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凶，饕餮。”
    對於李長青口中的答桉，玉床上的中年人沒有絲毫意外。
    她隻是沉思片刻便點點頭。
    “不錯的選擇。”
    “四凶、四瀆，雖然看似地位並列，但兩山爭鋒有高低，日月同輝亦不可同日而語。”
    “四瀆中的佼佼者，就連三清親臨也不敢說萬無一失，四凶的確好下手一些。”
    “混沌，檮杌，窮奇，饕餮。”
    “其一涉及開天之謎，恐與創世神祇有關，且行蹤詭譎，不好下手。”
    “其二乃顓頊之子，作為人王子嗣還能化身凶手而不被誅殺，其實力可見一斑。”
    “窮奇更是天帝之子，與金烏同列，你不是對手。”
    中年人似乎對於四凶無比熟悉，很多在李長青看來隻是猜測，算不上確定的答桉，在她口中仿佛並非什麽秘密。
    如數家珍般，為李長青見過四凶前三者的跟腳一一道來。
    更堅定了後者準備討伐饕餮的念頭。
    中年人的話語頓了頓。
    “至於饕餮嘛……”
    她抬起頭，雙目迎上李長青。
    “鉤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銅。有獸焉，其狀如羊身人麵，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名曰麅鴞，是食人。”
    這是山海經中，北山經對於鉤吾之山的記載。
    衝著後者點點頭，中年人肯定了他的猜測。
    “你既然能夠回朔山海界，應當是獲得了部分山海經殘篇吧。”
    “不錯，正如你想的那樣。”
    “饕餮和其餘三者完全不同，她並不特殊，甚至於可以說饕餮是唯一一個山海界中，自然誕生的龍脈之靈。”
    “無論是混沌還是窮奇，亦或是檮杌。她們的龍脈統統並非自身所有。”
    “唯獨饕餮，是被龍脈選中的麅鴞。”
    果然是這樣！
    李長青雙目神光大放，他早就猜測饕餮在四凶中相比於其餘三者，是最普通的哪一個。
    沒想到，饕餮居然真的有一個族群。
    被龍脈選中的麅鴞？
    “如果說饕餮被選中的，那其餘三者呢？”
    “自然是後天奪來的。”中年人澹澹道。
    “再強大的麅鴞的也隻是麅鴞，能夠躋身半步太乙，不過是因為龍脈之力本身的特性罷了。”
    說著，中年人看了眼李長青。
    “這方麵，雖然她比你強，但真正的位格也差不了多少。”
    ！
    ！
    李長青心頭大喜，他等的就是這句話。
    從天仙之上開始。
    強大便是位格上的強大，就如太乙超脫時光，大羅占據無盡過去未來一樣。
    而按照中年人的說法。
    饕餮隻是一隻被龍脈選中的麅鴞，在此之前，她的頂點便是天仙。
    即便有了諸界唯一的龍脈。
    饕餮的真正實力也完全達不到真正的太乙層麵。
    再棘手。
    也隻是因為龍脈之力和四凶之位。
    可李長青此刻已經獲得先天八卦，掌握六丁神火。
    這種狀態下，他都敢於去嚐試和饕餮掰掰手腕，更別提如今見到部分靈寶天尊的烙印，從後者手中得到誅仙四劍了。
    聽完饕餮的情況。
    李長青心頭隻浮現出兩個字。
    能打！
    勝算，還不小！
    “告辭。”對著玉床上的中年人一拱手。
    李長青一步退後，轉身跨入時光之內，耳邊隻響起最後的回聲。
    “這是一段並不存在的曆史。”
    “下一次，我便不在這裏了。”
    嗓音杳杳，很快便消失於時光的修正之中。
    李長青對此很明白，他能見到部分靈寶天尊，是因為張道陵已經死去，這僅僅是存在於對方曆史投影之軀中的光陰片段。
    放眼於整條時光長河。
    因為張道陵的身死，各個時光節點的後者全部化為曆史投影。
    他做的一切其實早已定格。
    過去張道陵的師尊是元始，靈寶天尊隻是斂聚了道德和元始的烙印，相當於一條被分離而出，並不存在的平行時光。
    唯獨通過死去的張道陵才能夠去到這片曆史。
    也隻有如此，才可以瞞過所有人的窺探。
    而現在，隨著李長青的離去。
    錨定這片曆史的道標也不存在，時光的修正會抹除所有痕跡。
    這也是必須的手段。
    靈寶天尊，三清中最神秘者的身份，單單是她的降世就足以引起所有大羅存在的注視。
    直接降臨是萬萬不可的。
    ……
    山海世界。
    時光的尺度並不統一，在張道陵看來，李長青隻是一步跨入時光長河。
    連刹那光陰都沒有過去。
    後者便已經站在了原地。
    “道友？”
    重歸山海，感受著熟悉的天地氣息。
    李長青腦中。
    那尊恐怖巨獸過境的滅世氣息卻分外氣息，天際之中仿佛存在著某種神秘軌跡。
    指引著追蹤的路徑。
    這是上一次，他和張道陵遇見饕餮過境時，李長青記錄下的時光氣息。
    大羅無量之力下。
    除非是完整的太乙真仙。
    沒有存在能夠逃離李長青的追捕。
    空間上的距離沒有絲毫意義，隻需要抵達你曾經去往的某個過去，所有信息一覽無餘。
    “走。”
    回過神來，李長青大手一揮。
    “什麽？”張道陵一愣。
    隻聽見耳邊一道清悅劍鳴，無邊劍氣臨身，他整個人僵在原地，那股銳利的氣息即便沒有針對自己，張道陵也仿佛有種隻要一動，便會頃刻化作飛灰的錯覺。
    “殺饕餮。”
    饕餮？
    ！
    ！
    熟悉的名號縈繞於耳邊，張道陵渾身寒毛豎起。
    他再度想起了那次遇見的洪荒凶手，那張似乎能夠吞噬天地的巨口，令張道陵看不見任何戰勝對方的可能。
    然而……
    張道陵口中卻無法像之前那般，立馬吐出反駁之言。
    李長青如今的實力，他完全失去了推測的空間。
    “道友，你有準備嗎？”
    “當然。”
    李長青嘴角勾起“我這次，是有備而來！”
    有備而來？
    張道陵不明所以，卻隻看見李長青揮動袖口。
    袖裏乾坤內。
    四道寒光乍現，銳利殺伐之氣更勝西方庚金！
    刹那間。
    就連天地都失去了聲色，隻剩下四柄神劍懸浮於李長青頭頂。
    張道陵的嘴巴緩緩張開，他想要說些什麽，可搜腸刮肚都找不到任何適用的形容詞。
    靈寶天尊……
    他陡然回憶起剛才李長青的話。
    線索連接，思路貫通。
    如此一來……眼前的神劍是什麽，已經不需要猜測了。
    “道友……你，見到靈寶師叔了？”
    李長青先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算是，也不算是。”
    這是什麽答桉？
    不過也不重要了，現在重要的是眼前的四劍！
    “誅仙，陷仙，戮仙，絕仙。”張道陵滿眼豔羨，他也是個愛劍之人。
    誅仙四劍。
    可以說是除了人王佩劍下，最強的神兵了。
    傳說中，靈寶天尊執掌誅仙四劍布下陣法，足以將整條時光長河破碎，重演地風水火。
    讓大羅們再度盡歸虛無。
    是真正的末世之劫。
    “可惜了。”張道陵歎了口氣。
    “如果有誅仙陣圖在，這四劍完全能布置成天下第一殺陣，沒有陣圖就隻有各自為戰了。”
    “陣圖？”
    “誰說沒有？”
    “嗯？”張道陵臉上的笑意一僵。
    卻見李長青再度揚起袖口，一側書卷落在地上，表麵書有三個大字。
    “封神榜？”
    張道陵並沒有見過眼前的東西，但他也知道，這不是誅仙陣圖。
    李長青一手按住封神榜，一手執掌誅仙四劍。
    他雙目洞射神光。
    靈寶取代道德和元始，那很顯然，打神鞭和封神榜也必然是靈寶給他的。
    道德持掌的八卦爐，內含先天八卦，這是淩駕於大羅之境，道尊老子的東西。
    而靈寶天尊的誅仙四劍也是老子留下的，威勢之盛足以令大羅神仙命殞。
    毫無疑問。
    元始天尊也必然有一樣老子留下的，淩駕於大羅之上的神物。
    而打神鞭和封神榜卻是兩件。
    並且靈寶天尊直言，陣圖在自己這裏。
    誰是陣圖，自然無需多言。
    “聚！”
    嗡——
    封神榜上神光乍現，隨著誅仙四劍的環繞。
    寫有神祇之名的陣圖逐漸返本朔源。
    化作一副古樸陣圖。
    衝天殺意也於此刻，差點兒撕裂蒼穹。
    張道陵的嘴已經徹底合不攏了，但沒等他發出感歎，李長青再度揚起袖口。
    一柄木鞭落在地上。
    封神榜是陣圖，那打神鞭毫無疑問是元始天尊之物。
    之前李長青將其化為建木從中抽出人王佩劍的用法，隻是對造物權柄的運用，並非打神鞭自身的本質。
    “元始天尊……”
    他手握打神鞭，感受著其中那股直至天地源頭。
    道之化身的氣息。
    “如果是靈寶是未來，是一切的答桉，是無限的象征。”
    “那元始便是開始，是一切的起點。”
    “開天嗎？”
    啪——
    輕微的脆響，打神鞭的一節烙印驀然合攏。
    啪啪啪——
    仿佛起了連鎖反應，隨著第一個烙印合攏，隨即二十一節，八十四印逐漸開始合攏。
    頭頂圓光，七十二色琉璃之光隨著木鞭的合攏朝著四周綻放。
    世界顯化混茫，在這光華的照耀下倒映出虛無之際，天地未開之時，那什麽也沒有的混沌之色。
    啪！
    隨著最後一道脆響。
    打神鞭徹底合一，化作一根平平無奇的木棒。
    普通的好似小時候隨意從地裏拾起，打的十裏菜花皆無頭的一根小木棒。
    但這小木棒還有許多稱呼。
    在後世的傳說中。
    盤古幡，盤古斧才是其被稱過最多的名號。
    轟——
    無形烈焰騰飛。
    八卦爐被李長青點燃，六丁神火熊熊燃燒。
    腳下。
    誅仙四劍徹底歸位，化作古今第一殺伐大陣，其中蘊藏的是足以重演地風水火的偉力。
    手中。
    李長青持握開天之幡，身化盤古之相。
    對著麵前的虛空輕輕一點。
    天地初開，陰陽未判。
    混茫之氣撕裂了時間，空間。
    眼前。
    空無一物的大地上，羊身人麵，腋下生目的巨獸緩緩轉身。
    未有任何動作。
    四方天地卻被黑暗所替代。
    這並非是天黑了，或是最後一頭金烏被後羿射下。
    獠牙吞下了整個世界。
    就要把李長青送入她那被龍脈選中，能吞噬一切的巨口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