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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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擊石成火(二)
    禁軍兵馬司大營位於京郊西北古壇場,  此地自古為京畿要塞,築有營城,  周邊雖堅壁清野無有住家,  但因西北三州入京必經此處而設有關棧,車馬驛和市集均供往來行人客商便利,相較好多偏遠州郡小城竟還多出幾分繁華熱鬧。
    禁軍下轄兵馬司與殿前司,二司各有其職:殿前司一萬五千精兵護衛皇城與聖駕;兵馬司十萬駐紮中京府各地要塞重路守護京畿安泰。二司皆為皇帝可直接調動的軍事力量,  乃是防務的重中之重,  故而二司的長官無需聽命他人,  更無兵部統轄的掣肘,從任命軍中將領到文吏,一切權力皆在二司長官股掌之間。
    這也是卓思衡選擇禁軍兵馬司作為統戰對象的重要原因。
    相比此等得天獨厚的優勢,  禁軍兵馬司如今都指揮使不管多討人厭也都變得不那麽重要了。
    虞雍調回京畿這一年升遷速度令人咋舌,  他以兵馬司副都指揮使司平調入京,  當時還有許多人說邊關回來的將領如此也不算升遷,  大概是因為年紀礙住將銜。誰料王伯棠一案虞雍深受皇帝信任,跑了一趟外差,歸來後原指揮使去任兵部,  他則原地升遷統轄十萬禁軍,實在是使人不得不遐思或許皇帝早有此安排,才給他一個功績先立下威信再進行拔擢,用意如此,  今後的重用與仰賴便不必多說了。
    倒是卓思衡卻覺得,  皇帝已經不單單隻想在文臣中選任自己門生的班底了,  這個打算已然在軍務中實踐。
    卓思衡此行前來古壇場兵馬司大營麵見虞雍,自入營城所見皆是有條不紊,客商與軍旅各走一路,  人貨分別過關,把守軍士軍容齊整,可見虞雍治軍嚴謹絕非浪得虛名。
    承認他優秀是一回事,但能不見就不想見又是另一回事。
    虞雍此人傲慢裏透著股陰狠,讓卓思衡實在無法相交,但公事在先,他遞交聖上親書的入營印書時仍舊按照規章辦事。
    五月鶯歌碧野爛漫時節,兵馬司大營內正殺喊震天,操練的禁軍分為十人一組,於木柵內使勁渾身解數交鬥,力有不逮者稍有懈怠,腳架高處逡巡的軍士便會執長杆擊其脊背,以示驅策和懲戒。
    卓思衡等待期間站在此處觀看,心想那些國子監的學生還覺得自己手段殘忍,應該也引進這個辦法,考不好的就都圈禁起來一人一本書丟下去背,背完的才能出來,上麵最好也站著人拿戒尺監督,有人困倦瞌睡就一戒尺下去……
    還是算了,這種事也就隻能恨鐵不成鋼的想想,打也打不出來上進求學的心,隻能適得其反。
    但回憶起自己看過那些太學生狗屁不通的文章,偶爾用這種精神勝利法釋放壓抑的怒火還是挺好的解壓手段。
    替卓思衡通報的士尉不一會兒自主帳歸來,雙手奉上歸還印書請他入內,卓思衡終止遐思,跟著此人一路暢通無阻。
    隻是沿途士兵多少有些側目,忍不住都偷偷去看這位隻身獨闖禁軍大營的緋袍文官。
    相比秋狩時皇帝的行轅,禁軍的大帳顯得樸素冷硬許多,內裏夯土墊高,灑水壓實,沒有紋路細膩的木板也不鋪任何毯墊,隻一張長桌橫在虞雍麵前,上有京畿地形的沙盤陣列,左右兩架木掛上各懸有一張水文山川一張城壘輿圖,□□劍戟等物遍布帳內,羅列整齊,無論哪處都透著嚴苛的有序感。
    站在正當中的虞雍抬頭看了卓思衡一眼,還是那種讓人厭煩的眼神,隨後他揮揮手,士尉應令離去。
    “聖上的手諭都拿來了,想不見你也不行,說吧,要我去抓你們國子監不聽話的學生來看管還是直接派人去羈押?”虞雍雙手扶著長桌上,
    有人快人快語是幹脆,有人就顯得很討厭,卓思衡在心裏已經將幼年父親所教的君子三立、四不、三戒、九思、三樂、五恥、三德通篇背誦,然後才保持冷漠的禮貌開口道:“國子監自會嚴管學生,無需禁軍代勞。我此次奉命而來是為禁軍文吏任選一事。”
    虞雍聽完抬頭看他:“文吏?太學生的事兒我管不著,禁軍的文吏也同你沒有多大關係不是麽?”
    “從前沒有不代表今後沒有。禁軍選任文吏由主帥任免,我前些日子向聖上陳秉,聖上認為該由你我商議此事是否得行,再由我出具書麵奏章遞上中書省,故而我特此前來相詢。”
    “卓司業同我講話不用字斟句酌,我倆相看互厭也不是什麽秘密,你直說便是。”
    “書不能白讀,厭惡歸厭惡,涵養還是要有的。”卓思衡也不指望此次相談甚歡,他隻希望能按照預期達成目的,“國子監即將興辦吏學,顧名思義就是要按照各衙門所需,招收吏生培養為吏員,經與聖上商議暫定有術算、農疇、匠作、藩文、醫理、測勘、刑律七科,其中三科文吏皆可受命於軍旅,望虞都指揮使列出一份缺任表單交由聖上禦覽。在此期間我會派駐一人在營地內協理此事,並不屈勞貴軍奔波。”
    虞雍手上握著一枚沙盤木雕,把玩半晌後撂下道:“空缺是有的,但你這件事拉我下水便是不厚道了。”
    笑死,是什麽讓你覺得我是厚道人?
    卓思衡努力保持得體的笑容道:“我會把所有衙門都拉下水陪你和你的禁軍兵馬司。”
    這話連虞雍都不禁微怔,冷眼打量能笑著說出這種缺德話的元凶:“你從吏部手裏搶肉吃,又擔心阻力太大,就想出餿主意拿禁軍打先鋒?因為禁軍的人事任免無需通過吏部,這鍋肉他們看得見吃不著,你拿我來堵天官們的嘴?卓司業怕是自己便已經學過吏學的術算,算盤打得真是嘹亮。”
    確實,不過這是你沒見過我的巔峰數學刷題速度,我求起導來我自己都怕,估計不用當學生,當老師也不差。
    “我可以向你保證,隻有吏部會激言反對,其餘各部最後都會從善如流,必然不會讓你陷入進退維穀的境地。”卓思衡這次的笑倒是發自內心了。
    “除去與吏部為敵,兵馬司也沒有什麽好處。”虞雍也不禮讓半句,自己大大方方坐下。
    卓思衡清楚,自己沒有皇帝的手諭,所以此次商議絕非傳旨說個命令就能走,皇帝也不希望各部離心離德,意思是要他來商議,說服虞雍而不是用詔令壓製就顯得格外重要了。
    “誰說沒有好處?”卓思衡也不使用任何辯論說服的技巧,直接將利益擺出在虞雍麵前,他要給這個人不能拒絕的條件,“其一,”他握起一顆木雕,放在虞雍正麵前,“虞都指揮使自邊關歸來,與禁軍諸將本就自有隔閡,以你的個性想不得罪人隻怕都難,我一路看來,隻見軍令如山,想必你用嚴令治軍彈壓諸人,又晉升好些年輕牙尉將領培植自己戍衛,這些用心還是差些關鍵,若軍用錢糧物資調度的人不是己用,稍有掣肘都能要你治軍的顏麵難堪,而由此次吏學興派便有個取代他們的官方名目,受你選任提拔的軍中文吏豈不為你所用?這樣的好事就算六部都同你為敵,你也樂得接受。”
    這件事是卓思衡自林劭處得知,原來林劭入禁軍這樣痛快不是因為剛好有缺漏,而是好些原本的士兵卒衛忽然受到提升,才有他能補足的機會。
    虞雍沉默著看向他,黑色瞳仁一動不動,也沒有任何開口的意思。
    “其二,”卓思衡並排擺落第二顆木雕兵卒,“你治軍可謂令行禁止,當年秋狩我便有所見識,而各個將領的帶兵風格與軍中風氣都是各有差異,因此普通文吏未必能夠勝任你軍中的職務,你能按需委派國子監培養軍中文吏,此等益處還用我再言說麽?”
    這是卓思衡從前在杏山鄉聽朱五叔講過的,換個將領軍中便是換個風氣,好些將領和駐軍若是行事風格差異太大,磨合不調便會多生嫌隙,他曾經便是同幾個隨自家將軍派委至延和軍治監的牙尉牙將鬧得僵硬才被調去勞役營,這裏麵的苦水朱五叔喝多了就要講一次,卓思衡倒著都能背下來。
    虞雍自背靠的姿勢朝前傾,雙手支住下顎,卻仍是看不出有任何說話的打算。
    “其三,也是最後一點,”這次,卓思衡拿過一匹馬的木雕來放在第三次序,“朝廷今年會在秋狩前整頓軍資,禁軍的損耗其實不大,可萬一你剛接手的糧倉武庫裏有什麽虛耗……還是得找信得過的專人清點以下,別糊裏糊塗得背了黑鍋,虞都指揮使。”
    幾聲脆響回蕩在營帳當中,虞雍拍著掌站立起來。他是笑起來也有幾分銳利和陰刻的人,此時盯著的人若不是卓思衡,怕是定然要忍不住在此等威壓麵前後退幾步以避其鋒芒。
    卓思衡則安心享受這份陰陽怪氣的讚賞。
    “如果不是討厭你這份表麵淡若君子內心溝壑千回的毛病,我可能都想要你來隨我治軍了。”
    “我若不是真正的君子,你會更討厭我的。”
    “這話倒也對。你的人什麽時候能派過來?”
    虞雍這人最可取的一點就是辦事幹脆,卓思衡覺得自己雖然記仇但足夠以大局為重,他不理虞雍陰陽怪氣的表情,隻比出個三字來:“三天,給我點時間準備,人先給你派來,此事上奏後立即見分曉。”
    “小朝會如果遇見吏部的人興師問罪,我要替你說話分辨麽?”
    “不必,我自己可以應付。”
    “那就行。”
    “不過若是聖上要你作證,你可得實話實說,咱們做臣子的最重要的不就是忠心麽。”
    這次輪到卓思衡陰陽怪氣了,他能看出虞雍明顯的慍怒在目光中衝向自己,後槽牙大概都要被他咬碎了。
    這感覺真棒,以後他還想常來。
    大概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卓思衡每天在一盤子雞蛋上奔走,在各個利益集團之間尋求平衡已經太久沒有如此痛快的講話,這樣說來,還是和討厭自己的人來往更能舒展心境。
    “沒有其他事了?”虞雍冷聲問道。
    卓思衡保持基本的禮貌,朝虞雍行了個官吏之間見麵的平禮:“我告辭了。”
    然後便朝大帳外走去。
    “我本以為你可能會拿青州邵家的事來要挾我。”
    虞雍在他身後忽然說道。
    卓思衡站下來,也用同樣冷漠的聲音回答:“這不是我行事的風格,你應該慶幸,我確確實實還算是個真正的君子。”
    說完敞簾而去。
    卓思衡對這次談話的過程和結果非常滿意。
    至於虞雍滿意與否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
    替人分析利弊本來是件辛苦事,卓思衡替太子分析是發自真心,但給虞雍分析則是速戰速決結束交涉,出發點不同造成勞心勞神程度不同,他為太子思量仿佛是在給親弟弟謀劃人生幸福,自然殫精竭慮;虞雍不配有這個待遇,最好的過程就是他說完了事,唯獨利益是他們之間至少目前為止唯一存在的紐帶。
    其實虞雍從能力和手段來說是卓思衡回欣賞的那類人,但兩個人的恩怨自太子始,當初的事卓思衡始終記仇,再加上此人性格剛好是他最不能容的那種傲慢陰鷙之輩,自然他們個性融不到一處去了。
    隻是虞芙當真是慈衡的摯交,自慈衡回京後,兩個小姐妹恨不得天天聚在一處,加上靳嘉的母親善榮郡主疼愛慈衡,兩家其實走得也還算近,真是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哥哥能有這樣懂事又明理的妹妹。
    卓思衡便想邊去營前領回自己隻能放在營外的馬匹,卻見馬已不知所蹤,別說他的馬匹,馬槽裏更是空空如也。卓思衡心道,不會把他的馬當做禁軍軍馬一道去操練了吧?那家中老馬怎麽吃得消?於是忙問馬卒,一問才得知原委。
    “定然是那幫小子將馬全都拉去隔壁馬場裏!今日有貴人前來選馬用作儀仗出行,宮裏今早才來人告知,咱們營上準備不及,恐是忙中出錯誤將大人的馬也扯了去,得罪大人了,我這就去給大人找回來!”
    馬卒見卓思衡穿著緋色官袍,以為他是什麽來傳旨的文官得罪不能,態度十分謙卑,卓思衡倒十分隨和,笑道:“不必了,我自去領回,從馬場直接回京,也少走幾步路。”
    可他卻想不起最近宮中有何大事要自禁軍昂貴的馬匹中選來備用。
    馬卒聽過他的話後如何肯?連喊帶叫找了個小卒跟著卓思衡一道替他引路,二人到了馬場,卻見沃野草場的柵欄外停滿華麗的車駕,細數有近五十餘。
    “這是……”卓思衡一時不能分辨。
    “是各位貴戚女眷們的車駕,為了避嫌,軍中除了馬車近前執崗哨的那些,其餘人都在遠處待命,大人隻能跟我帶著腰牌進去。”小卒殷勤道。
    對了,不日皇後即將去先嫘壇舉行親蠶禮,按照禮製,會有三十六名貴戚官宦之女隨往梭織共禮,大概便是這些女子來馬場為伴鳳駕擇選良馬。
    那他也還是不要進去得好。
    “麻煩你去幫我將馬牽來,我實在是不便久留。”
    大概沒有見過這樣客氣和自己說話的人,小卒一驚,趕緊表示立即就辦,可他剛行出兩步去,卻被一位自馬場騎行而出的騎裝麗人堵住去路。
    卓思衡看清來人,心道今日大概真的不是什麽適宜出行的日子。
    那名麗人顯然已是看見了他,於是翻身下馬,大方利落得邁步行至近前:“卓大人今日也有興來選馬馳騁?”
    “見過綺英郡主。”卓思衡行禮道,“公務至此,正要離去。”
    “卓大人是見了我想走,還是原本就打算走呢?”
    綺英郡主似笑非笑的目光看過來,卓思衡有種衝動想跑回虞雍的大帳去看那雙死魚眼睛。
    他實在不擅長和親人以外的女子打交道。
    “不敢隱瞞,確實是公事纏身,不得久留。”
    “也不用久留,說兩句話而已。”綺英郡主雖也是天恒貴胄,但說起話來全然沒有趾高氣昂的感覺,反倒是落落大方,與她明豔的容貌相得益彰,“大人公事繁忙這我倒是知道的,前些日子聖上也是這樣告知我父王的。”
    她說完粲然一笑,又道:“我是斷然想不到,自己還有這樣被拒絕的一日。”
    卓思衡傻了。
    皇帝這個王【】八【】蛋,竟然給他賣了!
    他是希望皇帝能表示還要重用自己,但是換個說法給自己一個台階,免得大家難堪。現在好了,皇帝直說直話,輪到郡主來跟他興師問罪。
    怎麽辦?怎麽辦?
    卓思衡慌了,但他慌張的時候,表麵上已經可以習慣性保持沉穩如常,這是一種文官的職業素養,他修煉得爐火純青,甚至可以用體麵的沉默來為自己贏得思考時間。
    終於,他想好了該說什麽,郡主顯然沒有察覺他的心緒方才有多亂。
    “郡主是金枝玉葉,想要留在帝京隻要去麵見長公主即可,無須扯上一個微末官吏來言說,下官不敢與郡主相提並論。聖上所言也皆為臣所求,學政整飭緊迫,下官奔走無暇顧及私事也屬實情,還望郡主體察。”
    那就都說實話吧,卓思衡想,我也提你指條明路,你就不要再糾纏我這個剩男了……
    “既然大人已經知曉我的難處,我也不是善於隱瞞的個性,盡可以告訴大人,我與弟弟自幼感情甚篤,他一人留在帝京我怎能放心,於此才想留此作伴。”綺英郡主雖仍是目中含笑,然而話中已有了機鋒,“大人說若想留下可以麵見長公主?何以見得?”
    “長公主如今在編纂女史之書,郡主可否知曉?”
    “這個自然知道。”
    卓思衡放了些心,已經能鬆弛地保持住禮貌微笑:“是了,長公主為宗室女子編纂此書,當然希望書成之前,有更多宗室女子可參與其中,此舉不可不謂繼往開來,郡主大可以麵見長公主嚴明自己仰慕此書功在千秋,也想略盡薄力,長公主如何不允呢?”
    長公主大概也希望身邊多些得力的宗室女子襄助,她此時最需要的就是自己的勢力。
    綺英郡主個性與宣儀長公主必然投契,那兩人豈不一拍即合?
    還是放過他這個官場浮沉的大齡男青年吧……
    “這話說得確實有道理,可書編成後我豈不就要離去?”綺英郡主劉珮稍加思索後又是一笑,“大人別是為了哄我想出這推脫一時之辭。”
    “當然不是。郡主想要久留,還要看閣下在長公主身邊協同編書的表現,這件事我無能為力,隻能為您指清留京之路的方向,該如何走還要看郡主自己的步步為營。”卓思衡本想說以她的能耐定然能夠有辦法留下,但他卻覺得也還沒到說出此話的程度,故而未有表示。
    綺英郡主聽罷微微側頭露出能讓仲春桃李羞慚的笑容來,再轉眸看向卓思衡時緩緩道:“多謝大人點撥,這樣的話還從未有人教過我。”
    大概也沒有人想像自己這樣急於脫身眼前的窘境。
    卓思衡也坦率避讓道:“那就預祝郡主留京順遂,世子求學安泰。”
    說完他就要走,卻被郡主突如其來一句話喚住:“大人,如果我是真心真意的呢?”
    卓思衡站下來看著綺英郡主,沒有明白她的意思,隻道:“郡主在說留在帝京之事麽?”
    “不,是留在你的身邊。”
    一瞬間,卓思衡覺得自己的腦花轟然炸開,齊齊上天,拚命想逃離此時此地,而救了他的不是自己的急智,卻是另一個及時出現的熟悉的聲音。
    “卓司業可是在尋這匹馬?”
    卓思衡以為自此有救,可看到來人後,剛回到顱內的腦花開始沸騰。
    雲桑薇正牽著自己家那匹黑色老馬站在不遠處,看過來的目光很像當初在瑾州楚巫洞窟時來自麵具下的那一次次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