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挺盯著魏征和長孫無忌。
    魏征和長孫無忌兩人相識一眼，嘴唇微動，但是，還真沒有想起來有什麽地方不好。
    確實！
    正如韋挺他們所說，現在能和突厥和親，可以說是百利無一害。
    能為大唐爭取很多時間不說，也能讓大唐節省很多物資。
    起碼最近幾年當中，也不用再擔心突厥南下的問題了。
    韋挺見他們不語，趁熱打鐵，再次逼問道：“另外，兩位，你們想過沒有？現在突厥提出了和親，若是我大唐拒絕，那麽帶來的壞處……兩位心中，也應該清楚吧？”
    “或許，突厥明麵上不會怎麽樣，但是，不說其他的，以後要我大唐提供的物資肯定會越來越多，甚至每年冬天，突厥可能都會南下騷亂，更甚至，見示好我大唐不成，轉頭去找吐蕃聯合，到時候……我大唐，該如何抵擋？”
    “陛下，不要猶豫了！這件事，咱們也沒有猶豫的餘地！
    ”
    “臣，懇請陛下答應！和親一事，利於萬民！相信以陛下的聖名，不會不明白其中之事，請陛下為百姓想想，為大唐想想，為天下想一想！
    ”
    韋挺一撩長袍，直接跪在了地上。
    魏征和長孫無忌臉色一變。
    這……
    兩人深吸口氣。
    但還是一句話說不出來了。
    確實！
    和親的弊端，他們想不出來一點。
    但！
    若是拒絕了，那麽對大唐帶來的影響，可就大了。
    不用說其他，突厥肯定對大唐懷恨在心，到時候……
    若是和突厥聯合起來，蠶食大唐，那可真的是後悔都來不及了。
    大唐現在的情況，應對一個突厥就已經很難了。
    而且韋挺說的很對，突厥如果故意要搗亂，那麽……大唐真的撐不住。
    這三年來，天災不斷，大唐還能夠穩定，其中一個大原因就是突厥沒有動手。
    渭水之盟的簽訂，算是暫時平穩住了突厥。
    如果突厥在這三年中的任意一年，選擇南下，大唐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
    而這次，如果拒絕和親，那麽真的是……給突厥留下話柄了。
    到時候，大唐再來一次災難，然後突厥撕破渭水之盟，直接南下。
    嘶……
    呼……
    後果，不堪設想。
    魏征和長孫無忌，徹底沉默了。
    他們不敢阻止，若是因為他們阻止了和親，給天下帶來毀滅性的災難，如此後果，他們壓根無法擔當。
    “陛下，還請陛下為天下大局為重！
    ”
    韋挺下跪。
    “陛下，和親一事，與我雙方都有巨大好處，如此之事，為何不允？”裴寂緊隨其後。
    “陛下，答應吧，陛下，答應下來吧，和突厥聯姻，我大唐以後還怕什麽啊！
    ”
    “百利無一害的事情，陛下，壓根用不到考慮。”
    “臣等墾請陛下為大唐考慮一下，如此之事，萬萬不能拒絕。”
    “陛下，突厥看得我大唐，我大唐，也不要讓突厥失望啊。”
    “……”
    呼啦啦……
    廟堂上，滾滾諸公，都跟著韋挺他們附和著跪了下來。
    李世民忍受微轉。
    他胸口像是有一口氣無法排出。
    似乎……
    這一次他們說的對。
    和親！
    對大唐真的是百利無一害。
    特別是突厥這個大威脅，若是能和他們和親的話……
    下方。
    程咬金，李靖，秦瓊等人臉色有些難看，但是他們也都沒有開口反對。
    這件事……
    哎……
    他們心中皆是歎了口氣。
    “長孫仆射，杜宰相，你們莫非還有其他的想法？若是有，請說出來，若是沒有，為何要站著啊？”
    裴寂注視著聊聊無幾還站著的長孫無忌幾人，沉聲說道。
    長孫無忌幾人一時啞然，最後歎了口氣，然後，紛紛跪了下來。
    百官，全部請命！
    李世民望著下方，閉上了眼睛。
    數息後，睜開雙眸。
    做出了決定。
    “善！”
    他輕輕喝道。
    長孫無忌，魏征，杜如晦，李靖他們聽到這個字後，心中刹那間像是裂開了一道口子。
    而後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朝著這道口匯聚而去。
    冰冷！
    陰寒！
    恐懼！
    籠罩了他們！
    他們說不出來話，就跪在那裏，一動不動，任由著這道口子慢慢吞噬他們全身。
    這個決定，現在不論怎麽看，仿佛都是對的。
    可是……
    他們卻又感覺……
    有一股無法訴說的衝動，令人彷徨，讓人自閉。
    大殿中，鴉雀無聲。
    一字聲音落下，隻能聽見呼吸。
    裴寂韋挺柴令武他們，都是長長鬆了口氣，有些緊繃著的身軀，也總算是柔軟了下來。
    成功了！
    雖然他們之前想著，李世民九成九的會答應下來，但是剛才李世民沉默的數息時間中，他們的心也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總算……現在總算好了。
    “陛下……聖明！
    ”
    “大唐基業，千秋萬世，祝賀陛下，恭喜陛下！”
    韋挺深吸口氣，朗朗喝道。
    “大唐基業，千秋萬世，祝賀陛下，恭喜陛下！”
    “大唐基業，千秋萬世，祝賀陛下，恭喜陛下！”
    “大唐基業，千秋萬世，祝賀陛下，恭喜陛下！”
    “……”
    百官緊隨其後，齊齊大吼，聲音不停，浩蕩於大殿之中。
    振聾發聵！
    李世民現在也沒有心情，去看突厥使團索要的物資折子了。
    他高興？
    說不上來。
    悲傷？
    當然也不是，他覺得自己是有些高興的。
    隻要和親成功，大唐和突厥，從此之後，真的是將會走進一個新的階段，大唐，會從中受益頗多！
    可是不知道為啥，他感覺自己全身的力量都被掏空了一半。
    那種滋味，說不上來。
    他坐不住了。
    屁股下麵的龍椅，這一刻像是生出了無數密密麻麻的倒刺。
    李世民也沒有說退朝。
    有些恍然的站了起來，然後一步一步的離開了這裏。
    當李世民離去後，大殿中的聲音才慢慢平息了下來。
    韋挺拍了拍自己的牌子，有些興奮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一次，他清楚，不僅是魏王府還是世族，和突厥的關係，都是大大往前走了一步。
    也算是徹底成為了盟友。
    自己背後，有了突厥這麽一尊大神，也算是徹徹底底不再懼怕任何事情了。
    李泰的皇位，也實在是有一些希望，看得見摸得著的希望！
    呼……
    韋挺長長吐了口氣。
    他看向了柴令武等人，後者臉上都是露出了笑意，紛紛彈冠相慶。
    “嗬嗬嗬，長孫仆射杜宰相，從今之後，咱們大唐可是真的平安了啊。”韋挺朝旁邊走了半步，站在長孫無忌幾人麵前笑著說道。
    “是啊，各位，真是可喜可賀啊，哈哈哈……”柴令武朝長孫無忌他們拱了拱手。
    “這個消息，咱們可要趕緊告訴長安的百姓，全天下的百姓，也讓百姓們和咱們一同慶祝。”韋挺催促。
    “對對對，韋尚書說的對啊，走走走，長孫仆射，我們就先行告辭了。”
    “長樂公主殿下能嫁給突厥，真的是我大唐的榮幸，嘿嘿嘿……咱們大唐可是賺大了。”
    “誰說不是啊，這一筆買賣，做的是真值！
    ”
    “……”
    韋挺他們走了，周圍，滾滾諸公相互說著，也都是拱手抱拳，相互道賀，結伴離開了大殿。
    長孫無忌，魏征，杜如晦，李靖，秦瓊這些人都沒有動。
    他們就站在原地，望著眾人的背影，臉色平靜，這一刻什麽都說不出來。
    似乎，這件事是好事。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真的是奇怪了！
    “哎，咱們……也走吧。”
    杜如晦倒吸了一口涼氣，此時大殿中，隻剩下他們幾個人了。
    諾大的空間，顯得有些冰涼。
    “這件事，到底……到底對不對？”
    長孫無忌眼眸有些昏暗。
    突如其來的和親，都打破了他們昨日的計策。
    讓他們完全沒有任何意料。
    措手不及。
    現在想想，還都有些不真實感。
    幾人沉默。
    長孫無忌苦笑一聲，搖搖頭道：“若說對不對，肯定是對的。”
    “呼……和突厥和親，正如他們所說，我大唐能夠明裏暗裏獲得不少好處，如果不答應，也確實會給我大唐帶來新的危機。”
    “但是……算了，反正都已經答應了。”
    長孫無忌甩了甩袖子，心裏有些不得勁，話都沒有說完，直接自己離去了。
    “哎……”
    李靖也是長歎一聲，什麽都沒說，走了。
    程咬金，秦瓊這一幹武將，沉默著離去。
    長孫無忌，杜如晦，魏征他們三人相視一眼，扭頭看了眼上頭空蕩已經無一人的龍位，低著頭，誰也都沒有開口，在一片沉默中朝外走去。
    ………………
    立政殿。
    李世民下了朝後，在太極宮坐了會，但是總覺得哪哪都不舒服，索性起來想要把這件事給長孫皇後說一說。
    “小妹，慢點，慢點，不要跑，哎呀……”
    “嘻嘻嘻，就跑就跑，阿姐來追兕子呀。”
    “哎……小兕子，不要那麽鬧騰，當心一些，不要碰著。”
    李世民站在立政殿門旁，聽聽著房間中傳來的三人嬉笑聲，輕輕歎了口氣。
    他想轉身。
    但是，這件事總歸是要告訴她們的。
    想了下，李世民走了進去。
    再說了，這件事……確實也是個好事，不是嗎？
    對大唐。
    對天下。
    對百姓。
    對……長樂。
    都是件好事。
    大唐將會和平發展數年，百姓將會再不用擔心突厥，天下安寧。
    而長樂，也會因為這件事被大唐百姓銘記，被記錄與史書之中，成為北方草原的女主人。
    “陛下，你來了啊。”
    見到李世民，長孫皇後趕緊站了起來。
    “父皇。”
    長樂公主也趕緊站起來，停止了動夢小兕子，朝李世民行了一禮。
    小兕子則是一頭衝向了李世民。
    “父皇，兕子要抱抱。”
    “好，父皇給抱抱。”
    李世民笑著把小兕子抱在懷裏。
    “陛下，坐吧，小兕子，去，到那邊寫字去，你父皇剛剛結束了早朝，還沒歇息呢，等會再陪你玩。”
    長孫皇後把小兕子接了過來。
    長樂公主趕緊走上來，帶著小兕子跑到一側去了。
    “陛下，今日早朝結束的有些晚啊。”
    長孫皇後幫著給斟了杯茶，笑著隨口說道。
    李世民點點頭，手指輕輕摩擦著茶杯。
    長孫皇後眼眸微變，笑著坐在李世民身側，柔聲問道：“陛下，是不是……朝裏又發生什麽事情了？！”
    “因為突厥，還是……其他的事情？！”
    長孫皇後猜測道。
    夫妻連心。
    這麽多年了，李世民是瞞不過長孫皇後的。
    李世民篡了下手。
    看了眼長孫皇後，點點頭。
    “觀音婢，朕，果然還是瞞不住你啊。”
    “陛下說笑了，夫妻共枕那麽多年了，臣妾還是了解些陛下的，不知道陛下，能不能給臣妾說一說？！”
    換源pp】
    李世民領了下嘴唇，朝一側的長樂公主望去。
    長樂公主正在教坐在椅子上，但小腳一刻不停亂跳的小兕子識字。
    “朕，給長樂說了個婚事。”李世民沉聲道。
    長孫皇後心一顫，臉色那麽一下子，但緊接著就笑了出來，說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好事。”
    “不知道，是哪家公子？”
    長孫皇後聞言，也沒有多想。
    畢竟長樂公主也不小了。
    這倒是也正常。
    李世民深吸口氣，他有些不敢看長孫皇後的眼睛，有些漂浮。
    “是……是突厥王子，頡利狼牙。”
    “什麽？！”
    當李世民話音落下，長孫皇後驟然起身，聲音驚駭，有些不相信。
    長樂公主和小兕子立馬也是聽見動靜看了過來。
    但長孫皇後已經顧不上她們了，一手抓住了李世民的胳膊。
    “陛下，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李世民撓撓頭，長長又是深吸了口氣。
    “突厥要和親，朕迫於大勢，不得……不得不答應。”
    長孫皇後張張嘴，嘴唇有些哆嗦，但終究是沒有說出來話，重新坐下。
    她看著李世民。
    這事……
    這事……
    她知道，國家大事，不是自己一個婦道人家能夠插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