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如今已經虛弱不堪，可是看著修為依舊毫無寸進的柔兔，他終於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味來。
    攬月的氣息看著是越發弱了，可是為什麽柔兒竟好似根本就沒有受益呢？
    蕭景曜方才與攬月曾經眼神交流過。
    他讀懂了那個眼神中的含義，師尊說她能行，不必擔憂。
    可是輪轉奪舍陣畢竟不簡單，那是他前世在索縈島找到的陣法。
    若他沒有猜錯的話，或許這陣法就是曾經身為鬼尊的他自創的。
    他自己的性子沒人比他更清楚，他總是追求完美。
    所以這輪轉奪舍陣定是沒有回旋的餘地的。
    師尊是找到了什麽突破口了嗎？
    想到這裏，蕭景曜忍不住飛身而起，縱觀全陣。
    他的目光細細地描摹著陣法的每一個角落，當看到金色的陣眼附近之時，忽然間眸光猛的一凝。
    “嗯？”
    蕭景曜再次在心中推演陣法，幾息過後，嘴角忽然揚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個輪轉奪舍陣，被改過了啊……
    古往今來，陣眼就是陣法的中心，亦是命脈。
    動陣眼附近的布陣，差一分一毫，都會讓陣法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至於此處改動……
    蕭景曜突然抬眸瞥了一眼幾近透明的黑霧，嘴角的笑容透出了一絲諷刺的意味。
    忙活了大半輩子，這是給別人做嫁衣而不自知呢。
    真是個活該的可憐蟲啊……
    這時候的黑霧也開始變得惶恐不安了起來。
    他將所有的一切都押在了這個陣法上，這可是天道賜下來的陣法，應該萬無一失的才對啊！
    他猛地飄到柔兔的身邊，急聲問道：“柔兒？柔兒你覺得怎麽樣？”
    柔兔幾乎在腦海中過完了攬月的一生，她恍惚地睜開眼睛，臉上透出一抹深深的疲累。
    “好累啊。”
    她一開口，竟然連聲音都嘶啞得嚇人。
    黑影聞言麵色驟然大變。
    不應該啊……
    按照陣法圖解，奪舍之人是主動方，柔兒的狀態應該越來越好才對。
    可是她如今這麽虛弱疲勞的模樣，倒像是被奪舍的那一方……
    黑影心中正驚疑不定，忽然蕭景曜的淺笑聲傳了過來。
    他站在陣法外，臉上的譏諷深深刺痛了黑影。
    “狐狸，你笑什麽！別忘了現在月牙的轉世正在被奪舍呢！”
    黑影心中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可是在狐狸麵前，他卻不想示弱。
    蕭景曜一眼便看穿了黑影的逞強，他緩緩勾唇。
    “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麽柔兔的狀態越來越差？按理來說，她現在應該生龍活虎呢。”
    黑影聞言麵色狠狠一變，“你怎麽知道！”
    蕭景曜冷笑一聲，“我自然知道，因為這輪轉奪舍陣就是我創的！”
    “什麽！”
    黑霧因為過於震驚，忍不住驚叫出聲。
    “不可能的！這是天道給我的陣法！”
    蕭景曜臉上的鄙夷更深了，他偏了偏頭，“天道？不過是個不知廉恥的剽竊之徒！”
    “你胡說！如此玄妙的陣法，除了天道，世間無人有這般本事！”
    黑影有些歇斯底裏起來，不知道是在維護天道，還是在維持自己那可悲的自尊。
    蕭景曜聞言也沒有要說服黑霧的意思。
    和井底之蛙不用多言，而且……他接下來的話很有可能直接擊潰他呢……
    蕭景曜邪惡地笑了笑，“言歸正傳，柔兔為什麽越來越虛弱……”
    “你說，被當成沙漏，渾身血肉和經脈都被無情衝刷著，她能好嗎？”
    黑影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什……什麽意思？”
    蕭景曜這一次倒是難得的耐心，“意思就是……我師尊的一切靈氣和記憶即使被吸收，也隻是經過柔兔而已。”
    “她隻是可悲的過橋之路，最後的受益人，是她身上的金光呢。”
    陣法走勢的改變，牽一發而動全身。
    那一處細微的變動，將原本是受益方的金色陣眼直接變成了一個過渡的容器！
    想來天道在最初把陣法給黑影的時候，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它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幫助黑影，它的目的是將黑影當成它的傀儡，助它吸收師尊的力量！
    真是好大的一盤棋啊……
    而自認背靠天道，運籌帷幄的黑影，不過是被天道利用，還萬分賣力的蠢貨！
    黑影忽然間渾身劇顫，他不是什麽傻子，相反，能算計當年的月牙和狐狸，他還算是一個聰明人。
    所以，他聽懂了蕭景曜話裏的意思。
    可憐的過橋之路……
    他……他被利用了！
    “啊——”
    怒吼聲悲憤而淒厲，聲嘶力竭。
    蕭景曜聽出了黑霧的絕望，可是，這點小懲罰算什麽啊？
    他說過的，他會讓黑影生不如死！caso
    “知道身為過橋之路的柔兔會經曆什麽嗎？”
    蕭景曜平靜的聲音讓黑影毛骨悚然，他不可抑製地後退，害怕接下來即將聽到的話。
    蕭景曜嘴角揚起了一抹報複性的笑容。
    “那金光我沒看錯的話，是天道之力吧？”
    “她一個修為低微、天賦平平的兔子，長時間浸潤在天道之力下，你知道她會怎麽樣嗎？”
    “她的骨肉會潰爛，她的經脈會斷裂，她那脆弱的神魂承受不了天道之力，會慢慢消融呢。”
    黑影整個人已經抖成了篩子，他麵如土色，難以想象的恐懼籠罩了他。
    蕭景曜卻嫌還不過癮。
    “你自詡這世上最愛她的人吧？可是誰能想到呢，就是這樣一個自認為對她最好的人，親手將她推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呢。”
    “輪轉奪舍陣，一經觸發，非奪舍成功絕不停止。”
    “你就，眼睜睜地看著柔兔潰爛在你麵前，成為殺了她的劊子手吧！”
    蕭景曜的聲音陰冷卻擲地有聲，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時候，黑影突然噴吐出一團黑霧，透著濃重的腥氣。
    憂懼太甚，咳血難止！
    蕭景曜緩緩吐出一口氣，突然覺得心裏舒坦多了。
    權當是先收點利息吧。
    就在黑霧惶恐難當之時，柔兔帶著哭腔的聲音緩緩響起。
    “為什麽我這麽難受……”
    “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柔兔正恍恍惚惚，突然間她不可抑製地渾身顫抖，陡然尖叫出聲：
    “爹，有團火在我體內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