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 第231章 侵晨之客(二)【雙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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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侵晨之客(二)
冬日清晨,雪霽深寒。
一支素色紙鳶在半高的天際由北風撕扯著狂舞,支撐了沒一會兒便一頭栽下再不見蹤影。
哪有人冬天放風箏的。濟北王府的下人們看了好一會兒新奇事,又散去忙工,卓思衡則在他們身後不遠朝著牆外方才風箏跌墜的地方看了不知多久,直到略覺冷風侵衣,才合領而去。
雖比計劃中慢了兩日,但也未有失策。卓思衡愛極了一切了若指掌且應付裕如的感覺,這種時刻,他常常會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澎湃,好像他所掌握的是比權力更值得貪戀的東西:
規律與規則。
他回到房間,換上官袍,備好所需一切,略調整了麵部總是那麽平靜溫和的表情,由自己去完成在所有的按部就班後最重要也是變數和危險最大的步驟。
濟北王自臥居晨起已用過早膳,他剛問過親信是否帝京有越王的消息傳來,得知無有正納悶時,卻聽一陣喧嘩自外入內。
“誰敢在王爺內苑喧嘩!”心腹親信怒道。
外麵跑來一婢女急回:“是在府上做客的卓大人,他說……他說要麵見王爺,還說……王爺……王爺意圖謀反扣押太子,欲要行……行什麽七八之亂……”
此言一出,濟北王額角頓覺濕涼,人也是一陣眩暈,他匆匆罩好外袍朝外走去,卓思衡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濟北王,你欲為賊臣,以私而亂天下……”似乎因有人推阻,聲音在此斷續,而後又接上前言,“太子殿下貴為國本,你竟軟禁東宮動搖天下,其心可誅……放開我……讓我……”
“你住口!”
濟北王抵達內苑的前廳時,世子劉倫剛帶著人來收拾局麵,他滿麵赤紅青筋外露,仿佛是要領王府府兵十餘人欲與卓思衡火並。
“卓大人,這是怎麽回事”
濟北王略定心神,用目光製止兒子,驅散廳內攔著卓思衡的內衛與其餘府兵,隻餘三人在內才緩言發問。
“這話該我問王爺才對。”卓思衡一改平日春風潤物的細膩言辭風度,一轉尖銳淩厲道,“殿下已在貴府逗留近十日了,每每欲走,你們父子均有話術挽留,昨日太子殿下欲要離去,你們又說近日王府準備祭祀希望殿下能以尊體主儀上賓,簡直荒謬!太子殿下與你們家的淵源追溯已至太宗一朝,多代相隔,你們祭祀父祖又與太子何幹”
“大膽!”劉倫覺得這話太過於冒犯,新仇舊怨疊加,頓時被激怒而道,“我們劉家的事情,關你何事你不過是劉家的一條狗罷了,從前做個小小的國子監司業時便對本世子吆五喝六,如今竟對皇家家事指手畫腳,卓思衡,你簡直膽大包天!”
“膽大包天的人是你們父子才對。皇家無有家事,皇家的家事便是天下事!你們拘禁東宮苟意昭然,我身為朝廷命宮緣何不能置喙今日你們必須給我一個交待!不然我立即殺出去叫人來救太子殿下離開!”
卓思衡淩空一指,氣勢逼人,濟北王伸手製止欲要再叫人入內的兒子,心道越王殿下的消息還未有,大抵今明兩日也就知曉殿下是否已順利抵達帝京,小不忍則亂大謀,必須再行拖延之計才最為穩妥,於是壓抑怒火輕聲笑道:“卓大人這是哪裏的話,這其中……是否有什麽誤會”
“誤會若想解除誤會,現下就放太子殿下離開!”卓思衡在聲音氣勢上節節高升,從之前的質問到此時的命令,顯得十分強硬。
“這……可這明明是太子殿下自願留在本王府上的啊……”濟北王無奈攤開手掌,“殿下願意賞光,難道本王還能拒絕不成若是殿下想走,那本王即刻送殿下與大人上路便是。來人呐,請太子來此。”
屋外的內衛得令離去,不一會兒便回來了,然而隻有他一個人。
“回稟王爺,太子殿下昨日豪飲不勝酒力,無法將其喚醒。”
劉倫冷笑一聲,濟北王則捋著胡須含笑道:“卓大人,您看……這絕非本王不願太子離去,實則太子樂不思蜀啊……”
“樂不思蜀世子在帝京才是真的樂不思蜀,水龍法會上貪迷美色,以至於犯下逆謀行刺的助惡之罪。”
從暴躁到平靜敘說,卓思衡極快的轉換讓濟北王父子楞在原地,而他口中所言之事,也讓二人麵色變至同一種蒼白。
他們的反應已經說明真相,卓思衡換過麵孔,垂眉而笑道:“其實除了要挾你們的越王,我也知曉此事。那日行刺事出蹊蹺,刺客本是新晉宮女,沒有資格隨駕前往水龍法會,可她卻在幾方通融之下得以前去,旁人都以為是有同黨密謀,但禁軍查驗過後絕無同黨襄助,那就有趣了,這位貌美刺客是如何有人給她疏通關節能得到這份美差的呢”
劉倫麵無人色,嘴唇翕動,卻一個辯解的字也說不出來。就連自詡老謀深算的濟北王也因卓思衡突然發難而始終腦海一片空白,但他還是率先反應過來道:“卓思衡,你見理不在己處便準備含血噴人麽”方才的儒雅端厚老者形象已是蕩然無存。
“我這些話裏確實含血,但卻是皇上和皇後的血。”成功撕下二人的假麵,卓思衡覺得已成功一般,他不為惡言所動,依舊一副閑適的模樣笑得人心裏發慌,“世子為美色所賄,以為刺客是願意攀附自己,於是想辦法讓她可隨駕前往行宮,不料實則為刺客所利用,讓其可自由出入宴席,最終實施行刺,導致帝後險些崩殂,犯下滔天大罪。”
“你……你胡說……你不可能知道的!”劉倫退後一步,若不是有他老子拉住,他已然坐在地上了。
卓思衡笑道:“我可不是胡說。要知道世子在宮中其實也沒什麽勢力,那麽是誰給您牽線搭橋的呢越王殿下想必出力不少吧所以他知道行刺之事與世子您脫不開幹係,於事後要挾,您不得不就範,答應幫助他奪嫡繼位。”
說完他轉向濟北王道:“您原本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牽扯到其中,知子莫若父,您太了解兒子的心智並不適合此項事業,但這件事卻也給了您一個契機,引燃了二十二年前的那個殘夢。”
如果說濟北王之前還能麵前保持冷靜,當卓思衡說出二十二年前這幾個字後,原本就難抑慌亂的麵容頓時猙獰幾分。
“當今天子自南樓被群臣奉迎已是二十二年有餘,可在二十二年前,當今聖上卻不是群臣的唯一選擇。當時朝野有不少人擔心以聖上的血脈今後會清算他們這些擁立景宗有功的老臣,於是便擇選一位藩王可隨時在景宗駕崩前後入京繼承大統,這位藩王便是您。但人算不如天算,最後還是當今天子技高一籌,而您則與權力巔峰擦肩而過,想來是含恨不已。今時今日,您在得知兒子犯下滔天大錯後,憤怒不及野心萌發的一半,於是便順水推舟,想借助看起來不太聰明的越王成事,指望他登臨大統之日你能以攝政王之尊入京掌權,從而再取而代之。你自己以為算無遺策,卻忘了此事上最不通的一點。”
“什麽”濟北王以陰翳的目光注視卓思衡問道。
“越王殿下確實不大聰明,可是一個不夠聰明的人都能利用你們二人,你們竟以為自己可以事後占據上風取而代之。”卓思衡笑得漫不經心,沒有絲毫嘲諷的語氣卻又滿是徹底的鄙夷,“越王能以此事挾製你們,背後必然有人指點,你們自以為妙計,卻不知黃雀在後,如今鞠躬盡瘁以侍亂臣賊子,致使冒犯太子殿下,可知死期已至”
他話音落定沒有多久,就聽外麵一陣喊殺聲起,內衛高嚷有刺客,可很快,說辭就變了。
“禁軍!是禁軍!”
濟北王大驚失色道:“怎麽……怎麽會有禁軍!”
卓思衡並不吝惜對將死之人的耐心,平和道:“太子殿下此次前來攜帶有東宮調令與百餘名精銳禁軍翊衛,你以為他沒帶來你們府上,這些人便去喝西北風了麽今日用太子的兵符調來的禁軍,正為護駕而至。”
“本王是太子的叔父,太子殿下在叔父王府做客,就算到聖上麵前也解釋得通,你自己肆意妄為越權謀事,真正禍亂朝綱的人正是你才對。”濟北王被逼至絕境反而找回了些許冷靜,他高聲道,“你以為你謀斷卓然朝群便目無尊上,須知此時越王殿下已至帝京,皇帝數日無法臨朝,一旦越王殿下大功告成,以你螻蟻之能還想傾覆我等苦心經營的權勢廣廈不成來人!將卓思衡押下!待本王平叛入京後將其交由越王殿下處置!”
然而卻沒有內衛回應。
卓思衡低頭一笑,言語並沒有感到任何威脅般自在:“越王殿下逼宮”他的笑容漸漸收斂,眼中鋒芒正盛,聲音也驟然嚴正,“此時帝京共有三路大軍:禁軍兵馬司一路、中京府府軍一路、京畿衛戍營一路,你們的越王就算身邊有親兵有地方募勇和不怕死的藩王府兵襄助,這些人有什麽本事和此三路軍隊相較不過你們放心,越王殿下會長驅直入直抵皇帝禁宮才會功虧一簣,否則怎麽給他定罪謀逆好斬草除根呢”
如此陰狠的話語竟以輕描淡寫的方式說出,濟北王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小小侍郎會有的口氣和氣勢,他想要開口,劉倫到底是年輕,知道這時候不該同卓思衡廢話糾纏,他拽住父親頭也不回地從後廳往臥居的廊道逃離。
然而卓思衡完全沒有去追的意思。
……
太子劉煦按照先前的計劃,跟著帶兵來此的楊令顯匯合後在府上四處找卓思衡的蹤跡。誰知卓思衡不知道從哪裏突然出現,對正欲興奮邀功的楊令顯說道:“快去給範知州帶來的人領路,太子殿下交給我!”
一片混亂中,楊令顯躊躇滿誌領命離去。而劉煦卻被卓思衡拽著胳膊,在慌亂逃竄的王府仆婦侍婢中逆流而行,竟來到了後廚處。
“卓侍詔,這是幹什麽”
停下來後劉煦氣喘籲籲問道。
然而卓思衡氣定神閑麵不改色,推開旁側一個木門,竟將太子推了進去。
劉煦被推得跌坐在地,才看見這是一處柴房,裏麵堆滿柴火與雜物,地上滿是灰塵,他這一跌身上已然滿是斑駁髒汙。
“卓侍詔!大哥!為何……”
他站起身來想打開門,然而在一聲門栓落定和鎖扣的哢噠聲後,這門怎麽都推不開了。
計劃裏沒說這個啊!
劉煦急切拍門:“這是做什麽”
“殿下,等人來救你,你就一直拍門喊救命就是了,我先去辦點事,你知道遇見範知州他們該怎麽做的。”
門外的聲音倒是極為鎮定,然而劉煦再叫再喊,也無卓思衡的回應,他相信大哥不會害自己,冷靜下來後想了想,按照方才所說,聲嘶力竭的求救起來……
根本也沒喊幾聲,劉煦便聽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說道:“你們聽!這聲音是……是殿下!快砸開門!”
這是範希亮的聲音。
然後便是雜亂的嚷叫,粗細不一的嗓門輪番撕扯,緊接著,門豁然洞開。
劉煦站在正中,陽光自外而入,一起進來的一共是四位,其中二人著文官官袍,二人戎裝,在他們身後是許多衣著不同的兵士。
裴伯英已然驚愕不知所言,他見太子形容狼狽,頓覺天旋地轉,又慶幸還好找到,否則不知會出什麽事,或許是太子的樣子太過慘烈,裴伯英語調都有些哽咽,他單膝跪地執武將之大禮拜道:“臣等救駕來遲,致使殿下蒙難……罪該萬死!還請殿下恕罪!”
“臣等死罪。”其餘三人一並而跪,他們身後的所有兵士也都撂下兵刃朝劉煦叩拜。
這是第一次有這麽多人叩拜自己,劉煦心中不知怎麽忽然猛勁兒跳了幾下,而後才穩住心神,上前儀態端重地率先扶起裴伯英道:“將軍無需自責,快快請起。”
太子風度翩然,人人得見,綏州太守也深感其威儀,再拜道:“濟北王謀逆犯上,竟有篡心,囚禁東宮動搖國本乃是死罪,請太子殿下下令剿誅其黨羽,將其父子二人押入帝京由聖上親裁!”
想必這就是卓大哥的目的。劉煦心想。讓所有人都看見東宮的危難,再由他們親手解救,給這些人臣一個可能存在的“從龍之功”野心,要他們跟隨自己討逆平叛,然後心有所期。
無論是局勢還是人心,沒有一樣不在卓思衡的把握之中。
範希亮此時也已明了,他看了太子一眼,也拜道:“殿下蒙受此辱,是臣等無能,今日臣等願隨東宮尊駕掃平篡逆,為殿下所驅策。”
其餘人皆道:“願為殿下所驅策。”
劉煦知曉自己此刻形容狼狽,然而卓大哥也教過他,氣韻和聲勢無需假借外物,不論要說什麽,務必先讓自己信服。
“諸位為解救我自駐地所鎮餐風飲露奔波勞頓,劉煦敬謝此忠肝勇膽、義重恩深。”
劉煦深深長躬,驚得四人不敢領受慌忙再拜,他此次卻不扶起,隻垂首鄭重道:“然今日之亂並非劉煦一人之劫,諸位皆為朝中股肱與要鎮鏗將,定知藩王作亂乃是天下蒼生之哀患!先漢七王作亂險使一國分崩離析,而晉朝八王之禍綿延百餘年……亂臣賊子隻顧自己野心,誰又將天下生靈之命放在心間今日濟北王膽敢囚禁東宮,明日豈不要殺入帝京行篡政謀位之不忠不義之舉”
此時,他才一邊將四人一一雙手扶起,一邊凝視眾人之目再道:“還好蒼天懷仁憐憫眾生,不教聖朝哀亡於亂臣賊子之手。幾位公忠體國之臣臨危赴難,不止救困於劉煦一人,乃是扶危國祚仗護黎民!今日且讓我們一並衛國以忠、護民以勇,將此次作亂斷滅於伏灰,昭彰天德!”
範希亮被說得眼睛都濕潤了,他心道真是表哥教過的學生,一番話下來後要自己拋下全家去替太子殿下赴死他都心甘情願了。
其餘人何嚐不是此心他們大多聽聞過太子柔仁的名聲,又以為太子許是過於弱質才為人所擒,今日一見其居上卻不淩的氣度便心生敬意,加之聞聽此傾心吐膽心懷天下之語,再被這禮賢下士厚敦愛仁的風采折服,已是五體投地,連言願隨東宮之駕驅策,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劉煦將手背在身後去握成了拳再緩慢鬆開,而後揚聲令道:“先將此地圍控,不許任何人出入!再……”
“叛賊濟北王由死士數十人護送正欲敗走!”
卓思衡曾在自慕州州府出發前說過:“濟北王府的存逆意絕非隻一兩年,想來府中早有準備,再加上皇帝身體江河日下也不是什麽秘密,心存矯念之人難免會暗處積蓄以備一時隻需,咱們此次務必做好完全準備,決不能因自己部署周密便大意輕敵。”
範希亮和劉煦飛快對視一眼心道果然如此!劉煦當即改變命令道:“攔阻他們!捉拿之人可親押麵聖!”
劉煦言畢快步走出卓思衡給他推搡來的小院,有人勸說他回去暫避,他卻道:“諸將皆在前迎敵擊叛,沒有我一人獨享安寧的道理。”
裴伯英大聲喊來護衛,不少禁軍聞聽皆心以至此護駕為榮,一時趨之若鶩。
路上還有零星抵抗的王府親衛,但也已隻是腐草之螢罷了。然而及至前院,此處卻交戰正酣,流矢不住喊殺不斷,二位武將將文臣與太子皆護在身後,又有禁軍在旁側督衛,一時即便有王府逆賊蜂擁,也能輕鬆抵擋。
範希亮此時道:“王府此街過於狹窄,軍士無法以陣突入,不過太子殿下請放心,莫說王府,連整座小城此刻都被圍得水泄不通,量這些人插翅難飛。”
“殿下,末將殺入王府之前便已名一千名精銳西勝關軍在城中要道設卡,範知州與末將雖是兩方盡可能布置萬全之策,但須知此地已由逆賊耕耘已久,未免變數,咱們務必力求將其二人擒於府內!若不能擒,也決不可放虎歸山!”
裴伯英是所有人中排兵布陣與戰策最可說經驗之談者,他的話劉煦當然相信。
可最後那句話中就地正法的意味讓劉煦不寒而栗,但他亦深知此言的道理:若這城中還有王府的內應與擁蠆藏匿二人,那自己就必須徹夜搜查整座小城,使得百姓不得安寧,甚至或許還得逼問供詞以捉拿二人歸案……這還是最好的情況,要知道萬一濟北王在城中留有後手,一是地道或水路逃遁不知所蹤埋下隱患;二便是有埋伏讓此城同歸於盡……哪個他都不能接受。
也唯有裴伯英這個辦法可行。
劉煦四處探看,一是想看清局勢,二是想尋找卓思衡在何處,可他隻看見混亂的王府正門前濟北王和世子劉倫正在重重死士護衛下妄圖突圍,而卓思衡卻無跡可尋。
劉煦不知周身的寒意是來自心中寒潮湧動還是北地朔風逼催。
但沒人比他更清楚軟弱的結果,也沒人比他更明白軟弱的代價。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有後路的人,卓思衡說他們是置之非死地卻以求死而求生,若不能拿出絕處一搏的狠辣與破勢,這些剛剛聚攏至身邊的人便會對他失望,甚至卓思衡可能都會失望……
他的命是卓思衡救回來的,他的希望也是卓思衡創造的,今日他哪怕不為自己,也要為卓思衡雷厲專斷下一次殺伐的決心!
“力所能及,務必活口。”劉煦看著等待自己指示的眾人深吸一口氣道,“若形勢威逼有異變之動,請便宜從事……格殺勿論!”
將令傳出,四下皆為之振奮,都願以先鋒奪勇功。
然而此時,卻見一眾死士竟不知從何處以軟梯勾住王府高牆,再用長朔阻擋靠近的箭矢,使得濟北王和其世子劉倫可相繼攀援!
眼看他們二人在猝不及防之際便要脫出王府,卻見淩空兩道接連寒光猶似冬夜劈開黑幕的閃電劃過,兩聲慘叫後,濟北王和其世子劉倫背心中箭,相繼從攀梯上跌落……
一切發生的極為突然,那些死士見主上已死,有些絕望跟隨,有些則束手就擒。原本激戰的前院頓時安靜下來。
這不過是小規模的一次衝突,在戰場上甚至怕都不算一戰,然而因在王府內,前來營救東宮的部隊由三股組成,又不識路,多有散布不能形成集中有效的攻勢,加之濟北王早有準備,許多逃離之術都是出其不意。
好在有神射手一錘定音……劉煦長出一口氣來……
等等,神射手
他似猛然在夢中驚醒,四下張望,隻見卓思衡正從一處西南方的石獸上跳下來,他將手中長弓丟在地上,解開尚是滿滿的箭袋棄置一旁。
他沒有給太子思考的間歇,大步流星走到劉煦麵前道:“殿下,這裏不是真正的戰場,我們沒有時間逗留,請隨臣一道即刻啟程回京,那裏才是殿下最該出現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