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諭，碎了？”
    指揮室中央。
    靈能立場在李長青一劍下，連同青銅殘片被一同斬碎。
    失去了最後的束縛，青銅殘片化為肉眼都無法捕捉的微粒緩緩消散。
    死寂的艙室內。
    隻剩下中央被開啟的香檳噴湧酒液的聲音，其餘所有人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似的，僵在原地。
    葉赫華高舉酒杯，猩紅的酒液微微觸碰嘴唇。
    那帶著微微酸澀的口感，此刻被放大了一萬倍。
    酸得他想哭。
    苦澀的回味之後，澆滅了怒火。
    隻剩下心靈最深處，那對死亡的恐懼。
    光幕全部熄滅。
    連同神諭複製品被斬碎的一刹那，同樣消失的還有他們對於李長青的鎖定。
    “智腦，躍遷！”
    “快遠離銀河係！”
    終於，死亡的恐懼將葉赫華喚醒。
    他第一個大吼出聲。
    與此同時，其他人也回過神來，望著那已經消失的神諭碎片。
    每個人的臉色都泛起了驚惶之色。
    神諭複製品被一劍斬碎，亞靈能連一點兒波瀾都掀不起來。
    “魔鬼，他是魔鬼——”
    尖叫聲在指揮室內回蕩。
    他們此刻才終於醒悟，自己的對手不是什麽土著，不是什麽碳基猴子。
    是一個足以將他們全部殲滅的恐怖魔鬼。
    最強有力的依仗被敵人輕易斬碎，剩下的隻有弱小的慌亂。
    怕了。
    星空上那一襲白衣，已然變成了籠罩他們所有人頭頂的烏雲。
    “躍遷即將開始。”
    “倒計時一分鍾。”
    “60，59……”
    光幕上，兩位數的倒計時卻是那麽的緩慢。
    所有人隻感覺度日如年。
    智腦失去了對李長青的鎖定，這艘母艦的防禦係統根本給不了他們半點兒安全感。
    那個藍星惡魔，隨時都可能出現在他們麵前。
    輕易撕裂空間循環屏障，切開母艦的防護。
    像殺雞一樣。
    將他們一個個全部碾死。
    “梁太虛！”
    葉赫華大口喘息著，他將最後希冀的目光，投射到遠離人群。
    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的梁太虛身上。
    “你還有辦法對嗎？”
    “你應該還有辦法的吧！”
    “亞靈能是你想出來的，李長青的威脅也是你提出來的。”
    “你肯定還有備桉，對不對？”
    死亡的恐懼讓整個艙室冷的好似行星兩極。
    被一道道目光鎖定。
    梁太虛靠著椅背，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這兒並非在思考。
    抬起頭，淩亂的頭發下是一對絕望的眸子。
    “辦法？”
    “還有什麽辦法？”
    “他不是躲開了神諭複製品的打擊，你們懂嗎？”梁太虛的情緒也有了波瀾。
    絕望下，是對死亡恐懼的不安。
    他迫切的想要發泄，可消失的李長青如一般利刃在喉，這種隨時可能失去生命的恐懼，才是最讓人抓狂的。
    “李長青沒有躲避，他是正麵擊毀了神諭！”
    “就算是現在把我們所有的力量全部不計後果的壓上，也沒有一點兒用，你明白嗎！”
    梁太虛被所有人盯著。
    積壓在心頭的怒意也霎時噴湧而出。
    “問我，問我，問我！”
    “現在知道問我了？你們td早幹什麽去了？”
    “我最開始讓你們調集全部兵力你們不聽，我讓你們聯係議會你們不聯係。”
    “現在知道怕？草！”
    此刻的指揮室就是一個火藥桶。
    絕望滋長著躁動的情緒，每個人都要借此發泄，以掩飾自身對死亡的恐懼。
    “那你為什麽不要早說？”葉赫華立馬對噴：
    “要是你早點兒告訴我們，放任李長青成長會有今天的結果，我們會不聽嗎？”
    “我不說？我不是早就告訴了你們？”梁太虛瞬間暴怒。
    他伸手指著葉赫華的鼻子開罵：
    “是你，是你導致了我們今天的失敗。”
    “葉赫華，這個自大的蠢貨！如果在上次你行動前就聽我的，直接大軍壓境的同時請示議會，我們會落到這等地步？”
    被梁太虛毫不留情諷刺，葉赫華惱羞成怒直接上手了。
    他一把抓著前者的衣領，狠狠將其慣在牆上。
    “你再說一次！”
    “蠢貨！自大的蠢貨！”梁太虛也不慫，抬手一拳狠狠砸在葉赫華臉上。
    你一拳我一腳。
    兩人像是發狂的公牛似的，一路撕扯到地麵上。
    誰也不讓著誰。
    直到機器人將他們兩人分開，才暫且罷休。
    混亂的指揮室內。
    這些星空貴族哪裏遇到過這種情況，在以往從來沒有敵人可以活著來到他們眼前。
    麾下的艦隊足以殲滅一切膽敢冒犯的敵人。
    但今天。
    在這偏遠的銀河係，在這完全就是鍍金的遠征中。
    他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脅。
    “等等，我們還可以談判！”就在刹那間。
    一個留著絡腮胡的男人突然開口，他雙目發亮。
    “各位，李長青是藍星人，是一個有智慧有思想的星際人類，而不是野蠻的猴子。”
    “我們可以和他談判啊！”
    “呸！”
    “星際人類，猴子就是猴子！”
    葉赫華雙手掙脫機器人的攙扶，他對著地麵啐了一口。
    “就算是他再強十倍，藍星猴子也是猴子，絕不是……”
    砰——
    話沒說完，葉赫華的身體猛然爆開。
    沒有碎肉，沒有殘肢。
    他的身體被炸成了灰盡，飄散在艙室之內。
    毫無征兆的異變讓智腦猛然發出警告。
    “警報！警報！”
    “艦身遭遇……”
    閃爍紅光的智腦驀然宕機。
    隨著一聲機械齒輪轉動，封閉的指揮室艙門被人從外界開啟。
    “我聽說有人想和我談判？”
    這道嗓音很平澹，清澈似山間流水。
    可落在艙內所有太微貴族耳中，卻好似惡魔的低語。
    葉赫華已經徹底看不見了。
    一股惡寒在眾人心頭滋長。
    艙門被推開。
    一襲熟悉的白衣大步走入艙室。
    來人大步流星地向前，隨即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
    而其餘還落座的太微貴族，曾的一下站起身，大氣不敢喘一口。
    “說啊，繼續。”
    李長青望著剛才開口要和他談判的男人，示意他繼續開口。
    男人的額前滲出冷汗。
    四周的同伴紛紛朝他投出鼓勵的眼神。
    見狀，他狠狠咽了口唾沫，嗓音顫抖道：
    “來自遙遠藍星的尊貴閣下。”
    “這次我們兩個文明之間的摩擦是場意外，為了彌補我們犯下的錯誤，我們太微人可以給出足夠的補償。”
    摩擦？
    李長青聽得眉頭一挑，這說法還挺有意思。
    “哦，那你們打算怎麽補償？”
    男人的眼珠子轉的很快。
    聽見李長青的問題，他心中大喜。
    怎麽補償……
    那就是說有的談！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極好的幸好。
    隻要是可以交易的，那就沒什麽好擔心了。
    “尊貴的閣下。”
    “我看貴方的文明發展似乎有些緩慢，如果可以，我能代表我的家族許諾，給予貴方充足的技術支援，保證讓貴方在十年後憑借自身的技術，衝出恒星係。”
    他抬頭看了眼，見李長青的表情沒有變化，又繼續道：
    “同時，我們太微文明的艦隊將撤出仙女星係，我們留在星係裏的所有設施，都可以送給貴方。”
    他又看了眼，李長青還是沒什麽表情。
    “我們……我們還可以和貴方簽訂互不侵犯條約，甚至達成軍事同盟，共同對付銀河係和室女座外的其他敵人。”
    李長青歪著腦袋。
    “就完了？”
    男人完全摸不清李長青在想什麽，他思索片刻，直接把問題扔了回去。
    “那尊貴的閣下，你還想要什麽？”
    雖然男人不說，但他心頭卻鬆了一大口氣。
    一個待在行星上的土豹子懂什麽？到時候隨便給他個三瓜兩棗就打發了。
    “我要的東西很簡單。”李長青伸手一指。
    此刻的封閉房間內，靈能立場已經消弭，其中空空如也。
    “剛才你們用來進行規則打擊的東西。”
    “給我一份。”
    ！
    ！
    艙內的所有人雙眼瞪大。
    還真是獅子大開口！
    那可是他們文明的核心，怎麽可能送人。
    但礙於李長青隨時能把他們全部殺死，男人還是硬著頭皮道：
    “閣下，這東西我可能做不了主。”
    “但是你放心！”
    “隻要我一回到母星，就會告知議會您的要求，到時候……”
    李長青卻懶得再聽，他搖搖頭。
    “現在拿不出來，你們就可以等死了。”
    “閣下！”
    男人急了。
    說好了談判，怎麽不給一點兒操作空間的啊。
    “好了，別和他多說了。”
    就在其餘太微貴族交頭接耳之際，一直默不作聲的梁太虛站起身，他直視著圓桌對麵的李長青。
    “他從來就沒打算放過我們。”
    “你們沒看出來，他是在逗你們玩嗎？”
    梁太虛緩步向前。
    他的視線與李長青四目相對。
    “李長青，是這個名字吧。”
    “你其實在剛才擊潰了我們的規則打擊後，就已經來到了我們母艦旁側，對吧。”
    梁太虛看得很清楚。
    正如他很早就明白李長青的威脅一般，他第一眼就看出了，李長青絕不是那種可以談判的人。
    文明之間的戰爭。
    向來便是你死我活。
    談判？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不同文明的戰爭向來是贏家通吃。
    其他人，除了葉赫華和他以外，統統沒有認清。
    隻不過前者死的太快了。
    “你之所以沒有立馬現身，是為了鎖定我們的母艦，防止我們把消息傳遞出去，對吧。”
    梁太虛此刻完全沒有了剛才情緒失控的模樣。
    相反，他的表現很冷靜。
    與剛才和葉赫華扭打在一起時，簡直判若兩人。
    李長青一手撐著臉，饒有興致道：
    “哦，你為什麽會這樣覺得？”
    梁太虛又上前了一步，他無比篤定道：“因為，你怕！”
    “的確，你李長青的強大完全淩駕在我們整個遠征艦隊之上，高階星際戰士已經無法形容你的強大。”
    “恐怕現在的你就算不是原體，也絕對有匹敵原體的力量。”
    “你可以正麵擊潰我們最後發動的規則打擊，但是你一定抵抗不了我們太微文明母星直接發動的打擊！”
    “所以你怕！你怕消息泄露，害怕我們艦隊失敗的消息被母星知道！”
    梁太虛環顧四周，他的目光掃過所有人的麵龐。
    “因為你怕，所以你絕不會把我們放走，更不會給我們機會聯係母星。”
    “我們這些人注定了死亡。”
    說到這兒，梁太虛抬頭輕歎一聲。
    “可惜啊，傲慢是最大的錯誤。”
    “曾經的我很傲慢，所有我失敗，葉赫華很傲慢，所以他失敗了。”
    “而現在，傲慢的人變成了你！”
    光幕上。
    時間的刻度輕輕一跳，倒映在梁太虛眼中，他嘴角勾起。
    “而最後的勝利者……
    “是克服了傲慢的我！”
    梁太虛不再克製自己的表情，張口大笑：
    “哈哈哈——”
    “你是不是以為，鎖定了我們戰艦內所有的情報發送，就不會有問題了？”
    “李長青，傲慢是你最大的錯誤！”
    “早在出征前，我就通過指揮官的權限給我主艦的智腦下達了指令。”
    “隻要在使用規則打擊一分鍾後，沒有匯報情況。”
    “我主艦的智腦將遵循遠征特別第三條款，不需要經過其他指揮官簽字授權，就能直接將一條信息發給議會。”
    “你猜猜，這條信息是關於誰的？”
    最後的勝利還是屬於自己！
    在神諭複製品失敗後，梁太虛就已經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而在出征前，他也做好了這樣的打算。
    失敗後情緒的失控是演的，他和葉赫華的廝打也是演的。
    目的就是為了，迷惑敵人。
    讓李長青和藍星為自己陪葬，幫助自己的文明掃清最大的敵人！
    “兩百萬光年的距離，你就算再強也幹預不了仙女星係和室女座的量子糾纏通信！”
    “現在，情報應該已經到了我的母星。”
    梁太虛死死盯著李長青的臉，但他所希望看見的驚詫，憤怒等情緒統統都沒有。
    李長青隻是抬手一指。
    炁，化為一道全新的光幕。
    倒映出一艘主艦的指揮室。
    留守在仙女星係，遠征軍名義上的總指揮正站在艙室的光幕前。
    而光幕另一頭。
    是正在開香檳慶祝的梁太虛等人。
    “李長青已經被我們抹殺。”
    “接下來我們要準備進軍藍星，總指揮先生，請你好生待在仙女星係，按照原計劃行動。”
    梁太虛的笑容凝固當場。
    眼前的一幕徹底超過了他的認知範疇。
    “不，不可能！”
    “我們的通訊係統有加密，你怎麽可能彷造我們的身份？”
    “這是假的，假的！”
    梁太虛無法相信，可下一刻，李長青抬起手按在了桌上。
    解除了對智腦的封鎖。
    在梁太虛的注視下，智腦懸浮在了李長青麵前，隨即恭敬道：
    “梁指揮官，請指示。”
    現實無情地擊潰了梁太虛所有的計劃。
    他雙腿一軟，整個人癱倒在地。
    “這……怎麽可能？”
    李長青靠著椅背。
    他早就掌握了梁太虛等人的因果之線，傳遞假消息這種事，不要太簡單。
    從沒有接觸過太乙之力的太微文明，又怎能了解因果的道理？
    “傲慢？”李長青朝著癱倒在地的梁太虛微微搖頭。
    “那隻是你以為。”
    “是你自以為的傲慢。”
    說著，他徐徐站起身：“好了，說再見吧。”
    話音剛落。
    李長青抬起食指，輕觸桌麵。
    無形的力量從母艦向外擴展，以因果道標相互連接。
    將太微文明所有的遠征軍連成了同一整體。
    隨即。
    轟——
    恒星級的殉爆點亮了銀河係和仙女星係間，兩百萬光年的死寂虛空。
    仙女星係。
    總指揮關閉了光幕，隨即直接把自己扔在了沙發上。
    “總算可以休息了。”
    他直接朝後一靠，智腦連接虛擬世界，將其意識帶入其中。
    接下來的事和他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哼哼，一群星空貴族互相爭搶功勞，自然要離得越遠越好。
    至於行動會不會出問題，這個念頭壓根沒有在他的腦中浮現過。
    擁有神諭複製品。
    就算那李長青三頭六臂也必死無疑。
    遠征已經成功了！
    ……
    星空重新歸死寂。
    爆炸的波動被李長青消弭於無形之中。
    他拾取腰間的玉凋。
    “怎樣。
    “服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