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多歲的許邊精神依舊矍鑠。
    隻是先天修士也隻有兩百壽歲，他已來到暮年，兩鬢泛起了白發。
    但此刻他恭敬站在一旁，張善正坐在桌前翻閱這數百年來島學府的優秀學生畢業名單。
    學府這邊培養的都是有修煉資質的凡人，學期為六年。
    其中優異者，會在畢業後升入真武門一百所學院，接受更進一步的十二年的教育。
    能進入的學院的，幾乎都是有潛力突破先天的修士。
    但四濤島學府，這數百年來，能升入宗門學院的修士數量，逐年減少。
    到近百年，每年能升入學院的弟子，都在五十位左右徘徊！
    而四濤島的凡人總數量，是超過六千萬人的！
    “這個升學率，難怪四濤島幾百年了都沒有誕生一位真丹修士。”張善無情吐槽。
    四濤島修煉環境優越，即便是真丹修士，也要有真傳身份才能成為此島島主，但出身此島，晉升真丹的話，至少能在島主出現前，占據一個副島主的位置，並擁有使用島上一部分資源的資格，靠著這些資源，未必沒有機會在提升修為後去完成真傳任務，晉升真傳，從而把那個副字去掉。
    可這幾百年來，出身四濤島的修士，一位晉升真丹的都沒有！
    這其中的緣由，從這升學率已能窺見些許。
    “許院長，能為我講講，島學府的修士，升學率為什麽如此之低嗎？”
    許邊沉默少許，將其中原因道出。
    “四濤島島學府自上一任島主死後，每年能拿到的經費，隻有總院的撥款。”
    “開始時，島學府還有往年留存下來的經費，支撐了一段時間。”
    “但經費一直在不斷減少，最後隻能縮減導師的酬勞和各項培養支出。”
    “惡性循環，最終淪落到今天。”
    許邊有些唏噓，他是出身四濤島的修士，在經過學院十二年培養，在外曆練後，意識到自己今生幾無可能突破真丹後，便回到了四濤島，擔任島學府的院長。
    可惜他有意振興島學府，卻沒那個能力。
    張善點頭，承認許邊說的有點道理。
    四濤島上各種修煉資源十分豐富，特別是中型火脈和伴生礦脈，都是極具價值的靈物。
    但這些是宗門留給島主，用來培養真傳弟子的資源。
    除了島主，其他人沒資格開采使用。
    你偷一點，沒人管，但隻拿一點用處不大；拿的多了，宗門執法堂隨時準備做事。
    沒有島主，開采不了地下的資源，島學府拿不到由島主下撥的那部分資源，每況愈下似乎是很正常的事。
    可張善翻看總院下撥的資源數目，學府支出。
    一時無言。
    真元觀時，張善為了發展炎礦城，曾調查過真元觀的各項收入和開支，用來作為參考。
    總院下撥給四濤島島學府的資源，比真元觀當時用來培養弟子的資源還要多出三層！
    可雙方培養出來的在有生之年有希望突破先天的弟子數量卻差不多。
    甚至真元觀還要超出！
    四濤島這邊幾百年都沒有真丹修士出現，真元觀這邊，張善不算自己，王陽、王恪、郭小果、藥琳，還有留在真元觀的宋文，都是有希望突破真丹的存在。
    後麵還有更多的新晉天才在拚命追趕他們。
    這一對比，四濤島島學府和真元觀，差距太大了！
    可明明單是總院下撥給島學府的資源，比真元觀時掏出來培養弟子的資源還要多。
    加上荒古大域靈氣濃度，比百方州強上幾十倍的修煉環境。
    都不用多想，張善就知道這裏麵有問題，不隻是少了島主那份資源這一點點原因。
    於是，張善再次說道。
    “許院長，再想想，還有沒有什麽沒說的？”
    其他人可以說不知道。
    許邊不行。
    以他的身份，特別是先天九重的修為，島學府有什麽事，有什麽不對的地方，絕對瞞不過他！
    最多瞞他一時，能瞞個幾年就頂天了！
    許邊頓了頓，他從張善的話裏感覺到了不妙，心中歎息，說道。
    “的確還有一件事。”
    麵對張善，許邊即便年長許多，依舊壓力巨大。
    這是絕對的力量差距帶來的壓力。
    許邊不想說，但在這份壓力下，他不得不思考現在不說，之後還有沒有機會說的問題。
    而且，他也不是完全不想說。
    很多東西，就連他都很不滿。
    隻不過牽連過多，他無法脫身，隻能忍著罷了。
    沒被發現，他會選擇自保不說。
    但隻要被推一把，他就會和盤托出。
    張善慢慢聽著許邊講述這些年四濤島的一些情況。
    “原來如此，是養豬流教育啊。”張善聽到一半，就完全明白先前四濤島是什麽情況。
    六千萬的凡人，卻分成了五個國家。
    這五個國家又是由修煉者的家人掌權。
    一日掌權，一世想掌權。
    為了保證自己的地位，該做什麽？
    封鎖知識、控製生活必需品，使凡人為了生存就耗盡所有力氣。
    這些在四濤島都做不到。
    他們可以成立凡人的國家，真武門不會在意，說到底，那也隻是一種管理凡人的方式罷了。
    沒有國家，也會有類似的東西出現。
    但這些，不得違反真武門的規矩。
    真武門的規矩裏，就有傳播知識、武學，培養修煉者這一條。
    控製生活必需品更不現實。
    真武門存世數百萬年。
    各方麵早就發展到了駭人的程度。
    根本不存在吃不飽穿不暖的問題。
    凡人的主糧早已富餘到了恐怖的程度，就是從現在開始不種糧食，以真武門儲存的糧食，供應整個荒古大域的凡人，都夠他們吃個四五千年的了。
    四濤島這些掌權的凡人隻是貪和蠢，卻不傻，在這方麵製造問題，這種明顯找死的事他們不會去做。
    但想要鞏固統治，從來不止這一種做法。
    在很多手段都無法使用的情況下。
    讓凡人自己斬斷自己的未來，就成了一種絕佳的方式。
    隱蔽性十足，從表麵上看，根本看不出什麽問題。
    事後被發現，也很難指摘。
    因為這是凡人自己的選擇！
    而他們做了什麽？不，他們什麽都沒做！甚至可以說，他們是在竭力為了凡人的幸福而勤勞工作著！
    養豬流的教育，便是如此恐怖！
    五國是怎麽做的？
    他們給予了麾下凡人繁榮富足的生活。
    讓他們即便不勞作也不用擔心吃喝的問題。
    隨便幹點活，更能獲得玩樂所需的資源。
    更是大力開發了各種好玩的事務來滿足凡人的精神所需。
    令他們沉迷其中。
    這有錯嗎？
    沒錯！
    這就是凡人夢寐以求的生活！
    可這樣的人，真的還會前進嗎？
    會有的，總會有想要前進，總會有有更高追求的人存在。
    但會很多嗎？
    不會。
    九成九的人都成了豬，剩下零點一層成長起來的，五國完全能吸納進來。
    剛好滿足時間流逝生老病死帶來的人手缺失問題。
    這便是養豬流的精髓所在。
    叫人在快樂中，自己浪費掉自己的時間，自己斬斷自己的未來！
    即便意識到這一點，也不會願意舍棄這樣的生活。
    許邊麵帶苦澀。
    他就是認知到這一點的人。
    可他同樣是這一點的受益者，他的家人也是如此。
    他想反抗，可他早已被這一體係密密麻麻的纏住。
    他沒那個力量掙脫，更沒有斬斷這一切的狠辣心性！
    “繁榮富足，安居樂業，日夜笙歌。”張善鄙夷笑道。
    “還真是聰明，這個方向明明有兩條路，一條走向人人如龍，一條走向便地豬狗。”
    “五國偏偏選了後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