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世界盡頭 第53章 船上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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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起了逐利之心,可以忘掉一切。海員和建築工本質上沒什麽不同,都是打工仔。事實勝於雄辯,津貼和獎金、私貨和美金兌換話題炒熱,每晚熄燈後,討論賺大錢的聲音蓋過偷哭的聲音。
    莫曼放下組裝好的手槍,伸手摸邢大同的口袋,掏出煙盒,自取一支續上。得理不饒人說“老蘇你的小心思,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促成私貨兌現,你想刺探海上超市的家底對不對?”
    “你不想嗎?”蘇銘沒否認。
    莫曼咧嘴笑說“你要失望了,完成整合之前,老爺子是不會公開底牌的,以防有人鋌而走險。馬上分船培訓,萬一某個船長鬼迷心竅,開船跑路,打沉呢還是放走?其實,返還私貨,示好海員同時,何嚐不是捆綁海員?兌現之後,關係到個人利益,海員們想抱團也被割裂。必定各自為陣,進而相互猜疑、相互提防、相互監督……明白了吧?這是一口毒奶啊,明火執仗的陽謀。對整個團體非但無害,反而起穩定作用。”
    十幾條船,數萬噸散貨和近四千貨櫃,裏麵到底有什麽?目前,也就無遮無掩的兩條駁船曝光。
    “海上超市”保密森嚴,對華裔海員猶甚。裝載二百多號本國大活人,更加瞞的死死的。沒有蘇銘臥底得力,到現在一無所知。至於其他船的貨物,相互間說不出一鱗半爪。葉家叔侄諱莫如深,愈發顯得神秘。起初是海員議論的熱點,立營後新人也好奇瞎猜。返還海員私貨,的確有希望打開一個口子。可惜隻兌現存折,不談貨物,狗咬王八無從下嘴。是毒奶是陽謀,你看出來也無法抗拒。
    蘇銘既不是純粹海員,也不是建築工或偷渡客,身份尷尬。站位唯有偏向葉家叔侄,否則三麵不討好。
    “老大腦洞開要造大炮,某人不嫌事大,順杆兒爬,炮製出一個生產區。”
    莫曼揭發不留手,另扯一茬。
    “不過,機會抓的夠準。造大炮是係統工程,涉及方方麵麵。冶煉、鑄鍛、材料加工、機械加工……炮彈少不了化工,又一個係統工程,甚至可以趁機製藥。這麽多科目,牽一發動全身。需要應用的各種設備,足以上船翻箱倒櫃了。炮製生產區添一把火,即使不能看到船隊貨物的全貌,也能看到擁有什麽樣的工業基礎。真有你的,老蘇。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啊!”
    蘇銘不否認不承認,笑笑說“你的心理過於陰暗。我建議,你抽空找陳醫生做心理輔導,免費的。”
    “沒勁,敢做不敢當。”
    莫曼放下手槍,掃一眼辦公桌上的台曆說“其實,與其關心船上有什麽,我更急切想知道現在是哪年哪月,外麵世界和我們認知的曆史是否相同?”
    蘇銘不說話了,用隻抽兩口的煙重新續上一支。邢大同也不吱聲,眼睛瞄向台曆。2019年1月27日,原時空的年月日。細算突變已33天,上岸立營也將近一個月。
    “有時候,我禁不住想,目前的處境,是不是一個騙局、是不是一次綁架、是不是一場真人秀?火地島、烏斯懷亞、1870年之前……所有的一切,全是假象,背後隱藏不可告人的巨大陰謀。或者,從頭到尾,是某個大人物的惡作劇!”
    莫曼忘乎所以的質疑,像是撒潑。
    小小的營地,麵積不如一個監獄。男人稍好,營外軍訓、水裏培訓,奔波範圍相當大。女人活動空間就窄小的多,基本限製在營地內。時間長了,牢騷滿腹可以理解。但是,莫曼先前說的頭頭是道,什麽依靠海員、捆綁海員、整合、陽謀,顯得境界高屋建瓴,女強人範兒十足。眨眼工夫,變成哀怨的小女人一個。大概口嗨了,原形畢露。
    掉價啊掉價!邢大同心裏偷笑。他想起偷渡途中,莫曼話說多了露怯。而這女人東窗事發被通緝,九成九是應了那句話,亡於嘴賤,死於話多。
    “老邢,你幫費達得遞的報告,好像你又對他很不看好?”
    蘇銘不再理會情緒化的莫曼,望門外遠端撿垃圾的費達得。
    一小時前,看見“槍頂腦袋”的人沒有幾十個也有十幾個。邢大同料到蘇銘會過問費達得,平靜說“督察隊適合他做的事太少。幫他遞報告,我跟長官說明了,希望發揮他的特長,但不建議進入管理層。”
    “是啊,名校博士、國企副總、掛職副縣長……單純打雜浪費。”
    費達得的嚇人履曆,網絡上確認過。蘇銘念叨一番,手指在桌麵上彈動說“生產區上馬,又要開始私貨兌現,指揮部的統計、規劃、物資分配工作越來越多,確實有必要增加一個人手。但是,老邢,這個人比江一龍更危險,還是由你監管。該打雜繼續打雜,決不能讓他清閑。”
    “行,我讚成!”邢大同點頭。防患傳銷頭子,沒人比他更用心了。
    “喂,有一個人最危險,你們沒看見?”
    莫曼又開口了,拍桌子說“這個人掌握船隊人事大權,船長、大副全部安排他的死黨和親戚。出了海,船隊搞不好要改姓,你們一點不擔心?”
    負責發放工資和獎金,莫曼和全體人員多有接觸,不用偷聽也消息靈通。可惜,掉價了,失去話語權,危言聳聽沒用。
    兩個男人誰也不搭腔,雙雙端杯喝咖啡。
    “十點了,我去查崗、查房。”邢大同喝光咖啡看手表。
    蘇銘站起問“你對曾永福有印象嗎?”
    邢大同點頭說“我同省老鄉,三十出頭,一邊眼睛不大方便,機械修理有一手。”
    “你認錯老鄉了,他不是贛省人。”蘇銘打開抽屜,找出一個u盤,“拿去聽一聽,相信有助於你了解江一龍。”
    說的是曾永福,怎麽扯到江一龍?
    帶著疑問走出指揮部,邢大同從包裏取出平板電腦,戴上耳機,插上u盤播放裏麵的音頻。湘省話,聽了兩分鍾,分辨出江一龍和曾永福的聲音。兩人在宿舍裏爭吵,債務糾紛。真的認錯老鄉了,曾永福和江一龍是結伴偷渡的湘省老鄉。新人自我介紹大多半真半假,為了求證,蘇銘不惜在宿舍竊聽。江一龍的自我介紹扯謊痕跡最明顯,什麽獨自偷渡參加雇傭兵。確認和曾永福是同夥同鄉,不難問出真實底細。
    “喂,邢老怪,你眼睛瞎了?”
    肩膀被猛拍一掌,邢大同痛的平板電腦掉地。想要發作,拍他的李東民已衝出大門。又有十幾人呼拉拉身邊跑過,一道衝出大門。他伸長脖子,這才注意到,大門右側幾百米外,一支隊伍迎麵走來。速度不快,好幾個人手柱木杖,踉蹌前行。
    葉特的野外訓練隊回來了,牽掛的人真不少。李東民一馬當先迎接,帶頭幫忙扛槍背包。跟隨他迎接的人照做,有的一對一攙扶。
    “李大嘴拍馬屁功夫爐火純青。”
    動靜大,惹的莫曼也露頭圍觀,出言諷刺。邢大同不敢苟同,沉默以對。他看來,李東民的作為,拍馬屁是最不重要部分。剛才他下意識想出大門迎接,待看清是海員退伍兵或巡邏隊員隨同李東民,意識到什麽,走幾步停下腳。
    “我說呢,老大的基本盤忠心又團結!”莫曼看出另外的微妙。
    “你腦子歪哪兒去了?”邢大同惱火地貼她耳朵嗆聲,“野外訓練荷槍實彈。不是信得過人,長官敢把槍交給他們扛?萬一哪個腦子壞掉的瘋子拿到槍,往人群扣上一火……你懂嗎?”
    “啊……這、這樣啊?”莫曼被驚嚇的又像受氣小媳婦。她哪想到尋常的迎接細節,危及人身安全。
    邢大同也有資格幫忙扛槍。但他的工作重點在營地,留在門裏比出門好。煩了莫曼,點一支煙走到大門邊站住。莫曼緊緊跟隨,又奪他的煙盒,站他背後。
    “啪啪啪……”
    大門兩側,很快聚集了上百人,紛紛鼓掌致敬。進門的野外訓練隊,個個樣子難看、動作狼狽。今天的雷暴雨,呆在營地也岌岌可危,不難想象人在野外受什麽罪、吃什麽苦?這些人配的上掌聲。
    “以後退伍兵的地位更高了!”莫曼小聲嘀咕。
    “搞清楚再開口,巡巡邏隊員不止退伍兵!”
    邢大同再次喝斥,更像頂嘴。
    退伍兵地位更高,非退伍兵的巡邏隊員也水漲船高。說明葉特的基本盤在擴張,莫曼並沒說錯。隻不過,邢大同有正麵解讀。這支野外訓練隊在天災麵前,體現出頑強無畏的精神,這種精神,營地最需要。而李東民互助互愛的行為,很好的把這種精神代入。這些和莫曼分說是對牛彈琴,莫曼是典型的精致利己者。
    “切,老大就是老大,最後一個出場。”
    野外訓練隊大部通過大門,剩下二人落後幾十米,末尾一個是葉特。莫曼說話上身前傾,邢大同的手肘觸碰柔軟的球體。感覺似曾相識,球體像粘牢了,久久不見脫離。他想挪動手臂,最後還是保持原有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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