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世界盡頭 第057章 敵船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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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酒難戒,多少賢達英豪敗下陣來。
    邢大同俗人一枚,第一次戒煙敗的其所。既然老大點名上油輪了,第二次戒煙勢在必行。相比讓李東民抓去蹂躪,再苦再難明天也得戒。
    想是這麽想,做起來一點不容易。
    習慣的睡前一支煙,邢大同抽了三支。躺上床半小時,眼睛睜的老大,視線被剩下兩支煙的煙盒吸引,悲摧地失眠了。
    營地裏失眠者一抓一大把,他卻一直睡的不錯。以前是故意勞累自己,單單每天“巡視”營地就走上二十來公裏。近些日子,當家人發狠整頓風氣。天天和牛高馬大的海員賽跑、摔跤、肉對肉衝撞,睡的更加香甜了。往往沾床即睡著,一覺無夢到天光。
    “明天你要戒煙了!明天你要戒煙了……”
    別人失眠,多是想念原時空的親人、愛人或房子、車子、票子。他邢大同失眠,是抽煙過量興奮,又恐懼於戒煙。輾轉反側,念經似念叨葉特說的話,總算沒再去拿煙盒。
    時過十二點,戒煙正式開始,仍然沒有睡意,他的視線轉移到配發的幾支洋酒上。
    隻喝一杯,反正酒戒破了!
    有的人喝酒,一杯昏睡,有的人喝酒,越喝越清醒。喝國產白酒的話,邢大同屬於後者。他以為洋酒不同,中午一杯伏特加倒。照方抓藥,下床倒一杯伏特加一口悶。可惜,回到床上十分鍾,非但沒睡著反而勾起酒癮,想喝第二杯。
    終歸不是意誌薄弱者,沒做飲鴆止渴的事。另換一種方式助眠,他將筆記本電腦擱床上,調出海峽監控錄像播放,躺下觀看。
    指揮部曾有人問,吃幾顆安眠藥容易睡著?所有人否決安眠藥,答案如出一轍:看海峽監控錄像。
    海水、荒灘、礁石……幾乎一成不變的畫麵,若非時而起風,吹皺海麵或掀起波浪,以為是靜止畫麵。耐心等待,偶有飛鳥掠過,運氣好的話,能看到鯨魚噴水。這樣的錄像,看幾分鍾令人昏昏欲睡,已經累積了數百小時。
    邢大同之前看過監控頭幾天的錄像,快進著看,飛鳥常見,從沒見過鯨魚。今天運氣更不好,隨手點開的錄像,畫麵昏暗,灰蒙蒙一片,天黑後紅外夜視拍攝的。不過,催眠效果極佳,睡著都不知不覺。
    “昨天睡飽了!”
    手機鬧鍾叫醒,陽光刺眼了。邢大同起床,找到了失眠原因。昨天在醫務室住院部睡了小半天,夜裏自然睡不著,與戒煙無關。
    洗漱從衛生間出來,床上的筆記本還在播放“催眠”錄像。配置的商務本電池續航能力強,四個多小時電量沒耗盡。不再是灰蒙蒙的紅外夜視鏡頭,畫麵明亮了,黑夜轉入白晝。
    “咦,這是……”
    動手關機時,邢大同發現畫麵上有古怪。早晨陽光直射,海麵出現一個船頭的倒影。作為船迷,他很快辨認出那是貨櫃船的船頭倒影。古怪在於,船隊停泊烏斯懷亞海灣後,兩條貨櫃船再沒開動。每天巡視營地,船隊動靜盡收眼底,他一清二楚。
    哈,敵船的倒影!
    突變那天,卡爾帶走自己的遊艇和“海上超市”幸存的全部外籍海員,還帶走一條油輪、一條貨櫃船、一條快艇,這是公開的信息。
    居然看到敵船的倒影?
    有意思了。
    警察的好奇心是職業性的,刨底尋根是專業性的。
    敵船幾時來的?為什麽停在這裏?有沒有同夥船?來的目的何在?
    邢大同一頭紮入錄像中,反反複複播放,完全忘記了時間。
    “邢隊、邢隊,你沒事吧?”
    “啊,我沒事!”
    “真沒事?蘇長官說你昨天淋雨濕透了,沒生病?”
    “沒事、沒事,我馬上就好!”
    吳克州叫門,手機鬧鍾又響,離九點的早會隻有十分鍾了。邢大同剪輯幾段錄像轉存u盤,匆匆忙忙出門。
    營地裏睡的第二晚,起的第二早的人,頭一次缺席早操,難免引來領導“關懷”。題外話,睡最晚起最早的人,是營地總指揮林耀輝的“專利”。
    “沒有感冒發燒?”
    “我很好,謝謝!”
    關懷的不止領導,莫曼站會議室樓梯邊說:“餐廳的姐妹專門為你做早餐,感謝昨天的救命之恩。”
    邢大同苦笑,錯過早餐也錯過感謝。莫曼又道:“早餐放你辦公桌上。快開會了,你現在沒法吃。”
    “有勞,謝謝!”邢大同真有點餓了。
    背靠餐廳,後勤班女人們自己吃好喝好,順水人情也送的爽利。平時做手腳不太過分,指揮部睜隻眼閉隻眼。反正誰都沒家,個人多吃多占權當減少浪費。
    “老蘇、老黃最好穿雨衣帶雨傘,不要被老大的口水噴死!”
    一道上樓時,莫曼講怪話,邢大同有同感。
    滯留火地島,根本原因是海員不足以駕馭船隊。而落實船隊各船崗位人員上崗培訓,無疑是邁出離開的第一步。葉特給出三天分配時間不算短,結果七八天過去,分配上崗培訓還是難產。別的不說,兩條駁船船長無人問津,最不可接受。表麵上客觀因素所致,實質是海員的對抗行為。傷害不大,侮辱不小,侮辱的是當家人,蘇銘和黃亞發難辭其咎。昨天葉特隔著十幾公裏痛罵,今天麵對麵該是怎樣的“狂風暴雨”?
    “但願你不是背鍋俠!”莫曼在會議室門外咬耳朵。
    邢大同心裏咯噔一下,站住不動了。吳克州開始點名,才遲鈍地跨進門裏。
    莫曼並不是危言聳聽,禁閉室仍關著三個海員呢!整頓風氣後,督察隊抓的海員看似不多,但這些人牽扯的親戚、老鄉、老同事,可是不少。說他邢大同惹毛了大半海員,一點不誇張。當家老大若是向海員妥協,背黑鍋舍他其誰?
    “醜話我說多了,沒詞了,等我抽空讀幾本書再說。散會,各位!”
    出乎所有人意料,早會波瀾不驚。時間創紀錄的短,二十分鍾不到。葉特一改往日逮誰噴誰,雷厲風行的作派,陪同自家二叔安靜列席。結束前才開口,說幾句無鹽無油的話。但是,會議內容一點不平淡。林耀輝宣布以大小軍艦和拖輪、油水船,成立船隊的護航分隊。李東民則主動請纓,包攬兩條駁船。
    兩件事,足以表明當家人的強硬態度。
    妥協?做夢吧!
    不啻於警告海員群體,別人搞不掂你們,老子親自下場。
    “乖乖,低估葉家叔侄了!”
    莫曼叉腰站指揮部裏,聲音興奮又失落,“一言不合就決裂?哈,護航分隊,真是絕了!我還擔心以後出了海,船隊會不會改姓?可笑的很,杞人憂天。長官老大興許青澀了點兒,人家有老辣的二叔啊!”
    邢大同嘴裏有客,沒做應答。散會後,他一刻不停,溜回指揮部,補吃早餐要緊。不停嘴吃下兩隻肉包子、一碗牛肉熱幹麵、一條烤腸,順帶賞臉給莫曼當聽眾。心裏為後勤班點讚,早餐一天比一天豐富、可口了。
    又抓一個煎餅果子在手,準備送入口中。
    “當心噎死你!”
    莫曼的咖啡煮好,倒一杯放在邢大同麵前,繼續說:“看出來了吧?黃亞發誌大才疏。自以為是海員的南伯萬,大權在握卻自私自利、任人唯親。其他海員不是吃素的,誰鳥他誰傻。自己搞臭自己,活該!想必老大叔侄早就察覺他什麽貨色,玩一手欲擒故縱。護航分隊出來了,擺明叫海員挑邊站隊。今天起,恐怕大把人哭著喊著和老黃劃清界線。哼,私貨沒兌現呢,居然向老大示威?”
    黃亞發獨攬各船崗位分配權,擔憂的人不少,尤其新人管理層,就連少管閑事的陳醫生也找邢大同掰掰。船隊是離開的希望,是在未知世界求生的最大依仗。但有內訌,人人倒黴。那可是要命的,有防微杜漸覺悟不難理解。
    其實,崗位分配難產,黃亞發就玩完了。所以莫曼昨天拋出危險人物,放了個啞炮。
    邢大同喝了兩口咖啡,木然點頭。倒不是事不關己,早會上的決策,他就像在單位聽取紅頭文件傳達。自己的意見改變不了什麽,何苦發表意見?
    今天,若是要做背鍋俠,他義無反顧。不為別的,身上的自動手槍代表最大的信任。當家人視你為生死之交,受點委屈又哪樣?至於船隊管理,莫曼的陰謀論調,什麽欲擒故縱,他嗤之以鼻。非要挑剔葉特有什麽不是,那就是對待海員太寬厚了。
    “最冤是老蘇,怎麽做都不討好。安排他監督船隊的崗位分配,不如拿他去火上烤。隻要他敢插手船隊,老黃巴不得有擋箭牌。cpo臥底注定是海員的敵人……”
    莫曼的話嘎然而止。
    邢大同抬頭,眼睛餘光發現蘇銘走到門邊,趕緊將最後的煎蛋塞入口,喝光咖啡咽下肚。起身相迎,從口袋掏出u盤說:“蘇長官,海峽的監控錄像。我發現一些古怪畫麵,不知道你發現沒有,要不要看看?”
    “哦?”蘇銘意外地接u盤,皺起眉頭,“唉,那些錄像呀,我看兩分鍾就睡著了,海鳥都沒見過一隻。”
    “喂,你看到什麽了?”莫曼好奇插嘴問,“是不是靈異事件?”
    兩個男人無語對望,蘇銘看手裏的u盤說:“古怪畫麵,是吧?我抽空看看。”說著收u盤進口袋,這是不打算與莫曼分享。
    “我得去走一圈了!”邢大同趁機離開指揮部。
    莫曼用宮鬥解讀一切,一會兒精明的可怕,一會兒幼稚的可笑,實在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