瞬，白天賜腦中竟然浮現出了李長青的身影。
    “我呸！”
    他立馬將自己腦中所有和李長青有關的信息統統拋掉。
    “怎麽可能是太極？”白天賜嘴上絲毫不鬆口。
    “哼，隻能說那家夥運氣好，觸碰到了真理的一角而已，一定是這樣。”
    “這是靈能的真理，和那種隻會練習舊術，無法接觸靈能的廢物沒有半點兒關係。”
    白天賜的嘴很硬，可接下來，他的動作卻愈發趨向於李長青。
    腦中，李長青的身影被他直接替換成了那晚長河之上，月下舞劍的瀟灑身影。
    對了，我是從那人身上領悟的這一道理，和李長青那家夥沒有半毛錢關係！
    最初的刻板的影響，讓白天賜完全沒有將兩人聯係在一起。
    哪怕是他能看出，二人在武學上有著某種深層次的聯係。
    可依舊在他自己的心中，將李長青與那個擊敗他的家夥，劃分出了鮮明的距離。
    但越是這樣，白天賜的動作卻不斷貼合著李長青。
    他動用神通，從那晚李長青的劍術中，領悟到了一絲太極的真諦。
    陰陽轉化間。
    長河的衝擊力被其以自身水流之力高速削減，大大降低了使用神通所帶來的消耗。
    但水流的衝擊力被消弭，積攢的速度卻毫無半點兒消退。
    短短一個多小時，水位已經瀕臨警戒線。
    這就是小型水壩的局限性。
    原本青州西方的昆侖和十萬大山，作為長河的發源地，無論是流速還是規模，長河都遠遠達不到梁州，甚至於揚州入海口的程度。
    所以西川市的水壩，也隻是一個小型水壩。
    但這次地脈詭異的動向，讓長河不僅流量暴漲，流速也不知道翻了多少倍。
    這讓西川水壩完全無法負荷，短短一個多小時，幾乎到了極限。
    “孫勝，河道的情況怎麽樣！”
    白天賜的嗓音向著水壩下方擴散，半秒後傳來孫勝的回應。
    “可以開閘泄洪！”
    “那你們注意！”
    白天賜不在遲疑，閘門在神通之下的控製下，轟然開啟。
    轟——
    所有閘門在一瞬間內被同時打開，恐怖的洪水傾盆而下。
    自然的偉力彰顯無遺。
    河道崩裂，巨量的水花將四周的巨石統統卷起。
    在這恐怖的力量下。
    下位武者甚至難以保全性命，中位武者的力量在自然天威下，宛若螳臂當車。
    唯有神通，可撼天地。
    轟隆隆——
    恐怖的洪水一瞬間便漫出河道，要知道，這裏的河道已經被孫勝眾人連夜拓寬了不知多少米，若是放在以前。
    頃刻間，洪水就可能改道而行，直朝地勢低窪的西川市區奔去了。
    洪峰過境，孫勝眾人在白天賜提醒後的幾秒內，便看見了眼前巨浪。
    “所有人，準備迎接衝擊！”
    “下位武者躲在工事後方，不要強出頭，你們的氣血孱弱，起不來任何效果！”
    孫勝話剛剛說完，第一波洪峰就已經到了。
    “頂住！”
    所有中位武者走出身後的工事，他們才是第一道屏障！
    轟——
    氣血與洪水碰撞，還沒等分出勝負，後麵的滔天洪水便將所有人統統掩埋。
    原本被擋住的河水，也在後方無止境的壓力下被迫前湧。
    鋼筋水泥倉促鑄造的工事，頑強地向自然彰顯著人類的決心。
    難，非常難！
    隻是第一次接觸，被掩埋在水中，那股難以抵達的天威，就讓孫勝看不見他們勝利的可能。
    嘩啦——
    洪峰經過三重抗衝擊工事的緩衝，終於不再發出咆孝。
    按照孫勝幾人提前拓寬的河道，匯入了主幹道。
    但他們距離成功還差得太遠。
    這，隻是第一波。
    水壩上，白天賜所承受的力量比孫勝他們想象的，還要大！
    他雙臂抱胸，就這麽獨自一人站在水壩最高處。
    泄洪一半後，白天賜便動用神通，在刹那間阻斷了泄洪水流的衝擊。
    迅速合上閘門，避免水壩在不平衡間被水流衝撞出空隙。
    然而，這一切剛剛做完。
    眼前，白線再度出現在不遠處的河道之上。
    轟——
    黃龍咆孝著，朝他們這最後一道防線發出駭人咆孝。
    洪峰，又來了！
    哐當！
    白天賜聽見了鋼鐵發出哀鳴，一座小型水壩，在此等天威麵前，不過堪堪隻能作為一個渺小的落腳處罷了。
    真正的屏障其實隻有一個。
    那就是他白天賜所構造的神通屏障！
    以神通為屏障，護百姓周全。
    這一瞬，白天賜的心頭似乎有了明悟，他好像明白，為什麽向天明他們三個上位武者，會甘願默默潛入地殼，將生命放在等價交換的天平上，直麵那恐怖的大地震。
    “若無此等決心，我們有什麽資格站在人類麵前，直麵那跨越星海前來摧毀藍星的外星艦隊？”
    武者所具有的權利，所能享受的資源。
    從一開始，便注定了他們是人類最後的屏障。
    越想到這兒，白天賜的心靈越是放空，同樣，他對藍星武道協會也越是懷疑。
    這群人，真的不是球奸嗎？
    已經沒有其他給白天賜思考的空間了。
    源源不斷的洪水仿佛沒有盡頭，他隻有壓榨自身體魄，精神。
    看能否多湊出一些支撐他施展神通的氣血與精神力。
    這一次，時間更短了。
    一小時不到。
    “洪水來了！”白天賜大吼一聲。
    他必須又要開閘了。
    轟——
    第二次。
    相比於上一回更高的洪峰呼嘯而至。
    一群渾身衣衫襤褸的武者站在工事最前方，挺胸抬頭。
    以血肉之軀構建出了無比堅固的屏障。
    這就是他們的計劃。
    將西川市外的山林，變成一片抗衝擊的平原。
    將長河最強大的衝擊力全部埋葬在此處。
    這樣一來，就算他們無法遏製水流的堆積，後方的河道依舊會決堤。
    但至少會慢上許多。
    他們要給西川市百姓，給後方的百姓留出更多的轉移時間。
    轟——
    洪峰到來，人群大腿彎曲，他們肩並肩擋住了洪水最恐怖的衝擊。
    天災，是武者的戰場。
    沒有人會當逃兵，哪怕是最弱的下位武者，也拚命爆發著氣血。
    沒有休息時間。
    隨著洪峰一次次到來，奔湧的長河似乎發生了某種奇妙的變化。
    為了保證水壩不被破壞，白天賜開閘的時間一次又一次的提前。
    到最後，甚至於來到了半個小時。
    太陽早已落下西山。
    清冷的圓月高懸於白天賜頭頂。
    此刻，已經是晚上九點。
    但奔騰的長河非但沒有停歇的架勢，反而愈演愈烈。
    恍忽間，他仿佛又來到了長河之上，看見那一道持劍身影瀟灑恣意。
    那是他白天賜從出生起，遇到的第一個對手。
    想起昨晚莫名落在西川市頭頂，被某種力量束縛，代號共工的積雨雲。
    “那絕對是你做的吧。”
    讓如此龐大的積雨雲，提前釋放，白天賜可以肯定他自己做不到這一點兒。
    十多個小時的傾盆大雨才讓共工消散，如此恐怖的水量，讓白天賜不敢去想。
    如果讓這團積雨雲落在了十萬大山內，長河的源頭之上。
    將這般水量在兩個小時內釋放而出，他們能否堅持到太陽落山都是問題。
    想起巴蜀省武道協會傳來的情報，向天明三人此刻都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要讓共工徹底釋放，那家夥受到的傷害絕對不會小。
    能撼動的天地的唯有神通，十幾個小時的落雨，意味著那人至少施展了持續十幾個小時的神通。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這樣的做。
    可能已經力竭而亡。
    甚至於白天賜懷疑，那家夥現在是不是已經默默死在了誰也找不到他的地方。
    但是。
    他已經沒有時間傷感了。
    精神力的感應中，整座水壩已然搖搖欲墜。
    就算是他動用神通維護，鋼鐵也發出了死亡前的哀鳴。
    “洪水要來了！”
    白天賜已經忘記了這是自己第幾次發出警告。
    孫勝沒有再回應他。
    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在了防禦洪水的衝擊下。
    河道上。
    第一道工事已經麵目全非。
    第二道也搖搖欲墜。
    所有下位武者被迫躲在了第三道工事後方，以貢獻綿薄之力。
    開閘！
    洪水再度呼嘯，望著麵前烏壓壓的一片，孫勝有些機械地抬起手，所有中位武者齊齊爆發氣血。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然而十秒鍾過去，洪峰非但沒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與此同時，白天賜的呼喊聲愈發急促。
    “你們堅持一下，洪水不對勁！”
    “什麽！”
    孫勝的雙腿深深嵌入地麵，他大吼一聲。
    “發生什麽事了！”
    然而他的話下一秒，就被淹沒在了猛然提速的水流中。
    水壩上。
    白天賜渾身神通之力運轉到了極限。
    在他精神力的探測下，隨著自己開閘放水後，水位非但沒有下降。
    反而還在緩緩上升。
    泄洪的速度，跟不上長河的流速了！
    該死的！
    白天賜目眥欲裂，他敢肯定，長河上遊出問題了！
    沒有辦法，再這樣下去，水壩必然會因為抵達極限而崩塌。
    如此一來，隻能苦一苦孫勝他們了。
    加速！
    一層新的神通領域出現在水壩泄洪口。
    通過此處的河水居然被白天賜以神通之力猛地提速。
    不這樣做。
    之前的所有準備都會前功盡棄。
    三道神通屏障，如此恐怖的消耗讓白天賜眼前一黑。
    不行！
    我要頂住！
    叮鈴鈴——
    私人電話被白天賜自己捏碎，兜裏，政府的公用衛星電話響了。
    “快說！”他拿起電話咆孝著。
    另一頭，是氣象局的人。
    “白先生，出大事了！”
    “向天明三位重傷後，十萬大山內又爆發了第二次地震，雖然震級不高，但長河的河道被整體抬升，而且我們剛才觀測到，十萬大山內，又開始下暴雨了。”
    “草！”
    白天賜張口怒罵一聲。
    “你的意思是，洪峰才剛剛開始？”
    “是這樣的。”
    “撤離完成了嗎？”
    “西川市下遊第一個城市剛完成大半，後麵的還沒有……”
    “那你們還不加緊？想大家一起死嗎！”
    中位武者們不怕洪水。
    但下位武者，包括更多的居民，在洪水衝刷下隻有死路一條。
    該怎麽辦？
    白天賜迷茫了，一直泄洪，不給河道修整的時間。
    就算保住水壩，情況也是一樣的。
    望著眼前還在提速的水流，白天賜已經沒有力氣再去加固新的神通屏障了。
    能量的削減與轉化，也是需要時間和精力的。
    難道說……
    就在這時。
    無數氣血澎湃的身影，躍上了水壩。
    是孫勝他們！
    “你們上來做什麽？快下去！”白天賜開始急了。
    但孫勝卻不回答他的問題。
    隻是看了他一眼。
    “長河流速太快了對吧。”
    “什麽意思？”白天賜一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孫勝一馬當先，突然躍起，落在了水壩前方。
    “既然水流的速度太快了……”
    轟！
    隨著孫勝的動作。
    無數中位武者同樣淩空躍起，跳到了水壩前方。
    他們在河道一直排開。
    與自然偉力展開了殊死搏殺。
    下一瞬。
    他們雙眼開闔，意境之力同時爆發。
    氣血通天，化作鐵鎖攔江。
    “長河太快的話，那我們來給它減減速！”
    轟！！！
    拳意呼嘯。
    在白天賜的注視下，數十名中位武者爆發出了他們有生以來的最強力量。
    滔天拳意通過氣血相連，化作一條奔騰蛟龍。
    頃刻間，居然阻斷了長河一瞬。
    拳勁斷江！
    “水壩阻擋不了，我們來擋！”
    所有人沒有對死亡的膽怯。
    他們就這樣直挺挺地站在了天災最前方。
    中位武者能夠在洪水中保命，前提是他們要留下保命的力量。
    但孫勝他們，沒有。
    他們將所有力量都放在了阻止水流的衝擊上。
    武道之人。
    不怕！不退！
    這是人類的讚歌，亦是勇氣的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