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了！”
    一聲慘叫自大堂傳出，將睡夢中的眾人驚醒。
    此時天剛蒙蒙亮，大堂之中似明非明，似暗非暗，朦朧的光線下，魯能從洪嘉澤的房中跌跌撞撞跑出來，邊喊邊叫。
    方洛與魯能同一房間，正在房中洗漱，聽見同伴嘶聲裂肺的喊叫連忙跑出房來，魯能哆哆嗦嗦看向他：“方...方洛...”
    方洛臉色鐵青，將魯能一把扯住：“閉嘴！你在鬼叫什麽？！”
    魯能反手抓住他，方洛能感到他手上的顫抖，魯能伸出另一隻手指向大開的房門：“洪...洪...死了！”
    “什麽？！”
    方洛驚呆了。
    “出了什麽事？”兩人悚然回頭，便見穀雨已經從房間中走了出來。
    魯能的手還沒有放下，穀雨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狐疑地走向房門，方洛與魯能兩人相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邁過門檻，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傳了進來，穀雨心中一沉，扭臉向床上看去，不由地呆住了。
    床上被褥混亂，洪嘉澤坐在地上，兩腿平伸，後背倚著床沿，身上血汙連片，傷口密密麻麻，頸間一抹血痕，卻是被割喉致死。
    穀雨蹲下身子，兩指在其寸關尺上一搭，觸手冰涼，脈搏更是沒有絲毫跳動，顯然洪嘉澤死去已有些時辰了。
    “嚇！”
    一聲驚呼自門外傳來。
    穀雨回頭看去，隻見門外人頭攢動，探長了脖子向裏觀察，卻沒有個敢進來的。
    胡小玉好奇心重，搶在人前，卻將這血腥的一幕看個正著，嚇得杏眼圓睜，臉色煞白，手捂著嘴，險些要吐將出來。
    方洛與魯能站在床尾，兩人一半害怕一半震驚，哆哆嗦嗦地問穀雨：“他，他是死了嗎？”
    穀雨看了兩人一眼，走到門前：“洪嘉澤死了！”
    “死了？！”
    眾人嘩然，臉現懼色。
    穀雨的目光從每個人的臉上劃過，沉聲道：“是被人殺死的！”
    眾人轟一聲亂了起來。
    穀雨觀察著眾人的反應，震驚、憤怒、恐懼，實實在在地寫在了每個人的臉上。
    “都讓開！”
    大光頭從人群後費力地擠到穀雨麵前，掃了屋中的洪嘉澤一眼：“看清凶手是誰了嗎？”
    魯能搖了搖頭。
    大光頭臉色鐵青，思索片刻提高了聲調：“客棧裏出了人命案，原本該報官的，但大雪封了路，誰也出不去。大家冷靜下來，在大堂中撿個地方坐下。”
    那參客徐大哥嚇得臉色慘白，顫聲道：“我哪裏也不去，我要回房。”
    大光頭斷然道：“不行，誰也不能離開我的視線！”
    “憑什麽？！”幾名參客怒目相視。
    大光頭冷冷地道：“木橋被大雪壓斷，外人進不來，行凶的隻可能是客棧中的人，凶手便在你們中間，任何人不得離開我的視線。”
    “你放屁！”這一下不止是參客，胡小玉爺孫也鼓噪起來。
    彭宇與段西峰四人站在人群後，段西峰冷冷地打量著眾人，彭宇卻有些生氣，跟著眾人大聲叫囂，段西峰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彭宇這才安靜下來。
    穀雨看向大光頭，目光中充滿了意外：“不管是哪個行凶，咱們待在一起，總比落單的強。”
    此話出口，眾人為之一驚。
    穀雨轉向大光頭：“先讓大家把早飯吃了，餓著肚子總不是個辦法。”
    大光頭點點頭：“各位請吧。”
    這次人群並沒有反駁，大光頭安排眾人在大堂坐了，回過頭來卻見穀雨蹲在洪嘉澤身邊，不知在想些什麽，大光頭蹙了蹙眉，走入屋中：“一個死人有什麽好看的？”
    穀雨指著洪嘉澤頸間傷處：“傷口齊整，深可入骨，顯然是一刀斃命，殺死洪大哥的是個行家裏手。”
    大光頭看向穀雨的眼神充滿了審視：“可發現了凶器？”
    穀雨搖了搖頭：“我已將這房中裏裏外外都搜遍了，並沒有發現凶器的蹤跡，”他看著洪嘉澤頸間那觸目驚心的傷處，沉吟道：“刀口處皮肉斷裂，血跡暗紅，隱見頸骨，傷口深度猜測可達三寸，能造成這種創傷的至少得是一柄短刀...唔...細刀。”
    他的目光落在傷口細微處，修正了自己的措辭。
    大光頭道：“這麽說來，要找到凶器並不困難。”
    穀雨站起身來：“你將大家約束在大堂，不正有此意嗎？”
    大光頭眉毛一挑，注視著穀雨，忽地一笑：“雖然我心裏也沒底，但總歸值得一試。”
    穀雨道：“我得跟著你。”
    大光頭鎖緊雙眉：“你在懷疑我？”
    穀雨淡淡地道：“換個角度想，我是在證明你的清白。”
    “沒問題。”大光頭幹脆地道：“你雖然話不多，卻總能說到人的心坎裏。”
    對於搜索房間這件事，大光頭現學現賣，揚言為大家洗清嫌疑，眾人牢騷一番總歸是接受了，大光頭和穀雨挨家搜過，並沒有發現凶器。
    這會兒功夫夥計已將早飯呈上，穀雨端起熱粥，老吳湊過來：“有什麽發現？”
    穀雨道：“凶手是個行家，絕非尋常角色。”
    段西峰壓低了聲音：“這鄉野之間怎麽會有殺手？”
    老吳道：“段大人有所不知，自從大明與倭賊開戰，兩線交鋒不止在戰場之上，另有一條暗線也打得熱鬧，錦衣衛派遣細作前往日本本土收集情報，那倭賊也依樣葫蘆，在我大明，尤其是遼東廣布眼線，刺探情報、刺殺軍政要員、散布謠言、動搖民心，可謂無惡不作，興許咱們便是碰到了倭人的殺手。”
    彭宇湊上來：“可洪大哥三人不過是區區貨郎，怎麽就招惹了這些人，依我看洪大哥是生意人，又是下鄉收貨的，肯定身揣巨款，那賊人不過是見財起意罷了。”
    穀雨眼神瞟向角落中竊竊私語的方洛與魯能：“你當真以為那三人是生意人？”
    彭宇撓了撓頭：“你什麽意思？”
    穀雨收回目光：“說不上來，隻是覺得他們身上透著古怪。”他將碗中熱粥三下五除二喝個精光，抹了把嘴站起身來，走到方洛與魯能兩人麵前：“兩位，天還沒有亮，你二人便穿戴齊整，洪大哥臨死時更是連腳上靴子未脫，他遭遇刺殺之時，想必是沒有時間梳洗打扮的，這便代表他自昨晚入睡時便沒有脫下，難道你們三個早先便約好了天亮之前有所行動，卻不知究竟要做什麽？”
    魯能本來淚水漣漣，聽到穀雨如此說，登時將眼睛瞪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