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留眸光中閃過一道恍惚，因為這句話，他曾在彌留之際聽到過。
    那道聲音清清淺淺，他說：“未經他人苦，不敢出妄言，但你我經曆相似，倒算有緣。”
    “若人生可以重來，你當如何……”
    胥留一直以為，這是自己回光返照，胡思亂想，卻原來，那就是老祖宗的聲音嗎……
    “你說能讓狐狸回來，要怎麽做？千麵他……”
    赤荔不由地麵露擔憂，將胥留帶回天狐族的時候，他還是年少之時。
    他們幾人對他照顧有加，如今是處成了兄弟，當初可是將他看作子侄的。
    狐狸的殘魂若離開胥留的身體，會不會造成什麽不可逆的傷害？
    這時候，眾人都為胥留感到擔憂，但是他卻忽然邁步站了出來。
    “幽狼，動手吧。”
    胥留抬頭望著幽狼，麵色平靜無比。
    幽狼居高臨下，看著仰頭的胥留，臉上不由地有了一絲恍惚。
    萬年來，他對胥留格外寬容，這麽久相處下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將他當作了狐狸，還是真的與胥留生出了情誼。
    “幽狼，你老實說，千麵會怎麽樣？”
    秋魚看出了幽狼的糾結，立刻開口問道。
    幽狼臉上也閃過了一抹不確定。
    他搖了搖頭，老實說道：“我也不知道。”
    當年將狐狸的一抹殘魂投身到胥留身上，已經是逆天而為。
    要修正此舉，代價可能是胥留的修為，可能是他的天賦，也可能……是他的一條命。
    秋魚幾乎瞬間就讀懂了幽狼的未竟之語。
    他突然遙遙地看了蕭景曜一眼，釋然一笑。
    “狐狸已經回來了，即便他和當初大不相同，我也認他了。”
    “如果注定有一個人要犧牲，幽狼，我希望那個人是我。”
    說到這裏，秋魚突然用力將幽狼往外一甩，就欲繼續剛才沒有結束的儀式。
    幽狼見狀麵色狠狠一變，就在這時，胥留卻突然揚聲說道：
    “秋魚，你這個老固執！你這時候還要和我爭個先後不成！”
    “我這條命已經掙了近萬年了，你就是讓我現在立時死了，我也覺得值了，你何必和我爭！”
    胥留朗聲說著，他的臉上洋溢著笑容，眼神熠熠生輝。
    “再說了，我也未必會死啊！到時候，我若是傻了、醜了、修為盡失了，你們可要負責養我啊！”
    他的語氣輕鬆閑適，就像是老友之間的寒暄，下一刻，身上已經亮起了耀目的紅光。
    “幽狼，要如何做，你盡管來！你知道的，我這人皮實，最不怕痛！”
    他朝幽狼揮了揮手，熱情得一如每次在天狐宮迎接他們的時候。
    秋魚抬起的手定在那裏，他哪裏會看不出來，胥留是在說真的。
    他這小子表麵謙遜，成日裏一副笑眯眯的樣子，其實心裏有主意得很。
    胥留這是在告訴他，即使他現在自爆元神，這魂他也抽定了！
    “千麵，你……”
    秋魚心中苦澀難當，他寧願承受傷害的是他自己。
    胥留彎唇笑了笑，他說的話句句肺腑，心甘情願。
    當年老祖宗曾問他，若人生可以重來，他當如何。
    他曾苦思冥想，希望得到最正確的答案。
    如今生死之際，他倒能脫口而出了。
    撿這條命，為親友、為胞族、為給他這條命的那個人！
    “幽狼，抽！”
    胥留突然高喝一聲，身上紅光衝天而起！
    赤荔站在不遠處，瞬間就淚如雨下，其他幾人雙目微紅，雙拳緊握。
    幽狼深吸一口氣，藏起了眼裏的歉疚和慚愧。
    “千麵，對不住了！”
    他麵上閃過一抹堅定，手上躥起了一陣綠光，身子飛墜而下。
    胥留的臉掩隱在紅光之中，隻是一臉溫和地朝幽狼點了點頭。
    他薄唇微微一張，無聲說道：“不必介懷，這是我應該做的，謝謝你成全我……”
    幽狼讀懂了這無聲之語，瞳孔微微一顫，雙手都抖了起來。
    這時候，胥留卻咧嘴一笑。
    他主動抓起幽狼的手腕，毫不猶豫將那透著綠光的手掌插進了自己的胸膛！
    鮮血噴濺而出，胥留身上的紅光甚至透出了天道之力形成的牢籠！篳趣閣
    蕭景曜突然間被一股熟悉的氣息牽引，猛地轉過頭去。
    隻見紅光之中，一個黑袍身影閉目而立。
    那是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隻是他的頭上耷拉著一對狐狸耳朵，而他的身後，雪白的九尾肆意張揚！
    “狐狸！”
    這幅模樣早已深深烙印在幾大天妖的心裏，他們隻一眼就看出，這懸浮的黑影不是胥留，而是真正的狐狸！
    此時，狐狸的神魂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茫然。
    這時候，他好似心有所感，第一時間看向了遠處被禁錮的攬月。
    即使她如今被層層疊疊的金光環繞，遮掩了麵容，但狐狸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他的月牙！
    “狐狸，歸位吧！”
    幽狼仰頭高呼一聲，臉上不可抑製地閃過了一抹急切！
    千萬不要讓胥留的付出白費了！
    狐狸聞言緩緩垂下頭來，目光一一掠過熟悉的臉，最後落在了胥留的身上。
    他已經從胥留的記憶中得知了一切，當年的善因，如今也結出了善果。
    看著變得憔悴萎靡的胥留，狐狸突然抬手向下一點。
    他揚了揚嘴角，明明是和胥留一樣的笑容，卻透出了張揚桀驁的意味。
    “我向來不愛欠人情，萬年容身之恩，今日全部還給你了。”
    狐狸話音剛落，一道紅光就從他的指尖湧出，鑽進了胥留的眉心。
    他的身形應勢又虛幻了三分。
    直到這時候，他才轉頭看向了遠處的蕭景曜。
    “這種小弱雞，竟然是現世的我……”
    “唉，勉為其難接受一下吧。”
    狐狸嘀咕了一聲，竟毫無阻礙地穿過了天道之力組成的牢籠。
    路過青鳳和玄武身邊之時，他還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
    “嗯？青毛鳥和小王八？”
    青鳳：“……”
    玄武：“……”
    呔！這小子不管哪一世，果然一如既往地惹人厭！
    蕭景曜冷冷地看著朝他飛馳而來的狐狸，這一臉臭屁的模樣，他引以為恥！
    相思意百忙之中抽空，弱弱地吐槽了一句：
    “爹，你和狐狸爹的表情一模一樣呢……”
    蕭景曜：“……”
    再多嘴就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