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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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清溪桃李(四)
“哥哥,你到底會不會叉魚啊……不然我們還是釣吧!”
青山公主劉婉站在岸上,看哥哥踏進剛剛沒過小腿的溪流裏,深一腳淺一腳站都站不穩,隻能勉強扶著準備拿來叉魚的木棍作為支撐保持平衡。
他們之前還嬉笑實在不行就去捕魚,可走投無路,隻能用這個辦法。若是隨便去哪裏借旁人的頂數,肯定會被父皇識破不說,要是留了把柄,豈不因噎廢食?
想了想自己弟弟滿載而歸的景象,太子覺得最起碼,還是準備條魚吧……
可劉煦和劉婉兩兄妹用借來的魚竿掉了一整個時辰,連水草都沒掛上鉤,兩人想著要不幹脆算了的時候,劉煦忽然想起當年他們三人遇險避禍時,聽卓思衡說過曾在河裏叉魚,於是他便削了個簡易的樹枝,挽起褲腳自己摸石頭走了下去。
聽著是挺容易,但真做起來,他完全不會。
“哥哥,還是算了吧。”劉婉看溪流清淺慢緩,但哥哥還是站不住,覺得還是早些回去的好。
“二弟帶了那麽多獵物,我要是空手,豈不讓母後難做?”劉煦說著仍舊努力維持仿佛不存在的平衡,“不行,沒有獵物,總要找點別的交差,不為咱們自己,就當是為了母後。”
“其實咱們也不一定就空手回去。”劉婉勸道,“方才哥哥不是吩咐侍衛們散開去找些能吃的果子和野味山珍了麽?拿這些不就好了?今晚宮宴……總得有素菜吧!”
她實在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話音剛落,兩個人就聽見一聲熟悉的鬆爽笑聲。
“你們是在替聖上施養生之道麽?”
“卓侍詔哥哥!”劉婉蹭得站起來,幾步跳到自林中而來的卓思衡麵前,用得還是從前的稱呼,“你來幫我們啦!”
說完她就趕緊捂住嘴,生怕自己因喜悅而聲音太大給哥哥和卓思衡惹禍上身。
“我來之前看過了,周圍沒有什麽人,你們派侍衛去找東西倒沒什麽,可是如果自己遇上什麽麻煩身邊沒人可如何是好?”卓思衡忍不住絮叨,“還是要小心為上。”
“我總覺得,當年出事,不是因為身邊沒人,而是因為有人……”劉婉嘟囔著如同自言自語,可很快,她又換了解頤之態道,“這麽久沒見卓侍詔哥哥,別見麵就教訓我們呀……”
劉婉的話讓卓思衡想到了慈衡,她們雖然個性完全不同,可不肯認輸的嘴巴確好像是同一張,他隻能無奈笑笑,轉頭看見太子正高高興興踉踉蹌蹌往岸邊走,趕忙過去伸手扶住劉煦,幫他站穩:“殿下小心些,水下的石頭你看著在一個位置上,實際又不一樣,得慢慢才能適應。”
“我說我怎麽總也站不穩呢……”太子不大好意思笑笑,可他見了卓思衡是真的開心,顧不上形容狼狽說道,“卓侍詔,教教我們怎麽叉魚吧!”
“侍衛派出去多久了?”卓思衡謹慎問道。
“半個時辰不到,他們看我們什麽也撈不著也是著急。”
太子笑起來很是憨和,大概侍衛也是實在無奈,又不好真讓老實的太子空手而反,萬一皇帝心有不滿,又不好拿自己兒子說事責怪起他們來才是倒黴。
卓思衡能體會這種打工人的心情……
這時,劉婉拉住卓思衡袖子可憐兮兮求道,“卓侍詔哥哥幫幫我們吧!要是空手回去,我們兄妹挨說沒什麽要緊,連累母後被冠上個‘教養不周’的罪過,那可怎麽辦?”
“卓侍詔,要不你現在就教教我,我如今學東西可快了。”太子也趕忙補充。
卓思衡心想自己原本是想來看看情況了解一下越王和他們見麵時到底還說了什麽,再提醒一下兩個孩子今晚務必謹慎,可眼下情形隻做這些是不足夠的。
於是他歎口氣,也不再多說,順手將外袍脫下仍在岸邊,再脫下鞋履挽起褲腿:“這魚叉你們哪來的?”
“我用隨身佩刀削的。”太子說完十分期待肯定地看向卓思衡。
卓思衡一時哭笑不得,又不好掃了孩子的性,隻能說道:“果然學會了不少有用的招數,可是不擅長的事貿然去做也有一定風險,不到萬不得已,不必如此。”
“我覺得這就是萬不得已的時候!”劉婉立刻替哥哥辯解。
“好好好,你們每次怎麽都這麽容易就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呢?”卓思衡知道自己的語氣裏也聽不出什麽責備,好像認命一般接過那粗糙的自製魚叉,光著腳踏入清涼沁人的溪水中。
看著卓思衡能輕鬆站穩並且快速行至溪中央,兩人頓時都覺得自己有救了。
卓思衡時間緊迫,要趕在回來人之前幫太子解決今天的獵物,同時還得完成臨時教學任務,他隻能邊耐心尋找魚的影子邊說道:“水會偏折一部分光亮,因此你自水麵上看到的景象與水底是全然不同的。一件事的表麵和內裏也是如此,好像是剔透的人卻隻讓你看見表麵折過光的內裏,那就不能說自己可以確鑿判斷其人本性。就比如說今天越王同太子如此跋扈宣揚自己的獵物,他隻是性格如此?還是卻有篤定之事值得他如此誇顯?”
聽到此處,劉婉怒從心頭起,忍不住開口就要罵自己無禮的弟弟,可誰知太子卻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認真聽卓思衡的教誨。
“再比如說這魚,它看似擺尾遊動的位置其實隻是一個折影,你要通過此時天上太陽的位置推斷它偏移了多少,那裏才是魚的真身……”
話音落時,卓思衡持魚叉的手臂迅猛刺下,等他拿起這簡陋的木棍,在尖端剛出水的那頭,已是插上了條拚命甩尾的碩大活魚!
“你們一個二十一個十八,都是大人了,今後想事情切忌隻見表麵,來,接著。”卓思衡將魚取下,用力拋到岸邊,太子和公主兩人趕緊過撿起來扔進一旁的木桶裏。
太子抬頭回味卓思衡方才的話後問道:“卓侍詔是讓我小心二弟?”
“也不是小心不小心的。”卓思衡上岸後再用溪水濯足,“你要心裏明白,支持他這樣說話的不一定是這份個性,可能還有別的咱們不知道的緣由。不過你能看得出他獵了這麽多獵物,可能會危及你自己身,所以才跑出來繼續找,這已經很好了。”
卓思衡說話時總希望不但能指出問題,還能肯定太子解決問題的能力,要像是他爹一樣隻會挑刺,太子會越來越不自信的。
果然太子聽完深感振奮道:“卓侍詔放心,我一定時長警醒自己,上次卓侍詔告誡我的話語我始終牢記於心。”
太子已是有了成人的年齡和心智,最重要的是,他終於學會用政治的方式思考與朝局相關的問題,卓思衡覺得自己該說的都已經說透,再說人家年輕人就煩了,於是打算問問他們和越王見麵以及對話的全過程,誰知這時遠遠忽然聽見窸窣聲,他不想讓人發現自己和太子過從甚密,隻匆忙叮嚀兩句晚上宮宴的注意事項,然後抓起衣服鑽進另一片樹林裏,沿著事先查驗好的小路自行離去。
劉煦和劉婉稍加等待,果然是侍衛帶著些山珍歸來,總算沒有白白浪費時間,兩人於是拖延了一會意在為卓思衡爭取時間,而後才朝行宮走去。
回去的路上,劉婉引馬悄悄靠近哥哥低聲道:“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和卓侍詔說?”
說完她故意誇張得眨眨眼,弄得自己的哥哥麵色霎時變作熟透般顏色。
“那件事……等有機會再說吧……”太子支支吾吾,耳朵都是紅的了。
“卓侍詔哥哥和刑部的顧尚書同朝為官,說不定他的妹妹還能去看看哥哥這位心上人顧家千金,替哥哥探探口風。”劉婉戲弄自己哥哥已經習慣了,看劉煦越窘迫,她就笑得越燦爛,“說不定人家顧小姐也早已經芳心暗許哥哥你了呢?”
“你別這麽說壞人家女孩子聲譽的話……”劉煦也知道自己聲音多小多沒有說服力,“母後不是說了,這些事都要看父皇的主意,我們不能自己做主……就算告訴了卓侍詔,他也幫不上什麽,反而給他平添煩惱,你看他的煩惱已經夠多了,我們還是替他著想一二為上。”
劉婉還想說什麽,但看哥哥講完這段話,方才的靦腆扭捏已然消失,一副對未來不知何去何從的悲哀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於是,她便也沉默著,思考著關於母後、哥哥和自己的不可預知的將來。
……
“哥哥怎麽去了這樣久還不回來?”
卓慈衡坐立不安得來回折騰,忍不住一次次問慧衡,但得到的答複都是穩重而平靜的搖頭。
“不行!我要去看看!”慈衡忍不住了,她想到太子兩個字腦袋裏就開始被不安籠罩,再這麽枯坐久等,她怕是整個人都要煎熬成灰。
可她這次剛站起來,勸住她的不是慧衡,而是悉衡。
一個噤聲的手勢和嚴肅的表情就已經夠了。
“誰在那裏!”
卓悉衡喊出聲後忽然發難,伸手掀開帷幕一角,慈衡反應也快,隻見一個身影正要跑開,她兩步上前攥住那人手腕,硬生生將人扯進了帷幕內。
那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女,眉目柔和綽約,可神態卻是俏麗中又有英拔之姿容。
卓悉衡看到這張臉,忽然想起在國子監太學曾經撞見的那個與自己十分肖似的少年。
不就是眼前這個少女麽?
而這個時候,卓慧衡也看清少女的麵容,猛地站起來,驚異道:“苓笙!你怎麽在這裏?”
梅苓笙還被卓慈衡攥著手腕,又疼又無處可藏,緊緊咬著下唇,她聽見慧衡叫自己,差點沒忍住落下眼淚,但最終還是死死將淚水壓在眼眶裏。
“姐姐,你認識她?”慈衡愣了。
慧衡快步走過去,輕拍妹妹手臂道:“快鬆手,這是……”話到最後,她卻不知道該怎麽給自己的妹妹弟弟介紹苓笙。
慈衡當然聽姐姐的話,她鬆手後看少女委屈的模樣,也知道自己可能手重了,忙半俯身彎腰道:“對不住……我沒輕沒重的,疼麽?”
梅苓笙握著手腕,看著慈衡的眼睛,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隻是搖了搖頭。
卓悉衡看著梅苓笙,再看慧衡欲語還休的神情,忽然明白了什麽,眼神也頓時複雜了起來。
“苓笙你是來找我的麽?”慧衡略平靜後微笑道,“來,吃點東西,可咱們家人都不愛吃甜的,點心不是很多,倒有不少上賜的新鮮瓜果,你來嚐嚐。”
苓笙卻隻是搖頭,半晌才用很小的聲音說道:“我就是來看看……”
卓慧衡知道她是來看什麽的,頓時心底泛起一絲悲傷的痛意,此時未免苓笙難過,也不想自己的妹妹和弟弟陷入窘迫,她也將這份無奈之傷壓抑回心底,隻溫柔道:“姐姐帶你去河邊走走,順便考考你功課,最近有沒有偷懶。”
卓慈衡聽她們的對話似有奇怪的地方,但也深思不出什麽,便隨口問道:“姐姐,她是你學生麽?”
卓慧衡看了妹妹一眼,並未回答,隻說要去走走,便拉著苓笙出去了。
“二姐怎麽了?”慈衡撓撓頭,“怪得很,也不說那個小姑娘是誰。”
已經想到一切的卓悉衡閉上眼睛,須臾後緩緩張開:“她是我們同母異父的妹妹。”
卓慈衡愣住了:“你說什麽?”
卓悉衡沒有重複,而是說道:“我之前曾見過她。”
卓慈衡還想再問,剛巧卓思衡歸來,看見弟弟妹妹表情凝重又有些錯愕的樣子不由得頓住正往裏走的腳步問道:“發生什麽了?你們兩個怎麽回事?你們姐姐呢?”
“大哥,”卓慈衡刨根問底的個性讓她無法將話藏在心中,“我和四弟是不是有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卓思衡在短暫的微怔後很快平靜下來:“是的,她叫梅苓笙,就要十三歲了。方才是她來了?阿慧是去送她了麽?”
卓悉衡見哥哥都猜中了,也隻能點點頭。
“你們心中如何想、打算如何處理,我雖身為大哥,但不會置喙和施迫。我相信你們如今已能將自己的心放置最適合你們的位置停當。”卓思衡說道,“但苓笙是小孩子,你們能做到的事情她未必能。”
他其實並不擔憂弟弟妹妹在這件事上鑽牛角尖,可是有朝一日總要解決,他還是決定在有限的層麵上尊重他們的想法,但作為兄長的自己,也需要表態。
“苓笙大概隻是好奇來看看,她好動難閑,卻從未向我和慧衡打聽過你們二人,她雖然小,但也不想讓你們為難。證明在孩子的心裏,雖然素未謀麵,你們卻還是她的兄長和姐姐,試問你們自己,也是從來不願讓我和你們姐姐為難的不是麽?”卓思衡看弟弟妹妹都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的樣子,隻輕輕拍了拍兩人上臂,“想去看看就看看去,自己的妹妹有什麽不能看的,大不了送過去就回來。”
“可是去了,我該說什麽?”卓慈衡不是不想去看看梅苓笙,自聽說自己有個妹妹,那種複雜的情緒讓她心中有種很異樣的悲傷。
“不說也無妨。”卓思衡寬慰妹妹道,“誰規定一家人就非要一直喋喋不休的?”
“大哥是希望我們去的吧?”卓悉衡在許久的沉默後也試探問道。
卓思衡卻搖搖頭:“我希望你們不後悔。”
此話一出,卓慈衡和卓悉衡都是一震,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幾乎異口同聲道:
“謝謝大哥!”
“我明白了。”
然後兩人便跑了出去。
卓思衡低頭一笑,也不知是欣慰還是辛酸。上一輩的苦難折射到孩子身上,究竟是哪裏來的孽緣?他再去看高台之上,想到太子和青山公主,又覺得好像天下無論多大的家業多尊貴的身份,好像所有的孩子都繞不開這份不屬於自己,又必須由自己承擔的苦惱。
但好在慈衡和悉衡雖然個性要強又有些固執,卻是向往親情和溫暖的。
然而太子和公主所期待的那份關注和溫暖又在哪裏呢?
越王、趙王……卓思衡靠在椅子裏,身心疲乏,腦海中全都是最不想看到的景象在盤桓……
……
“哥哥姐姐……是不是不希望我存在?”
沿著灘塗緩緩前行,梅苓笙終於向卓慧衡吐露心中壓抑的所想,這是她最不想承認的真相,卻也是一直無法逃避的可能。
“胡說,怎麽讀了那麽多書,人卻給讀得更狹心了?”慧衡看她傷心,自己也忍不住哀憐,輕聲道,“你剛一知曉自己有這兩個兄姊的時候,定然也是慌亂不安了許久,對麽?人皆有好奇之心,你想見見他們也是人之常情,他們卻不知道你,那自然也是同你當初一樣慌亂。他們雖然是你的哥哥姐姐,但你做妹妹的也要學會體量他們的難處……你已經知道家裏的許多事了對不對?”
在得到梅苓笙的點頭確認後,卓慧衡繼續道:“是了,那你就該知道,哥哥姐姐自小吃了很多苦,跟著你卓大哥和我在那樣的苦寒之地,怎麽會過得舒適?他們心中也有自己的鬱結與悲傷,你們都要互相體諒,這才能成為真正的家人。”
“那他們今天這樣子……是不是不會願意與我說話了?”梅苓笙仰頭問道。
卓慧衡認真思索後道:“你希望他們當你的哥哥姐姐?”
“自然了……我從小就很想有姐妹弟兄……那時候問母親能不能要個弟弟妹妹,她便會落淚……後來我才知道,這是會傷母親心的話,因為……”梅苓笙說不下去了,忍住抽噎,許久才平緩過來,“之前沒見過,還沒有那麽想,可見過一次後,就總是惦記,想真正和他們說說話……至於認不認我當妹妹……我知道家中的事後便不做他想了。”
這話自聽著很是淒楚,慧衡哪裏忍心,停下腳步來正要再寬慰安撫,卻聽後麵有人叫她。
“姐姐!”
梅苓笙也抬起頭來,忽得眼神中又湧起潮潤的濕氣與其間的光。
卓慈衡和卓悉衡快步到卓慧衡麵前,方才想好的話,卻一時都說不出來,兩個人低頭看看已是落下眼淚的苓笙,心中所想已無法自行去闡釋,隻有一種命運奔勞的淒惶感自深處來、又朝深處去。
“大哥剛才回來了。”卓悉衡先開口對慧衡道,“他……叫你回去,姐姐,你們去聊正事吧。”
慧衡聽聞是大哥回來了,頓時激動萬分,果然也隻有大哥能說服自己家這兩個有時偏偏軟硬都不吃的家夥。她想了想,知道這是個哥哥創造的良機,於是順勢問道:“那苓笙呢?我能放心將她交給你們給安全送回去麽?”
慈衡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點頭道:“我和弟弟送她……送苓笙回去,保證沒事。”
“真的?”慧衡含笑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逡巡。
“真的。”卓悉衡看著慧衡,“我會照顧好姐姐和……妹妹的。”
聽他這樣說,卓慧衡的眼眶也發熱起來,她連忙道:“好,那你們去吧,我回去找大哥了。”說完快步轉身,想回頭看看,卻也明白不要回頭更好,讓他們自己往下走去吧。
岸灘上,江水清泠的浪音輕輕拍在梅苓笙的心上。
她聽了這一席話,明明百味陳雜裏湧動最多的是歡欣,可真讓她開口說話,滿腔的情緒到嘴邊,隻有眼淚的鹹澀在醞釀。
卓慈衡低頭看了看哭泣的苓笙,這輩子難得支支吾吾一次,好像鼓起極大勇氣才說道:“你家的蔭棚在哪處?我……我和你哥哥送你回去。”
卓悉衡想了想說道:“不如先在遠處散散步,我們吹吹風罷。”
梅苓笙點了點頭。
卓慈衡取出手帕,蹲下來替她擦掉眼淚,自己這才第一次看清,苓笙實在長得像悉衡,仿佛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要是十二歲的弟弟穿女裙,必然就是這個模樣。
這樣想著,她便忍不住想笑。
心中因這個想法莫名升騰起一股暖意,慈衡主動牽起梅苓笙的手,引著她慢慢朝前走。
苓笙看看慈衡,又看看旁邊的悉衡,她伸出了另一隻手,握住哥哥的靠近自己一側的手掌。
卓慧衡走出幾步遠,心中仍是不放心,她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回過頭去。
午後的驕陽正朝西跌墜,它走得倉促,將一線天空盡數染成爛漫的猩紅。江水的邊緣也因明亮而閃爍著青紅二色跳躍的光,就在這光的邊緣、一側的岸上,三兄妹牽在一起,正沿著波光緩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