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仨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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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傷了...”
    許久之後,朱高煦再道,“這一關怕是過不去啦!”
    徐盼沒吱聲,等待著下文。
    “我要是沒見著你,你死不死不關我的事兒,可是我既然見著你了,沒道理知道這是死地,還把你留在這兒!”
    朱高煦也看向徐盼,“我知道你想當英雄,可英雄不是這麽當的 !”
    “表哥,咱倆換一下,您是我,你走嗎?”
    徐盼輕飄飄的一句話,再次讓朱高煦啞口無言。
    “我不是想當英雄,我隻是覺得我要是走了...”說著,徐盼抬頭,“我這一輩子都瞧不起我自己!”
    然後,他也握緊了拳頭,“我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其實我早就很怕了,怕的我都不敢在營房裏睡,我怕弟兄們聽見我晚上的哭聲笑話我,我隻能抱著那頭駱駝...”
    “我不走...我相信老天爺會眷顧我,也會眷顧您!”
    看著眼前執拗的少年,朱高煦心中忽然一陣恍惚。
    忍不住心中暗道,“他跟他...真的很像呀!”
    隨即,他苦笑兩聲,“豪言壯語的話老子聽多了,你壓根不知道怎麽回事?”
    說到此處,他指著自己的腿,臉色猙獰道,“中招的時候我就知道壞了,老子不怕死....隻恨老天,沒讓我死在敵人的刀下,而是要死在這勞什子上!”
    說著,他的表情忽然又黯然下來。
    因為他猛的又想起一個人,藍玉!
    那麽英雄了得的人,最後卻是死在了無名小卒的手中...
    但跟藍玉相比,他朱高煦即將麵對的死法,更加的窩囊!
    “咱們跟察合台人幾次交鋒,互有勝負!”
    朱高煦再徐徐開口,“但我軍元氣已傷,而察合台人的大軍根基未損!雪停之後,他必傾巢來攻....”
    說著,他看向徐盼,“你得回去!你得把軍情告訴哈密宋軍門,你得回京城告訴他們....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麽?還有,也是我的一點私心!”
    “我手下那些兄弟...”
    朱高煦長歎,“跟著我打了一輩子仗,他們死後的名聲你要幫我維護一下....不能讓朝廷追究他們戰敗之罪...其實,他們跟你也是袍澤....”
    “我可沒那能耐!表哥...您現在一點都不像您...”
    突然的一句話,讓朱高煦錯愕的抬頭。
    徐盼本來是坐著,恰好見親兵端了熱水進來,便自己接了。先試試水溫,再把毛巾泡在裏麵。
    “不過是受了點傷而已...”
    徐盼用溫熱的毛巾擦著朱高煦手上的血痂,低聲道,“您就自暴自棄了?您不是最不服輸的人嗎?這點傷就嚇死你了?”
    朱高煦靜靜的看著徐盼,罵道,“你小子...”
    “全城都指望著您....”
    徐盼擦拭著朱高煦的頭臉,“幾萬條命呀...您死了一了百了,他們呢?大明也在指望著您,國朝開國近七十年,還沒有這樣的大敗。我說句不好聽的,您要是這麽死了,這失敗的責任就永遠扣在您的腦袋上了!”
    “本就是我的錯..”朱高煦譏諷的笑笑,“我擔著就是..”
    “您的英雄氣哪去了?您就不盼反敗為勝嗎?”
    徐盼再次坐下,“好好養傷,等傷好了帶著兄弟們殺回去。我知道您傷的很重,可我聽人說過,有些東西你越是怕他越找你,你越不把他當回事,他反而畏懼你,一輩子不敢找你!”
    說著,正色道,“兄弟們都在等著您,等著您可以上馬了,再帶著兄弟們雷霆掃穴!表哥,不輕言放棄才是朱家好兒郎!”
    “我....你...”
    一時間,朱高煦竟然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老子活了大半輩子,沒想到老了居然被你這臭小子一頓數落!”
    “我哪敢數落您!”
    徐盼幫朱高煦掖好被子,笑道,“您呀,好好養傷不能多想!”
    ~~
    與此同時,王驥房中氣氛一片凝重。
    “二爺這次,凶多吉少!”
    王驥一句話,引得眾將怒目而視。
    “看老子幹啥?是老子弄傷他的?”
    王驥罵道,“老子說的是實話,你們聽不得?你們之中哪怕有一個知道大局為重的,當初就該勸二爺直接跑個球的....還他娘的追著人家打....媽的!”
    眾人羞愧的低頭,沉默不語。
    沉默一陣之後,王驥再開口道,“現在我掌管軍政,有幾件事馬上去辦!”
    眾人起身,“末將聽令!”
    “第一,把銀庫打開,給兄弟們發銀子!我知道那玩意現在啥用沒用,但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發,多多發!事後朝廷追問,我擔著!”
    “第二,清點糧草。”
    說著,眯起眼睛,“做好長期困城的準備!”
    “第三...”
    王驥看看眾人,“二爺身份貴重,受傷的事不能瞞著。雪停之後,派敢死斥候出去報信....”
    “喏!”
    ~~
    天明的時候,風雪堪堪停住。
    哈密的雪和亦力把裏的一樣大,使得天地之間一片蒼茫。
    “啥玩意?”
    帥房之中,也是剛返回哈密不久,穿著環臂棉甲,胡子拉碴的宋琥像是餓極了的老虎一樣,眼珠子通紅。
    站在他麵前的副將後退兩步,“下雪之前,嘉峪關那邊派了信使...說寶慶長公主之子,長春公主之子,作為先鋒官正快馬朝哈密而來!”說著,他掰著手指頭算算,“沿途換馬人不停的話,也就這幾天就該到了!”
    “對了,說莊親王世子領著一萬一千東宮幼軍,作為援軍緊隨其後....”
    聞言,宋琥頓時愣住。
    而後直接破口大罵道,“這叫什麽事兒?啊,這叫什麽事兒?老子給朝廷的軍報還沒送過去,朝廷那邊倒是派人來了!”
    “親娘祖奶奶呀!亦力把裏那邊困著一個祖宗呢,煩的我一晚上一晚上睡不著覺.....現在又給老子送來倆親爹!”
    “不,仨親爹!”
    “不知道這打仗呢嗎?這倆親爹掉根毛,我他娘祖墳都不保!”
    罵著,又道,“趕緊派人去嘉峪關那邊,告訴他們不許人過來...”
    “這...”副將愣住,“嘉峪關那邊好像也不敢攔著吧?”
    “我....”
    宋琥頓時泄氣,咬牙罵道,“這他娘的算怎麽回事呀!”
    隨即悶聲,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察合台人發狠了,要是這幫孩子有個好歹,可咋弄?”
    “亦力把裏那邊有消息了嗎?”
    “暫時沒有!”副將抬頭,“但是在下雪之前,堵在哈密和亦力把裏之間的察合台大軍,微微後退了...”
    ~~
    “駕!駕!”
    與此同時,通往嘉峪關的官道上,一隊隊騎兵正在頂著寒風,逆風而行。
    寒風吹得他們抬不起頭來,厚厚的羊皮袍子上滿是風霜。
    “加把勁兒!”
    吳鐸在馬背上直腰,大聲道,“到了嘉峪關在休息!”
    說著,看向蔫巴的曹睿, “你是不是不行了?”
    “你才不行了呢?”
    長途跋涉使得曹睿早已精疲力盡,但還是硬撐著,怒道,“我爹說過,爺們不能說不行!”
    吳鐸咧嘴一笑,“爺們不能說不行?那娘們呢?”
    曹睿壞笑,“娘們不能說隨便...”
    “哈哈哈哈!”
    騎兵之中驟然一陣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