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得到了答案，一個很荒謬，又很實在的答案。
    多年的心結釋懷了，卻又沒有完全釋懷。
    入夜，所有人按照身份跪在靈前為皇帝守靈。
    嫡子跟皇後跪在最前麵，襄王跟九王爺緊隨其後。
    中宮嫡出是老幺，平日裏很是受寵，但才十一歲，在朝堂上沒什麽勢力，皇後父親也不過是個銀青光祿大夫，早已榮休，並無助力。
    所以哪怕他身為嫡子，也無力爭奪皇位。
    皇子公主後麵，就是相國跟其他功勳大臣。
    本來葉卿綰應該跟她爹跪在一起的，不知怎的卻被安排到老太傅邊上，老太傅趁她不注意，偷偷給她膝蓋上塞了兩塊厚厚的墊子。
    葉卿綰有些慌張的看著他，低聲道:“不合適吧？”
    被人看見了，怕是要殺頭。
    柳晟卻笑著做了個噓的手勢，讓她不要聲張，然後自己端端正正的跪著。
    葉卿綰看了一眼他的膝蓋，並沒有護墊，就那麽硬跪著。
    一夜過去，靈堂風平浪靜。
    葉卿綰跪得膝蓋都麻了，又不敢動，肚子咕嚕咕嚕叫，不止她的叫，大家都叫。
    一直忍到中午，嫡子第一個遭不住，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暈倒，襄王一把給他托了回去。
    嫡子這才勉強站穩，微微扭頭跟襄王說了句:“謝謝大哥。”
    皇後趕緊扶住他，偷偷給他塞了點吃的。
    塞完估計又覺得過意不去，偷偷的給後麵的襄王跟九王爺也塞了點，但是兩人看都沒看一眼，依舊筆直的跪著。
    皇後想勸兩句:“你們的孝心父皇都知道，但是剛剛才打完仗，吃點吧，不然身體遭不住。”
    “母後跟十九弟吃吧，十九弟還小，從小沒吃過苦，吃點是應該的。”九王爺如此說，皇後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其實說是不許吃喝，但隻要不過分，吃點還是被允許的。
    畢竟也不可能真的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若是真的不吃不喝，守完靈，就可以讓別人為你守靈了。
    可是葉卿綰沒帶吃的，嗚嗚嗚……
    就在她哭唧唧的時候，一隻手偷偷伸了過來，鑽進她手心裏，給她塞了幾塊點心。
    葉卿綰抬起頭，看到老太傅正對著她笑:“吃吧，別讓人看見。”
    葉卿綰趕緊塞了一塊進嘴裏，幸福都快溢出來了。
    吃完又偷偷問他:“你不吃嗎？”
    柳晟搖頭，葉卿綰以為是他帶得不多，都給她留著，於是告訴他:“我這裏還有。”
    柳晟卻淡笑著道:“我不餓，你吃吧，乖。”
    君臣一場，最後一程，他想送得體麵一點。
    三天過去，襄王跟九王爺愣是水米未進，大家看在眼裏，都忍不住偷偷的誇他們。
    但是沒有人看見，老太傅也沒吃沒喝，在這裏跪了三天。
    等大家都陸續起身離開，葉卿綰艱難的挪過去:“太傅，走了。”
    “好。”他嘴唇都幹了，還是習慣性的對她笑。
    葉卿綰趁他說話的功夫，一把往他嘴裏塞了塊糕點。
    感覺到他愣了一下，葉卿綰趕緊解釋:“守完了，可以吃了。”
    “呲”柳晟被她逗笑，捏捏她鼻子:“就這麽幾塊糕點，你還留著。”
    “我怕你餓。”葉卿綰嘟著嘴。
    “我家葉小姐最好了。”柳晟笑著站起來，慢慢的把她扶起來。
    葉卿綰雙手抓著他的手掌，艱難的站起來，腿都伸不直了，膝蓋以下感覺已經不是她的了。
    柳晟也不著急，耐心的等著她，甚至還想蹲下去給她捶捶腿，被葉卿綰驚慌的拉了起來。
    好多人看著呢。
    “綰兒。”相國走了過來。
    葉卿綰趕緊鬆開老太傅的手:“爹。”
    “爹一會還要留下來議事，你……”相國說著，忽然看了旁邊的柳晟一眼，才道:“你先回家，柳太傅也是要留下來的。”
    話音剛落，葉卿綰臉刷的就紅了。
    爹爹爹你在無中生有、暗度陳倉、憑空想象、胡編亂造……
    我畫個圈圈詛咒你，冬吃蘿卜夏吃薑，不用醫生開藥方，身體棒棒，吃嘛嘛香。
    “我先走了。”葉卿綰低下頭，快步往前走。
    走一半又折回來，把剩下的糕點塞進她爹手裏:“爹、爹，你也吃點……”
    咳咳……
    她就是低著頭，都能感覺到老太傅極力在憋笑……
    她丟下糕點，一路小跑衝了出去。
    好糗啊！
    救命啊。
    大型社死現場……
    他們離開之後，眾皇子跟朝中舉足輕重的大臣都集中到了勤政殿，商議立新皇的事情。
    水笙長公主堅持立嫡立長，要立嫡子為帝，皇後其實是不太願意的，他們母子，一無朝中勢力，二無母家支撐，如何能在實力雄厚的九王爺跟襄王眼皮子底下當皇帝？
    她隻求新皇登基後，能給她兒子一塊封地，讓她兒子遠離京城這個是非地，過安生日子。
    但自古立嫡立長都是習俗傳承，水笙的提議，得到了很多中立大臣的支持。
    自然就被支持九王爺跟襄王的人反對，說什麽自古帝王，皆是有能者居之，還說長公主派兵圍城，也是九王爺跟襄王誓死守護。
    雖然陛下臨終前赦免了長公主，但是她當時的行為，也跟謀逆沒兩樣了。
    一說到這個，爭吵更加激烈，什麽陳年舊事都被翻了出來，越吵越凶，都有人要拔刀了。
    相國跟柳晟就在旁邊站著，看他們耍猴，現在就是九王爺、襄王跟十九王爺三個人選，大家勢均力敵，不管選誰，其他兩方都不會同意。
    搞不好，又得打一場。
    自古皇權更迭，少有不血流成河的。
    但是很奇怪，襄王居然沒來，不過即便他不來，也沒有人敢不把他當一回事，畢竟這裏除了水笙，就他手握重兵。
    眼看著他們快打起來了，一直不曾露麵的襄王，忽然穿著盔甲，手持武器走了進來。
    這陣仗……
    眾人嚇得不敢動，怪不得他不在，原來是去調兵了……
    襄王走進來，笑著道:“怎麽不吵了？繼續啊，你們吵你們的，當本王死了就行。”
    說完，拔出劍，往勤政殿的地麵一插，雙手扶著劍柄，一副你們吵你們吵，不用管我的表情。
    這陣仗，誰敢當他死了啊？
    真要有人敢當他死了，那他們就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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