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楊延平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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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門關前,百餘丈遠處,蒲奕驚問道:“牧天王,城頭上策馬奔跑的可是楊延平?”
“嗯。”牧天豪放下手中的千裏鏡,麵沉如水。
“楊延平不是已經殘廢了二十年嗎?他的腿怎麽會突然好了?這個仗還怎麽打?”安培鬆氣急敗壞地發出一連串問話。
周遭眾人聞言,麵色皆愈發沉重。
昨日首戰,除了騎兵沒能派上用場,聯軍幾乎是精銳盡出,就連登城卒這個大殺器都用上了。但是,除了在雁門關前留下了成山的屍體,聯軍可謂是毫無建樹。而做為大殺器的五千名登城卒,昨日一戰便折損了不下兩千。
是故,昨日鳴金收兵之後,各國重臣集於牧天豪的帥帳,一直商討爭議至雞都開始打鳴了,也沒能拿出一個可行的作戰方案。
眾人好不容易睡下,一個夢都沒做完全,雁門關方向便傳來雷鳴般的聲音。
牧天豪等人從夢中驚醒,還以為是楚軍開始反撲了,火急火燎地趕至此處,就看到了雁門城頭上策馬揚旗奔跑的楊延平。
在場眾人之中,真正與楊延平曾經照過麵的,隻有牧天豪與蕭博西二人而已。而其餘諸如蒲奕等人,至多隻是見過楊延平的畫像,卻不曾見過其本人。
但是,楊延平這個名字,在場所有人卻是再熟悉不過了。尤其是此次七國伐楚,聯軍攻的就是楊延平鎮守的大楚西境,眾人自然少不了仔仔細細地對楊延平這個大楚寧遠侯好好做一番功課。
這一番功課做下來,在場眾人無不對楊延平愈發心存忌憚。唯一令他們覺得慶幸的就是,楊延平的腿已經傷了,在輪椅上已經坐了整整二十年。
而此刻,看著城頭上那個騎在馬背上極為威武的身形,聽著雁門方向依然響徹不停的呼聲,安培鬆這一連串的問題,恰如一個個千斤巨石一般,重重地砸在在場每個人的心頭。
是啊!
昨日首戰,楚軍本就已占盡上風。如今楊延平腿傷痊愈複出,親臨雁門前線,楚軍更是士氣如虹,這個仗,究竟還怎麽打?
“我去關前會一會他。”見眾人皆麵色沉重,皺眉不語,牧天豪歎了一口氣,說道。
“天王,萬萬不可!兩軍對壘,您身為主帥,不可親身犯險!”蕭博西聞言大驚。
“是啊,牧天王!雁門關前在楚軍弓手與騎兵攻擊範圍之內。萬一楚軍驟起發難,我軍怕是救援不及啊!”蒲奕等人也紛紛勸道。
“楊延平如果是這樣的人,這仗反而好打了。”牧天豪似是自言自語了一句,不由分說,示意親衛牽過戰馬,翻身上馬,便欲朝著雁門關的方向而去。
“天王,我親自帶一隊人與您同行!”蕭博西連忙一邊說道,一邊就要呼喝衛隊。
“博西,無妨。我是去與楊延平說話,不是去交手的。人多了,反而不美。”牧天豪止住蕭博西,輕輕磕了一下馬鐙,駕了一聲,策馬朝著雁門關主關門直奔而去。
“咦?國公爺,牧天豪這老小子又想耍什麽花樣?“城頭上,寧不缺詫異道。
“不缺,牧天豪首戰失利,怕是來找我們打嘴官司了。”楊弘義笑著說了一聲,示意親衛去請楊延平回來。
片刻之間,牧天豪已經策馬奔至雁門關主關門前。
在距護城河邊不遠處勒住戰馬,牧天豪朝著城頭上的楊弘義遙遙拱了拱手,喊道:“鎮國公,可否與寧遠侯至關前一晤?”
“牧天王,此戰彥平乃是主帥。有什麽事,你們談吧。”楊弘義淡淡道。
牧天豪聞言,心中暗歎一聲,又對楊弘義拱了拱手,不再說話,隻是靜候在原處。
寧不缺看了一眼楊弘義,心中又是驚訝,又是佩服。
今日的風勢雖然比昨日小了許多,但北風迎麵吹來,依然刮得人麵目生寒。
此處距離牧天豪所立之處,算上護城河,再算上城牆的高度,怎麽說也有十餘丈遠。楊弘義輕描淡寫地逆風對著牧天豪說話,牧天豪卻能聽得清清楚楚,國公爺這中氣,這修為!
又過片刻之後,雁門關主關門打開,楊延平單騎獨馬,自關門內而出。
“寧遠侯,自上次一別,已有月餘。寧遠侯腿傷痊愈,可喜可賀!”待楊延平策馬立至身前丈許處,牧天豪拱手笑道。
“牧天王,今次七國與我大楚兵戎相見,你我是敵非友。客套話就免了吧。有什麽話,牧天王直說。”楊延平連拱手還禮都省了,開門見山道。
牧天豪見楊延平亦如此冷淡,心中再度暗歎一聲。
二十年前那場大戰之後,大楚雖然一直與天狼處於半敵對的狀態,但這二十年,牧天豪坐鎮南院,卻一直在努力避免與寧遠發生衝突,甚至做了許多與寧遠緩和關係的事情。
譬如說,這二十年,尤其是近幾年,牧天豪所轄的南院與寧遠之間的互通變得愈來愈頻繁。自寧遠前往天狼行商的人,有九成都集中在牧天豪的轄地。對這些來自寧遠的行商,牧天豪亦有明令,對他們多有庇護。
對牧天豪的善意,寧遠一方亦投桃報李,不僅同樣允許天狼的商人在寧遠自由經商,甚至給予了他們比大楚商人更多的優惠和關照。
而這種互通,不僅給寧遠和牧天豪的南院都帶來了巨大的經濟收益,更極大地增進了雙方的了解和互信,大大地削弱了雙方的敵意。
除了這種商業上的互通,這些年,寧遠和牧天豪的南院之間在學、農、工等各個方麵亦多有交流。在這些交流中,如果說寧遠從牧天豪的南院學到了一分的話,那麽,牧天豪的南院則從寧遠學到了九分。也正是這九分,讓牧天豪的南院這些年變得越來越富裕,一舉成為天狼最富庶的一塊領地。
而做為坐鎮天狼南院之人,這些年牧天豪雖然未直接與楊弘義與楊延平父子來往,卻自認為多多少少與他們之間攢下了一些香火情。
此刻見楊弘義父子二人皆如此,牧天豪心中不由得有些失落與茫然。
隻是,牧天豪也知道,此次,錯在己方。
百萬大軍都開始攻擊雁門關了,還能指望楊家父子如何對待自己這個敵軍統帥?
此戰之後,自己又能指望寧遠如何對待天狼?
“寧遠侯對這一戰有何打算?”牧天豪問道。
楊延平聞言,微微一愣,顯然是沒想到牧天豪會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雁門關就在這兒。楊某和我大楚將士也都在這兒。”稍稍愣了一下,楊延平道。
“寧遠侯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這一仗,寧遠侯想勝到什麽程度。”牧天豪長歎一聲,苦笑道。
楊延平聞言,又愣住了。
按照楊家三代人在戰前的分析與判斷,這一仗,寧遠必勝。隻是,楊延平沒料到,牧天豪會這麽直接將此戰的結果說出來了。
“寧遠侯,實不相瞞,若是可以,這一場戰爭,我寧願它不要發生。隻是,你我雖是統兵之人,寧遠侯想必也清楚,有時候,戰與不戰,不是你我能夠做主的。”牧天豪接著道。
楊延平還是沒有說話,隻是深深地看著牧天豪,似是想要辨明他此話的真偽。
“寧遠侯,我很清楚,這一戰,聯軍沒有任何取勝的可能。昨日首戰已經說明了一切。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少死一些人。”牧天豪又道。
楊延平沒有再沉默。
他掃視了一眼周圍,開口道:“牧天王,我相信你的話。至於牧天王所問,楊某想反問一句,如果是我大楚興兵進犯天狼,牧天王當如何?”
這一次,輪到牧天豪沉默了。
沉默片刻,牧天豪再度長歎一聲,說道:“我明白寧遠侯的意思了。”
言語之間,牧天豪的臉上露出深深的悲涼之意。
楊延平又深深地看了牧天豪一眼,再次開口道:“牧天王,楊某也不相瞞。此次七國再次聯手犯我大楚,依我寧遠將士之意,這一戰,我們定要將爾等徹底打痛、打垮、打怕,打得爾等再也不敢覬覦我大楚,更不敢再輕動刀兵。”
說至此處,楊延平微微一頓,牧天豪的臉上則露出希冀之色。
“隻是,楊某也相信,這一仗,你牧天王不想打,這些戰死的將士更是無辜。”楊延平又稍稍一頓,再次掃視了一眼周圍成片成片堆積如山的聯軍屍首,接著道:“這樣吧,楊某給你們一個機會,就此撤軍,將這些士兵的屍首帶走。你們收屍之時,我方不會攻擊。你們退兵之時,寧遠也不追擊。”
城頭上,楊昊的眉頭微微皺起。
“楊傻子,沒想到你老爹還是個爛好人啊。”識海內,小光頭笑嘻嘻道。
“寧遠侯此言當真?”牧天豪麵現一絲激動之色。
“牧天王,若天狼他日再敢犯我大楚,不論楊某在與不在,我寧遠將士必踏破天狼,與爾等不死不休!”楊延平斬釘截鐵道。
“寧遠侯,牧某在此替百萬將士道謝了!將來的事,牧某不見得做得了主。但今次這場戰爭,有了昨日首戰的慘痛教訓,牧某相信,我朝狼主應當會……”牧天豪說至此處,突然停了下來,看向楊延平的身後,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之色。
楊延平愣了一愣,循著牧天豪的目光扭頭看去,也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