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懸之山。
    四靈之地。
    此等奇觀必然不可能是天地自然形成。
    畢竟天之四靈分處東西南北，四個方位，若非天地劇變或是其他波及創世神明的大事。
    否則天之四靈終生不會相見。
    而在此處。
    天之四靈的力量居然同時存在，還彼此陰陽相合，形成了一處完美的小世界。
    隻能是人為的。
    李長青心中對此方天地的疑慮上升到了最大。
    前來之時的時光長河曆曆在目。
    可眼前的一切分明卻在告訴他，這處山海世界真的隻是某位仙人出於對神話複刻，創造的洞天而已。
    並非那曾經亙古的久遠年代，人王曾經生存的世界。
    “怎麽，不敢去？”
    “是不是怕了？”
    玉凋那嘲諷的意味毫不掩飾。
    “想想也是，畢竟這裏是給過去仙人弟子，那些真正天驕準備的。”
    “你一個野路子，不敢去也是正常的。”
    李長青眉頭一挑。
    他無法想象，曾經的玉凋是怎麽修行成地仙的。
    這麽嘴賤，不被人打死大概率是呂洞賓仙長的劍，太鋒利吧。
    懶得理會玉凋，李長青抬頭望向眼前的四靈之地。
    青龍，白虎，朱雀，玄武。
    四周星宿之力濃鬱異常，隻要他能獲得，必然可以完善內景天地。
    再借助金烏留下的太陽真火，一舉將內景天地，徹底升格圓滿。
    “考驗嗎？”
    李長青嘴角勾勒，他毫不遲疑地邁步而上。
    徑直闖入了眼前的微型世界之內。
    麵前的世界陡然一清。
    跨入世界屏障，兩界的天地涇渭分明。
    進入之後，李長青更確定這是一處人造之地。
    其中的世界，隻有一個巨大的石製擂台。
    而在擂台前側，一座高聳入雲的登天長梯坐落於此。
    但李長青卻無法靠近，一個缺了四角的祭壇攔在道路之前。
    雲梯盡頭應該就是創造此試煉的仙長，留給通過者的獎勵。
    擂台在四方依次篆刻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浮凋。
    而在其四角對應的蒼穹之上。
    天之四靈的力量，分別占據了東西南北的四方星空。
    冬——
    李長青剛一踏上擂台。
    渾厚的鍾聲響徹四方天際，喚醒了這沉睡不知多少年的四靈之地。
    東方。
    天邊的青龍緩緩睜開眼睛。
    象征生命的星宿開始轉動。
    整個天空的星辰逐漸偏移，其餘三個方位的四靈緩緩隱沒。
    最終，隻剩下東方星宿占據整個世界。
    “試煉者。”
    青龍盤旋，與李長青四目相對。
    “你準備好了嗎？”
    李長青輕輕頷首：
    “然也。”
    轟——
    青色流光墜落於擂台之上。
    隨著光華收斂，一個穿著青色長衫的中年男人站在李長青身前。
    “前輩。”
    李長青雙手抱拳，衝著眼前青龍化身行了一禮。
    天之四靈。
    在山海世界的傳說中，位格與創世神等同。
    無論這裏是真正的山海世界，還是說是一位仙長創造的洞天。
    天之四靈也是真正的大能。
    與世界中其他神祇的地位絕不相同。
    甚至於說不定自己還能從對方身上獲取有關這個世界真相的信息。
    “開始吧。”青龍化身同樣點點頭。
    雙目中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
    這很正常，在這裏的並非真正的青龍，大概率隻是對方的一縷神力化身。
    李長青想要和此世界的青龍交談，至少得引起對方的注意。
    青龍負手站在原地。
    李長青也不客氣，他深吸一口氣，體內神力微動。
    瞬息間出現於青龍身前。
    旋即以手為劍，一掌劈出。
    砰！
    劍光被青龍輕易握住，化為李長青的右手。
    後者童孔緊縮，雙目之內激蕩神光。
    兩道劍氣從他眼中射出。
    青龍化身站在原地，他就這樣看著李長青。
    就在後者以目為劍之時，他的眼童居然同樣激射出匹練劍氣。
    比李長青得更快，更強！
    鏘——
    同樣的招數，敗的卻是李長青。
    他連身飛退，隻見青龍再次把手負在身後。
    “繼續。”
    好強！
    李長青完全無法理解，剛才青龍化身使用的力量和他完全一樣。
    可為什麽，自己就是要差一籌？
    李長青深吸一口氣，霎時，神力湮滅。
    他的力量全方位地翻了數倍。
    再來！
    ……
    敗！
    敗！
    敗！
    數十次交鋒，李長青每次都是瞬間潰敗。
    對方居然可以完全複刻他的每一招，且次次都比李長青要強。
    完全找不到任何操作空間。
    玉凋表麵微微閃爍。
    在看見青龍化身的出手後，他的心放進了肚子裏。
    “小子，現在知道自己和天才真正的差距了嗎？”
    “看見沒？這才是他們每天的對手。”
    “就算把實力壓製到和你相同的地步，你也連一招也走不過。”
    玉凋終於興奮了起來，找了這麽久，總算找到了一個勉強不錯的家夥。
    “你還在堅持什麽？”
    “無論是實力還是天賦，曾經的仙人都比你強大無數倍，他們都無法成功，你還存在什麽幻想嗎？”
    “你繼續修行，不僅沒有任何意義，還會拉藍星所有人替你陪葬，老老實實給我轉修靈能吧。”
    李長青沒有開口反駁。
    對於玉凋的話，他完全沒有任何感覺。
    壓製實力的青龍可以一招秒殺他。
    非但沒有讓李長青感覺挫敗，反而讓他更加興奮起來了。
    這意味著，他的進步空間還非常的大！
    “再來！”李長青徹底興奮了起來。
    這一回，他直撲青龍化身而去。
    麵對襲來的李長青。
    後者輕輕推出一掌，完全相同的力量沒有絲毫壓迫感。
    刹那間天穹星辰盡皆亮起。
    李長青童孔擴大。
    他毫不遲疑，以手為劍，對著青龍化身豎掌斬去。
    一劍破萬法！
    我倒要看看，這一招你怎麽破！
    對於陰陽、造化的領悟，讓李長青把自己對於道所有理解，盡數融入於這一劍之內。
    劍氣縱橫，綻放出璀璨神光。
    李長青這一劍仿佛刻印在天地之中，如一幅畫卷被慢慢展開。
    倒映出一個微小的天地，從一天一地，一山一水。
    再到山川草木，日月星辰。
    一直到此刻，與李長青內景一模一樣，堪比藍星大小的超凡世界。
    世界的演化在這一劍之內，被完整地演繹出來。
    劍光蔓延。
    一直觸及青龍掌心。
    在李長青的注視下，世界畫卷突然被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繁華的世界好似井噴般，芳草鮮明，綠樹成蔭，一個個超凡生物愈發雄壯。
    世界的能量被其大量吸收。
    隨著摩擦加劇，殺戮與戰爭消磨了抵達極限的超凡生命。
    而後生機繼續擴散，新一輪的循環開始了。
    刹那間，循環流轉了成百上千次。
    天地不再蒼翠，沙漠吞噬了綠蔭，畸形的生靈壓榨著天地最後一絲力量，卻在殺戮中流逝了大半。
    啪——
    清脆的破裂聲，擊垮了世界的畫卷。
    青龍化身跨步而來，他一掌擊潰李長青對世界的演繹。
    這不僅是對決的失敗，同樣還是道的失敗！
    李長青童孔緊縮，自己領悟的陰陽大道，自己對於天地的演繹。
    居然在青龍化身掌下，連一招都沒有撐過？
    怎麽可能！
    勝負隻在刹那間。
    青龍的指頭落在李長青額前。
    一招。
    依舊是一招。
    他敗了。
    同樣的力量，青龍化身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比李長青強的方麵。
    可他的全力一劍，在對方眼中卻好似嬰孩兒胡亂地揮筆。
    對方輕易便撕破了他的一劍演萬法。
    “知道自己的問題所在了嗎？”
    一直沒有其他言語的青龍突然開口，打斷李長青的思考。
    他驀然抬頭。
    隻見麵前的青龍化身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要多想。”
    對方是在指點自己！
    李長青這才想起。
    是啊，這裏是試煉之地。
    仙人搭架這個試煉場所的目的，肯定是為了教導弟子。
    李長青沒有絲毫遲疑。
    他立馬在腦中推演起剛才青龍那一掌。
    沒錯了，是東方生機！
    天之四靈，青龍掌管東方，代表世界的生機與繁榮。
    對方是在用招式向他教學，何為真正的東方之生機。
    什麽才是真正的青龍之力。
    而他剛才的一劍化萬法之所以會被輕易打破，說明他對道的領悟存在破綻！
    青龍是天之四靈，世界的支柱。
    而這處天地的造物主至少是一位天仙。
    四舍五入一下。
    自己是在接收一位天仙的指導。
    如此良機，又怎能錯過？
    李長青就地盤膝而坐。
    “怎麽，還不放棄？”玉凋剛一開口，李長青突然揚起衣袍。
    袖裏乾坤。
    李長青嘴角勾勒：
    “既然位置已經找到了，你就進去歇歇吧。”
    卸磨殺驢，他很是熟練。
    玉凋：！
    ！
    “過河拆橋的小子！”
    在被收入袖口前，玉凋表麵閃爍。
    最後看了眼青龍化身，他相當自信。
    這種給陸地神仙境的修行者，試煉的場所，李長青百分百不可能過關。
    哼哼。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李長青一無所獲，道心被打得崩潰的畫麵啦！
    將玉凋重新收入袖口，李長青心外無物。
    他眼前隻剩下青龍化身，對於他世界畫卷突然插手的那一筆。
    對方以生機之道，破了他的天地演繹。
    兩個節點一一浮現。
    畫卷開始，繁榮到難以言喻的世界，吞噬世界之力，每一個都長得膘肥體壯的超凡生命。
    以及畫卷結尾，幹枯的世界，畸形的生靈，徹底崩塌的循環。
    天地之理，被青龍毫無保留地呈現於李長青眼前。
    他就像一個無私但卻不太會教書的老師，把所有知識以自己的手法全部呈現於學生麵前。
    至於能學多少，則要看學生自己。
    超凡生物為何會變得畸形？自然是因為天地幹枯，能量不足。
    那為何天地能量不足。
    答桉顯而易見。
    過度的繁榮。
    仿佛一枚萬載寒冰放在李長青天靈蓋上，讓他一個激靈從頭涼到了腳。
    是啊，過度！
    他就好像解完了所有步驟，卻發現答桉不對的學生。
    結果被老師伸手一指，點出了某個計算失誤。
    但如果老師不點這一下，他或許花上無數個日夜，都想不明白，最後徹底放棄了這道自己本該會做的題目。
    陰陽從來不是一個絕對的概念。
    而是相對的。
    陰陽分離之後，純陰和純陽內，難道就沒有陰陽之分嗎？
    當然是有的。
    就好像那一直困惑李長青的問題，陰神轉陽神後，身體和精神都是純陽。
    豈不是不符合炁的運轉了？
    此刻李長青恍然大悟，純陽的造化內，同樣可以分離出生機與毀滅，兩個完全相對的事物。
    陰陽存在於整體，而非個體。
    這是一個對立卻又統一的答桉。
    過度的繁榮，讓世界的力量出現了不平衡，力量流向被改變，導致世界無法從循環內恢複。
    反倒是不斷被抽幹。
    以至於天地之力消弭，超凡生物又因為能量不足，愈發瘋狂。
    最後變成了畸形的生靈。
    越是貧瘠，越是吸收，以至於最後徹底崩塌。
    霎時。
    李長青的意識降臨於自己的內景天地。
    此刻，正是東方星宿主導世界。
    生機縈繞於大地之上。
    萬物生長。
    如果是曾經，李長青還會覺得這是世界蒸蒸日上。
    可現在他卻一眼看出了，這是不平衡的發展。
    若非他最近不斷收獲神力，補充世界，他的內景早就該出現問題了。
    問題原來在這裏啊！
    李長青驀然睜開雙目，與青龍的視線正好對上。
    他嘴角勾起，開懷大笑。
    “懂了？”
    “懂了！”李長青用力點頭。
    原本在他的理解中，東方生機與西方殺伐，互為陰陽。
    相輔相成下形成完美平衡，能讓世界升格。
    這個想法是正確的。
    可李長青的構建卻出了問題。
    他把整體的問題給獨立化了。
    生機與殺伐本該一體，可他卻讓生機和殺伐彼此獨立。
    你先我後，看似陰陽平衡。
    實際上，無論是生機主導天地，還是殺伐主導天地。
    都是極不平衡的！
    生機出現時，沒有殺伐的製約；殺伐出現時，沒有生機的支撐。
    此消彼長下，雖然世界的升格在繼續。
    可這是在消磨世界本身的底蘊，是飲鴆止渴的行為。
    陰陽相繼，龍虎坎離。
    李長青腦中，一副陰陽太極圖正不停旋轉。
    在太極圖旋轉時，你能看見單一的陰，或者是單一的陽嗎？
    看不見。
    一個整體的陰陽並非你先我後，而是你中有我。
    就如同太極圖上，那畫龍點睛的一點。
    李長青意識降臨於自己的內景天地。
    他抬手一揮。
    原本棲息在神峰上的白虎突然坐起，和青龍一並來到李長青麵前。
    “從今往後，你二者不分彼此。”
    “我天地的星空不應該隻有一半，東方和西方的星宿要同時出現。”
    世界本來就是一個整體。
    生機繁榮，又怎麽能離開毀滅。
    正如同人類在嬰兒誕生時，就會有老人死去。
    而不是等老人死完了，再重新誕生嬰兒，等他們全部老死了，再進行下一個輪回。
    相輔相成的二者，絕不能被拆分。
    白虎衝著李長青低下頭顱，下一瞬便重新主宰西方天穹。
    青龍也不再隱沒，與白虎相對而立。
    內景天地內。
    180顆星辰第一次同時出現在天空中。
    繁榮的超凡世界不再毫無禍端。
    而殺戮之時，世界的生機也不會削減半分。
    那些吞食了大量能量卻肥碩如豬的生靈，在殺戮與戰爭中被徹底淘汰。
    在戰爭中獲勝的超凡生命，在生機的滋養下，迅速變得更加強大。
    能量的流向平衡了。
    生機與毀滅在交織間，達成了完美的平衡。
    【太上境：9】
    【世界升格：48】
    剛剛才突破沒多久的太上之境界，又抵達了破境的邊緣。
    對於道的領悟，李長青徹底洞悉了最根本的陰影之別。
    大道坦途。
    他緩緩起身，世界平衡後並沒有辦法立馬給他提供更強的神力。
    結構的改變更多是潛移默化的。
    但李長青並不需要。
    更重要的在於，他完善了自己道的漏洞。
    李長青看向麵前的青龍化身。
    沒有選擇湮滅神力，依舊和剛才一般。
    以手為劍，豎掌斬下。
    一劍化萬法！
    得自於呂洞賓講道的點撥。
    被李長青以世界的演繹為根基，融合了他對道所有的理解。
    以劍法的形式，劈向青龍。
    鏘——
    劍鳴洞穿天地，瞬間便覆蓋對方全身。
    青龍化身在李長青的注視下，第一次拿出了放在背後的第二隻手。
    麵對李長青的劍道，他同樣選擇了以造化演繹。
    這是屬於青龍，屬於東方生機的道！
    李長青的劍光演化世界，青龍以生機之道，想要破除李長青的道。
    然而，世界畫卷隨著李長青的演繹，非但沒有破敗，反而愈發繁榮。
    完美世界！
    轟——
    刹那間。
    雙方交手無數次。
    隨著無量劍氣縱橫，擂台上，被斬出無邊劍痕。
    原地。
    龐大的神力相互激蕩間，竟然同時消弭。
    二人雙掌對碰。
    誰也沒有後退一步。
    李長青嘴角勾起，望著青龍化身比出食指。
    “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