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縱馬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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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敢問公子您是?”
    聽到風清安說出這種狂言,老人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雖說這位是周公子帶回來的貴人,但就算是周家,也無權幹涉縣令發布的種種政令,這位貴人可以?
    “我不久前才考到了童生,比白身強不了多少,不過我兄長已經下放地方,任袞州州牧,我說的話,你們縣的縣令還是要認真聽一下的!”
    風清安笑道,他大哥下放邊疆,那可是實打實的封疆大吏,兵權在手,畢竟是邊疆,若是拿不到兵權,豈不是笑話。
    “州牧,那是多大的官?”
    老人乍聽如此官職,有些茫然。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能管到我兄長的,大概就隻有皇帝了!”
    風清安替自己的兄長稍微謙虛一下,他覺得那位老皇帝十有八九是管不到自己大哥,不然也不會連規矩都不守,在他大哥還沒有及冠的年齡,就把他給下放了,而且還給了這麽大的權柄。
    “原來真的是貴人,還請大老爺救救我們啊,我們可真要活不下去了!”
    明白了風清安的來曆與背景後,老人頓時痛哭流涕,作勢又要給風清安跪下。
    他身後跟著的男女老少,也挺機靈,早就在風清安介紹完自己來曆後,如被風吹倒的麥田一樣,呼啦啦地跪倒下去一片。
    “青天大老爺,還請給我們做主啊!”
    “請大老爺勸勸縣尊吧!”
    “還請大老爺發發慈悲,減些稅吧,我家婆娘就連奶水都要斷了!”
    一時之間,田野哭嚎聲成片,令聞者不禁為之動容。
    “這狗官!”
    風清安身後,一名人熊似的武夫攥緊拳頭,眼中有煞氣流露。
    “我可以幫你們,但你們也得先讓我了解發生了什麽事情。”
    風清安看著眼前這男女老少哭成一片,頗感頭疼。
    “貴人,您是不知道,咱們這的縣令心可黑著呢,這地裏的情況,您也看到了,龍王爺不降水,我們就是累死累活,也隻能讓地裏的苗長這麽高,
    今年能不能有收成都不好說,可是在縣裏的官老爺不給我們留活路,往年的賦稅照收不說,那縣令老爺還要加收什麽渠稅,灌溉稅!”
    一名臉上縱橫的溝壑不比地裏幹裂的土地少上多少的老農絮絮叨叨道,言語中滿是絕望,其中還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怨憤。
    往年收成好的時候,交賦稅就已經很吃力了,現在收成不好,賦稅不減不說,還往上加,這誰受得了?
    “渠稅?灌溉稅?”
    “這不過是官老爺收刮我們百姓血汗的名目罷了,說是為了防止天旱,沒有足夠的水灌溉農田,要收稅建水庫,修水渠!”
    “聽起來不錯!”
    名義上倒是聽得過去,但執行起來後,逼得百姓賣兒賣女就大有問題了。
    “可這稅錢收上去了,水庫水渠咱也沒看見啊,咱就是連點濕泥都沒見過,就莫名其妙地收咱的灌溉稅。”
    “這還不止呢,我可聽說了,那縣城裏的官老爺,可是還打算征發徭役,讓咱們去采石頭,修水庫,挖渠道呢!”
    “這稅錢咱都交了,怎麽水庫還要我們去修?這錢收上去裝進誰的口袋裏了?”
    明顯是來自同一村的男女老幼議論紛紛,眼中不約而同的都露出了憤慨之色,一股顯而易見的怨氣在他們的身上沸騰。
    民怨!
    “你們縣的縣令上任多久了?這些稅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收的?”
    風清安溫聲詢問道。
    “咱們縣的縣令好像是兩個年前上任的,原來那位大人升遷了!”
    “多好的大人啊,為什麽就不能繼續當下去呢?”
    “是啊,要是原先那位縣令大人在就好了,說不定還會給咱們減賦!”
    聽到風清安問起如今縣令在位的時間,這些農夫農婦議論紛紛,甚至懷念起了上一任已經升遷的縣令。
    有對比才有差距,失去了才知道美好原本,他們隻是地裏的農戶,隻關心自家一畝三分地上的事。
    可是新縣令上任後,這才讓他們知道,原先那位從不濫加苛捐雜稅,看似不起眼,對他們來說都沒有什麽存在感的縣令,到底有多好。
    但後悔毫無用處,已經升遷的縣令不可能再回到平武縣。
    “這販子稅,還有這渠稅,灌溉稅,你們的縣令分別都要收取多少?可否與我說說?”
    “販子稅要上交一半,渠稅,灌溉稅,都是按照各家人頭收的,一人二兩銀,就是連剛出生的娃娃都要交!”
    “二兩銀子?太多了!”
    經曆過貧寒生活的風清安知道二兩銀對於尋常農戶意味什麽。
    在府城之中,二兩銀錢也許都吃不上一盤好菜,可是在村鎮中,這足以滿足一五口之家優渥的吃穿用度。
    最過分的是,這私加的賦稅不是按照戶籍收的,而是按照人頭攤下去,以尋常農戶的育兒習慣,每一戶差不多要上交十兩銀子,如果生多了,甚至翻倍都不止,也難怪百姓們都紛紛賣兒賣女。
    這既是因為砸鍋賣鐵也交不起,另一方麵也是為了逃避賦稅,按照人頭來計算稅錢的多少,那就清減家中的人口。
    不得不承認,私加賦稅的縣令,當真是活畜生!
    “是啊,這稅真太多了,咱們這些泥腿子就是賣兒賣女都交不起啊!”
    聽到風清安如此評價,老朽也不禁垂淚。
    “老丈莫要憂心,我這便去縣衙,找你們的縣令談一談,這賦稅大概從今日起就能夠取消了!”
    風清安笑著安撫道。
    “大老爺,您真的能夠勸住縣令,不收稅嗎?”
    有一農戶依舊抱著懷疑之心,驚喜來的太突然,以至於他不敢相信。
    “能不能成,這兩日自然能見分曉,你們就先帶著自己的孩子先回去吧,如果不收稅了,這娃娃你們就好生養著吧!”
    風清安讓這一群可憐人將自家的孩子都領回去。
    “多謝大老爺!”
    “快,快給貴人磕頭!”
    雖然抱有懷疑之心,但是風清安都這麽說了,這群農戶自然也沒有什麽可說的,等兩天而已,於是,這一群人又是磕頭,又是作揖,不過也把道路讓了出來,讓風清安一行能夠得以通過。
    “公子,我們這就去縣衙找狗縣令嗎?”
    與一群依舊還在磕頭叩拜的村民,拉開一段距離後,這才明白那些幾乎自己天天都能夠看到的尋常百姓生活到底有多麽淒苦的周一陽,忍不住詢問道。
    “不,你先帶我到周邊村落去看一看,我要看看具體是什麽情況?”
    “是!”
    這一次,這位周家大少爺心甘情願的給風清安當領路的狗腿子,先前的他,隻是對底下的百姓疾苦不了解而已,當真正接觸到之後,他大為震撼。
    他們家雖然在當地頗有權勢,但是再怎麽有勢力,也不可能幹涉到官府稅收,隻能讓那些亂七八糟的雜稅不收到他們家頭上而已,所以這位周大少爺真心希望眼前這位風公子能夠廢掉這些不合理的稅收。
    接下來半天時間,風清安一行都是在平武縣幾處村落中走訪,尋找村民了解基本情況,因為有周大少這一位當地名人在,所以風清安的詢問都很順利。
    “狗官,當真是狗官!”
    “真該死啊!”
    等到情況都大致了解的差不多後,風清安一行,從上至下,無不臉色鐵青,人人麵露憤慨之色,罵罵咧咧,即便是活了兩百歲的趙管家,也忍不住攥緊了拳頭,時不時的去捏一捏身上的水火棍。
    因為與風清安預料的一樣,能夠折騰渠稅灌溉稅的平武縣令,自然不可能隻有這麽點花活,雖然百姓主要是以種田為生,可是也有從事其它行當的。
    上山砍柴的樵夫要收材薪稅,靠水打魚的漁夫要收魚稅,種植果園的要收橘園稅,釀酒的要收社酒稅,開鋪子的要收地鋪稅……風清安今天也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什麽叫做苛捐雜稅,簡直不給人留活路。
    “公子,咱們現在去縣衙嗎?”
    雖然對當地百姓所遭受到的盤剝感到頗為憤慨,但是如何行事,依舊取決於風清安,這些武夫的腦子都很清醒,沒有被一時的憤怒衝昏理智。
    別看當地縣令如此魚肉百姓,可若是官府以外的人對他出手,那就是在挑釁官府的威嚴,挑戰大晉的法度,別說是罡煞武夫,就是混元境,也會被追殺。
    “你們的歲數都不小了,應該都見過橫行無忌的紈絝公子哥吧?”
    風清安看著麵前一眾氣勢洶洶的武夫,笑問道。
    “這自然是見過的,不知公子您是打算?”
    趙管家的眼中露出幾許期待。
    “當年我兄長中狀元時,我曾言說有朝一日,要當個吃喝不愁的紈絝衙內,當時可叫我先生爹娘一頓好訓,也就斷了這念頭。
    今日想起往事,突然想要圓了當年的念想,當一回衙內,不過橫行鄉裏算不得什麽,莪想去縣衙裏縱馬,不知諸位可願當我這惡少打手?為我爪牙?”
    風清安的臉上,露出了追憶之色,隨後緩緩道,本來問題不嚴重,他可以好言好語的勸一下,不過了解情況後,他覺得他還是當一回紈絝惡少啊。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趙管家的臉上隱露出了微笑,躬身道,而其餘幾名武夫,個個都是摩拳擦掌,臉上露出了躍躍欲試之色。
    “給公子當打手是某家的榮幸。”
    “公子,我精通拷打之術,到了縣衙,還請公子隨意吩咐!”
    “我也願為公子爪牙!”
    周大少爺眼中也露出了興奮之色,縱馬縣衙,這種事情他想都不敢想,一旦做出來了,基本上就與造反掛上等號了,可是眼前這位不一樣。
    “那你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把我等領回你家莊子,每人都給配上一匹好馬,換上勁裝,打手就該有個打手的樣子!”
    “是!”
    周一陽精神一震,再次帶路,風風火火地將一行人領回自家。
    周家的宅邸,不在縣城,而是一處位於城外,將幾處低矮的山頭囊括在其中的龐大山莊,當風清安一行步入莊園大門的時候,就看到一群穿著幹淨整潔衣服的小屁孩兒,嘻嘻哈哈地笑著從麵前跑過去,後麵還跟著幾名大喊大叫的仆婦。
    “大公子!”
    不過這些仆婦在看到從莊園正門進來的周一陽後,連忙站住,恭敬問候。
    “你們不用管我,看住這些小屁娃,別讓他們惹出什麽事,也別出什麽事!”
    周大少揮揮手,這些仆婦連忙向那群已經跑遠的小屁娃追去。
    “這是你們家族的孩子?你們周家可真興旺!”
    一名武夫打量眼前的占地麵積,一眼都望不到盡頭的莊園,看著莊園中隨處可見,嬉笑打鬧的小屁孩,不由得感慨道。
    “那不是,這些孩子都是周圍十裏八鄉的人送過來的,我爹再能生,也生不了這麽多!”
    周一陽道。
    “人家賣到你家的娃娃,你們周家就這麽養?”
    趙管家不由吃驚地問道。
    “哦,這些還是年紀小的,稍微大一些的,我爹也給他們請了私塾先生,也安排了武師,無論是寫學文還是練武,都隨他們喜好去!”
    周一陽一臉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你們家是開善堂的?這麽多人,養得過來?”
    人熊似的武夫忍不住道。
    “這也沒什麽吧,你別看孩子多,實際上幾十個孩子還頂不上一名武夫的飯量了,用不了幾個錢!”
    周一陽大大咧咧地說道,
    “實際我爹也沒打算一直養著他們,他都跟我說了,如果他們爹娘熬過難關,想領回去了,就讓他們領回去!”
    “周大!”
    風清安走在周家莊子裏,看著那些嬉戲玩耍的孩子臉色,突然喊道。
    “誒,公子,你請吩咐!”
    “拿好了!”
    風清安伸手一甩,將兩本小冊子扔到周一陽懷中,這位大少爺接過一看,都是《雲嵐密策》,不過一本是中,一本是下,
    “居然還有中?!”
    周大少爺一臉懵逼,這時他才知曉人心險惡,不過卻又有些疑惑,
    “您怎麽這就賞給我了?”
    “這是你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