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天道淪,人道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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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者的氣息讓黑海中恣意飄蕩的亡魂與怨鬼沸騰了起來。它們齊齊昂首,向血色天空發出咆哮,貪婪、迫切、渴望,伸出無數慘白透明的手臂或是利爪,想要扯住一切降臨降臨黑海的生者,撕得粉碎!
    亡魂的數目盈千累萬,難以計數,相互推搡,驚濤駭浪湧動,於瞬息之間,掀起了滔天巨浪,呼嘯著席卷向半空的道人。
    鶴發童顏,看不出具體年歲的道人,隻是輕輕向下掃了一眼,虛空之中,便有雷火迸發,於刹那瞬息之間,泯滅黑海亡魂怨鬼數十萬之眾,平息了翻湧的滔天巨浪。
    如此神通,便是充斥億萬亡魂的黑海,也沉寂了片刻,隨後道人腳下的海域便徹底安靜下來,即便是有新的亡魂怨鬼填充過來,也沒有再敢對道人生出貪婪渴求之念。
    “……”
    道人對腳下平靜下去的黑海,再也沒有看第二眼,而是將目光投向黑海邊緣的少年僧人,不言不語,沉默了下去。
    眼前的少年僧人,乍看之下,實力很弱,弱到他隻要綻放出一縷氣息,投下目光,就能夠令其灰飛煙滅,魂飛魄散,甚至都沒有再入輪回的機會。
    可是他盯著這少年僧人看了許久,這明明弱到不像話,甚至都沒有擺脫凡俗桎梏的僧人,麵對他的注視,卻是全無半點異樣,好像他的目光隻是平常人的注視罷了。
    這也就罷了,真正令他感到忌憚的是,在他出現在此地前,這少年僧人就已經等候在此處,似乎提前知道他會出現在這裏。
    可這怎麽可能?
    他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不過是偶然間生出的念頭罷了,若非他的性情小心謹慎,他現在恐怕都還在修行悟道中。
    在沉默間,道人忽見少年僧人身上,有佛光彌散,清氣玄光在其眼中閃耀,道人便覺已窺見僧人根底。
    隻見一方極樂淨土,有七寶池,八功德水,充盈其中,池底有金沙布地,四邊街道,以金銀寶玉合成,尚有宮闕樓閣,亦以金銀、瑪瑙、琉璃、硨磲飾之。
    瓊樓玉宇中,又有阿羅漢,菩薩眾,白玉蓮台之上,又有諸多大佛盤坐,寶象莊嚴,金光普照,威嚴肅穆。
    當道人目光窺向靈山光景時,諸多大佛皆有察覺,紛紛回以目光,便是菩薩眾也因為諸佛的舉動,同樣有所察覺,紛紛看來。
    “敢問長老,從何處來?”
    道人收回目光,不再窺探那處靈山淨土,最令人恐懼的是未知,即便他乃道君,也不例外,可是當他知曉對方的來曆與跟腳之後,便不再畏懼了,他心中隱隱猜出對方是何等存在,有了計較。
    不過就是某一處靈山淨土派遣出來的行走罷了,他的存在,便代表一處靈山諸佛的態度,出現在這裏,大概是某一位佛陀的指引。
    佛門宿命通,他也有所耳聞,若是有某一位佛陀,能夠預見到他今日心血來潮,走出創界山,倒也不足為怪。
    “貧僧自西嵐陸洲,天龍禪院而來!”
    法源目光平靜地注視足踏寶蓮的道人,哪怕對方隻是站在那裏,駐足片刻,便有諸般異象隨之衍生
    天降五彩,虛空生金蓮,蘭芝伴生,霞光千道,瑞氣萬條,神聖祥和的道韻彌漫,甚至就連他腳下的黑海也開始褪色,儼然要被化作一方淨海。
    “天龍禪院。”
    昇河道君一思索,似乎有所耳聞,卻是沒什麽印象,這天地間的道門佛寺,多如恒河沙數,雖然能夠曆經萬載歲月而不朽的,萬中無一,可終究也有不少。
    不過沒什麽印象,也沒什麽關係,觀其名而知其意,佛門天龍,與四海龍族雖然外形相似,但也隻是相似罷了,實際不過是空具龍形的泥鰍爬蟲。
    在化龍池中滾一遭,輕而易舉長出來的龍鱗龍血,如何比得上度過重重天劫,熬過種種磨難而鍛煉出來的真龍之軀?
    當然,也隻有真龍能夠蔑視佛門天龍,而對於龍族以外的生靈而言,哪怕是同等境界,天龍絕對是可怖可畏的凶悍存在。
    不過再怎麽凶悍,也改變不了天龍在佛門體係中的地位,不過就是護法珈藍一類的打手,或許地位足夠高,但終究不及佛陀,甚至就連一些菩薩都比不上。
    “不知長老來此處,有何要事?”
    昇河道君繼續詢問,縱然推測對方乃是一方靈山淨土的行走,那隻是推測,或許對方是某一位佛陀的化身也說不準,
    因此少年僧人在他眼中翻手可滅,可這位道人也並不準備出手。因為一旦動手,便是與某一位佛陀結下因果,他最煩此類,稍有不慎,便是落入算計之中,極為麻煩。
    “尋施主論道辯法!”
    法源開口道,不過小小一僧人,甚至還沒有證得果位,卻要尋一位出世道君辯法,聽起來滑天下之大稽,可昇河道君聽到言語之後,卻是沉默片刻,緩緩點頭。
    “可!”
    “善哉。”
    少年僧人聞言,頓時露出一抹淺笑,一股佛韻自然流轉而出,腳下皚皚白骨地,在無聲無息間,生出朵朵神蓮。
    “不知長老欲與貧道論何道?”
    “貧僧曾聽聞,幽冥界中,曾有無上帝者出世,欲舉界飛升,扭轉幽冥陰氣晦暗,邪煞滿地之景,故而遭破滅大劫,身死魂滅,真靈淪喪……”
    法源開口,可出口便是石破驚天,頭頂晦暗天穹之下,道道紫雷劃破長空,不過卻沒有劈下,如此一幕,頓時惹得昇河道君雙目微凝,看向眼前少年僧人的目光又有不同。
    那位幽冥帝者的存在,他也是在入主創界山後才有所耳聞,不過告知他此等消息的道友曾再三告誡,不得在幽冥中提及這尊帝者存在,至於其名諱,更是不要觸碰,一旦提及,會有大恐怖之事發生。
    “……道君可有見教?這位帝者尚有複生歸來的那一日?”
    縱然頭頂之上,已有紫龍盤旋,無窮劫雲,憑空滋生,可少年佛子依舊風輕雲淡,沒有絲毫因為頭頂已然蓄勢待發的天譴而有所動容。
    “長老之膽量,貧道自愧弗如,不知小長老可願入創界山,與貧道論法?”
    看了一眼頭頂之上,陰沉壓抑,綿延不知道多少萬裏的劫雲,尤其是在劫雲之中遊動的紫光雷龍,昇河道君開口道。仟千仦哾
    雖然此舉隱含低頭退讓之意,可是卻也存了試探之心,當然最重要的是,這位道君此刻也不想在此刻開口提及那位帝者,他有預感,自己若是開口說出相關事宜,這天雷就要轟到他的頭頂上了。
    雖然紫霄神雷劈不死他,可他也不想沒事招雷劈,這象征天道威嚴的雷霆,還是能夠傷到他的法體,縱然已經擁有了永世不朽之道果,可對於天地,依舊要心存敬畏。
    “固貧僧所願也。”
    法源沒有猶豫,一口便答應下來。
    看到連想都沒有想,便直接答應下來的少年僧人,昇河道君一揮手中拂塵。無窮金光垂落,編織成大道,延伸到少年僧人腳下,而在他的麵前,則有一道門戶開啟,可窺見其中一方浩瀚無垠,仙氣騰騰的界域。
    “長老,請!”
    昇河道君頗為客氣,不過便是如此,他也在悄然觀察少年僧人。
    便見生機澎拜,靈機雀躍,年輕得不像話的僧人,抬腳踏上金光大道,一步走出,便進了他所執掌的界域。
    “到底是何人在算計貧道?”
    見少年僧人如此無懼無畏,昇河道君在心中自語,他現在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明明是心血來潮,可出門便撞見如此詭異的少年僧人。
    不論是從哪看不對勁,年輕到過分的生命氣機,還有匪夷所思的神通妙法,一舉一動所能引動的天地道韻,連他都忍不住驚歎。
    他不相信這少年僧人真就如所流露出的生命氣機那樣看起來年輕,分明就是不知道存在了多少歲月的老怪物化身,或者說是輪回轉世無數次的佛陀轉世身。
    “罷了,既然以論道為名,阻貧道出行,貧道不去便是。”
    縱然可以隨手碾死少年僧人,掀翻棋盤,自顧前行。可是,仙道貴生。
    昇河道君並不認為翻臉斬殺眼前的僧人,固執前行,會是好的選擇,無論是誰在算計,有人以論道為名,來阻他道路,就說明他或許隻是碰巧被波及了。
    被算計的根本就不是他,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主動踏入不知名的災劫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創界山中,與人論一論那位幽冥的帝者倒是不錯。
    念頭落下之際,道人已有定計,他瞥了一眼不遠處,已有佛光縈繞的皚皚白骨山,隨後便不再意,不過就是看守門戶的鬼仙而已,得空閑暇之時,他遣一化身,再招幾位便是,何足掛齒?
    ……
    轟~
    輕飄飄的黃符落下,貼在青黑的肌膚上,伴隨著爆裂的火光,刀劍難傷的硬皮頓時便被炸開,腥臭的碎肉四散紛飛,汙穢的黑血潺潺躺下。
    吼~
    伴隨著一道充滿憤怒的嘶吼,渾身散發汙穢濁氣的怪物,血紅的雙眼便盯上一位身穿淺黃道袍的蒼老身影。
    “……你……該……死!”
    還有不少血漬殘留,開合之間,甚至還能夠看到碎肉的嘴巴,在道士與眾多武人震驚的目光中,一字一頓。
    雖然跟結巴一樣,可是其吐字卻極為清晰,而其中所透露出的另一種含義,令一手持桃木劍,另一手持黃符的道士忍不住罵罵咧咧:
    “娘希匹,這是什麽世道,竟讓老道好死不死給碰見了,這才掀開棺材板幾天,居然就有如此氣候,當真是天道不公啊!”
    “道長,這頭僵屍怎麽會說人話?”
    一武人聽到這僵屍口吐人言後,卻是嚇得手腳都在顫栗,快要握不住手中滿是豁口的長刀。
    “廢話,成氣候了,不就會說人話了,那些妖魔不也是這鳥樣,有本事了,哪個不會說人話?”
    老道士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
    “道長,那這要怎麽應對啊?”
    另一武人握緊手中的長槍,目光堅毅,眼中甚至還有熾熱的戰意在流淌。
    武道修行,除卻需有萬貫家財,購置諸多草藥補品,滋養身體,損耗元氣以外,還需要有強敵用以磨練武藝,如此才能夠勇猛精進,不然養出來的也不過是空有內力而不知運用的肉沙袋。
    “還能怎麽應對?當然是要弄死它,你們要是有本事,大可把它的手足給砍下來,不能再讓這家夥喝人血了,再讓它這麽吃下去,就是把老道的師傅請來也無力回天。”
    老道士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引動手中靈符,璀璨的靈光暴閃之間,便見一道隻有筷子粗細的雷霆迸發,狠狠地轟在僵屍身上,頓時在其胸腹處,破開一處大洞。
    “道長好樣的!”
    “再來一張!”
    眼見一發雷符險些將這頭凶物給攔腰炸成兩截,眾多武人紛紛開口叫好,甚至還有不少莽漢催促的道士再來一發。
    對於那些從棺材板裏麵爬出來的僵屍,不少武人還是心存忌憚,不願與之過多沾染,因為這些僵屍一旦成了氣候,不但身如金鐵,甚至毒性極重,稍有不慎,被其抓傷,便會化作其屍仆。
    “來什麽來,這可是老道祖師留下來的祖宗本,老道可沒本事畫出雷符,你們來這是幹什麽?難道都是過來看戲的嗎?”
    在眾人的催促聲中,老道士不僅沒有繼續大展神威,反倒是伸手就將剩下的靈符全都揣進道袍中,說什麽也不肯再用了。
    如今天道淪,人道喪,鬼神失位,各地大亂,原先一些不起眼的小妖小鬼,借這世道大亂,到處殘害人命,趁機掠奪人族血氣精魄,為非作歹。
    便如眼前這僵屍,這才出世不過半月,若是在五年前,這等僵屍隻怕剛剛蹦出來,便會被巡遊的鬼神滅殺。
    可如今卻是再無鬼神製約,短短時日連連吞噬人血,竟達到刀劍也無法傷其分毫的地步,眼看就要進化成飛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