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樓梯往上，夏啟很快來到二樓，這裏四麵都被打通，顯得寬敞又空曠，是處絕佳的觀景點。
    夏啟臨欄眺望，院中梅花伴雪，月光映池，美輪美奐，唯獨不見唐掌櫃提到的樓主身影。
    夏啟猜測這也許是考驗的一部分，於是閉目靜心調神，眉心發脹，精神外放，逐漸蔓延至整座小樓。
    周圍的環境依然是那麽冷清，但在夏啟的精神世界中，卻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仿佛變得愈發深邃，愈發透徹，愈發觸及細節。
    “附近有股微不可察的氣機，果然有人就在這裏……”夏啟內心暗道一句，隨後睜開了眼睛。
    “很好，不愧是能在四竅時就觸摸到法理的劍道天才，才開六竅就已凝練了玄關，不枉老夫心中的期待。”
    不知不覺，夏啟身前多了一個人，是位頭戴巾幘的黑衣老者，他眉須皆白，麵容古拙，手中拿著一把紫砂壺，壺口處熱氣嫋嫋。
    夏啟拱了拱手，微笑道：“過獎了，不知前輩該如何稱呼？”
    “老夫姓萬，名榮坤，在江湖上有一個‘江北鐵衣’的名號。”
    “原來是萬樓主當麵，失敬，失敬。”
    “哎，不必虛禮，老夫素來不愛這套。”
    老者揮了揮袖袍，手中多出了個茶杯，隨後他倚在欄杆邊，行雲流水的燙杯、撒葉、倒水，不一會兒便泡好了一杯遞給夏啟。
    “嚐嚐看，產自雪山古樹上的頭春茶。”
    “好茶。”夏啟沒有推辭，接過後抿了一口，苦澀之後滿嘴甘甜清香，讚歎出聲道。
    “嗬嗬，北周多名山，自然也多好茶。”
    萬樓主放下紫砂壺，露出一絲和善的微笑：
    “像小友這等年輕俊傑，可有意願加入鐵衣樓？我們會把你作為真傳弟子來培養的。”
    夏啟反問道：“若我願意加入鐵衣樓，需要做什麽？”
    至於加入鐵衣樓後成為真傳的好處，在他來之前就已經從褚執事那裏了解過了，總結起來，一是功法資源，二是背景庇護，三是情報消息。
    其中第三點對於夏啟來說有著不小的吸引力，是以他才來此與樓主一見。
    “首先需要讓懲戒樓核實你的背景和經曆，然後前往主樓進行拜師，最後製作並留下屬於你的本命魂燈。”萬樓主笑嗬嗬地道。
    “核實背景和經曆麽……”
    夏啟輕輕頷首，心下了然，放棄了成為真傳的念頭，抱歉道：“萬樓主盛意拳拳，在下非常感激，然而在下已有師承，恐怕無緣此真傳名額了。”
    “原來如此，那真是可惜了。”萬樓主理解他的顧慮，轉而言道：“不過我鐵衣樓內還有‘供奉候補’一職，擁有十年內等同一流高手的‘玄’字待遇，專為小友這等登上人榜的天才設立，除了不能傳授本樓根本外，也同真傳一樣擁有查詢情報樓消息、進出資源樓交易、申請供奉樓外景高手庇護的權力，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哦？”夏啟眼前一亮，抿了口清茶道：“晚輩正有此意，不知需要做什麽？”
    “嗬嗬，隻要通過你的人榜名號宣布加入我鐵衣樓，每年至少完成一次任務樓的丁等任務，並通過老夫的考核就行。”
    “不過若是十年後未能晉升外景，則失去‘玄’字待遇，退為‘黃’字開竅待遇，這點還需要小友多加注意。”
    “在下曉得。”夏啟點了點頭，“晚輩願意加入鐵衣樓擔任‘供奉候補’一職。”
    “好，一炷香之內，你若是能在此院中攻擊到老夫，便算你過關了。”
    萬樓主身形一模糊，倏地出現在了院子中央，雙掌一抬：“小友請。”
    夏啟飲盡杯中的茶水後，出塵飄然地落於院中，右手按住了劍柄：“前輩小心。”
    隨後淵清劍錚的出鞘，一劍刺出，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韻味悠長。
    萬樓主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身形絲毫未動，卻引得夏啟周身氣機浮動，就仿佛一股莫名的磁力在牽扯著夏啟手中的劍下墜，使得這一招失去了準頭。
    這是？
    夏啟感受到眉心祖竅微微跳動，頓時反應過來，他手中長劍一折，劍法變化連連，卻屢遭“磁場”幹擾打斷，在十步之內悉數落空。
    夏啟心靜如水，波瀾不生，他知道自己的感官已經遭受了影響，於是眉心發脹，精神再度外放，仔細感應，終於堪破了周圍的迷霧，看清了這股“磁場”的真麵目。
    這是外景強者身形勾動天地時自帶的變化，此時被萬樓主施加於整個院子內，類似於宗師的領域雛形，但是威力弱了百倍不止。
    精神世界裏，夏啟隻覺得自己落入了虛無之中，而與萬樓主的這十步距離中，危險密布，阻礙重重。
    得速戰速決才行！
    在這種環境下尋找出路，夏啟必須精神高度集中，這對自己的消耗極大，尤其是眉心祖竅難以持久，目前就有愈發脹痛的感覺，時間拖得越長，自己找到機會的可能性就越小。
    麵對萬樓主這種外景六重天層次的絕頂高手，任何招式變化都是無效的，唯有用出能改變法理的外景招式，才能突破和他之間的這段距離。
    夏啟把自身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劍上，這一刻，他專心致誌，眼不他視，耳不亂聞，沉浸在自己的心像世界裏，忘記了其他所有事情，隻剩下院子中的事物一點一點於心像世界裏勾勒了出來，纖毫畢露。
    打破這一切的契機在哪裏？
    是這裏嗎？不是。
    這裏？也不是。
    找到了！
    夏啟靈覺中升起預感，從入微狀態中退出後，不再猶豫，身體弓起，人與劍似已合二為一，將全身的功力都融入了這一劍中，沿著方才微妙的感應，筆直刺了過去。
    劍光亮起，如匹練般破開層層桎梏，輝煌而迅疾，沒有變化，甚至連後招都沒有。
    這一劍，形成於招未出手之先，神留於招已出手之後，以至剛為至柔，以不變為變。
    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燦爛和輝煌，仿佛連天上的一輪圓月都已失去了顏色。
    “不錯。”
    劍光長驅直入，就在這間不容發的刹那，萬樓主左手突然抬起，伸出了兩根手指一夾，而這普普通通的一夾，恰到好處的夾住了淵清劍前進的劍鋒。
    就連夏啟全力運轉玄功和爆發九陰易脈法後，暗藏在這一劍內的全部力道，都宛如石沉大海般，被其無聲化解。
    萬樓主收起手指，由衷說道：“好劍法，好力氣。”
    夏啟此時氣血沸騰，精神和內力皆已空空如也，聞此也收劍入鞘：“確實是好劍法。”
    萬樓主轉身回到二樓，自顧自地喝起茶，邊喝邊開口道：“你已經通過了老夫的考核，歡迎加入到鐵衣樓。”
    “這是你的身份憑證，同時也是能記錄你貢獻的裝置，至於日後你是想繼續行走江湖，還是去某處分樓任職，都可。”說罷，萬樓主將一枚鐵質指環交給了夏啟。
    “還有，這處小院你若是喜歡的話，也贈予你了。我們長樂樓的真正駐地其實並不在長樂城內，而是在郊外的一處莊園裏。”
    “稍後你且隨我來，我帶你去樓裏領一個月的俸祿回來。”
    “好。”夏啟接過指環，戴上後將真氣渡入，指環閃過寒光，顯露出了“玄-零”二字。
    …………
    又是三個月時間過去，夏啟安靜地盤腿坐在小樓的大廳裏，默默運功，呼吸悠長。
    觀他此時的氣息，眼耳鼻口七竅齊開，赫然已經內天地小成。
    小樓一夜聽春雨，幽靜至遠，使人心靈不由自主平和安寧。
    他雙眼閉上，感覺到了時空的變化。
    又是一次輪回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