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凡一聲令下後，整個鬆江府的動員兵便立刻行動了起來，一時間原本已經緩和了許多的緊張氛圍在這一刻又再次嚴肅了起來。
    “這是咋了？咋街道上亂哄哄的呢？”
    老鄭此刻剛剛回到家裏，還沒等坐下喝口茶呢，結果街道上便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甚至隱約還聽到了幾聲槍鳴。
    “聽說好像是在抓抽大煙的，跟咱們沒關係，管他作甚？”
    老鄭的妻子一邊在廚房裏忙活著晚飯一邊說道。
    “抽大煙？”聽到這個詞，老鄭不禁怔了一下，隨後良久後才幽幽的說道：“那確實該抓！”
    話音剛落，隻見女人端著一碗麵條從廚房裏走出並放到老鄭麵前。
    “孩子吃過了？”
    看著麵前獨一碗的麵條，老鄭有些疑惑的看著妻子。
    “還說呢，中午做了一鍋的窩窩頭全讓你兒子一個人給吃了，要不是我攔著差點沒撐死。”
    女人語氣裏帶著些許的埋怨，但眼神裏卻沒有半分憂愁之色。
    若換作以前出了這種事，這兒子非得給打的半死不可，要知道以他們之前的家境來說，別說一天兩頓飯了，就是一頓飯能不能吃飽都還是未知數。
    但現在自從張凡入城後便開始實行了按需分配的製度，每家每戶都是按人頭來領糧的，即便是小孩子那也是都能領到大人份額的糧食。
    一開始還有人擔心就會發這麽一次糧食，所以吃起來也是無比的節省，但隨著過了一周後，老鄭突然又接到通知說讓自己去領糧，這時候他們才明白這些人給他們的糧食不過隻是一周的量。
    但問題是，那些糧食即便是他們敞開了吃也得將近半個月才能吃完，這一來二去的，導致老鄭現在家裏的存糧都快有接近一個多月的了。
    而且不僅是糧食，隔三差五的這群人還給發肉，一次都能發兩三斤，可是把老鄭驚的不行。
    要知道這年頭肉可是奢侈品，尋常人一年到頭也就能吃那麽幾次。
    對於這夥人發放的物資，老鄭雖然麵上沒有什麽表露，但心裏其實已經將對他們的敵意降低了很多。
    反賊又怎麽了？能讓他隔三差五的吃頓肉，你就是反賊他也樂意支持啊。
    “當家的，要我說你明天就別去了，現在外麵又亂起來了，你別回頭和他們走的太近再落他們手裏。”
    盡管受了張凡的不少恩情，但此刻的女人依舊還是勸說起了丈夫。
    “你這婆娘，怎麽又說這種話，這義軍待咱家不薄，自打進城來你見過他們打家劫舍欺壓良民了？
    如今抓的人，不過是一群抽大煙的，我又不抽那玩意，我為什麽要怕？”
    忙活了一天，老鄭可謂是餓極，連忙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麵，好不容易咽下去後方才有些不滿的看著自家媳婦說道。
    “我不也是擔心嘛，雖說這群人待咱們不薄，但終歸還是站在朝廷的對立麵，將來萬一要是被朝廷剿滅了，到時候清算的時候你和他們走的那麽近豈不是得受牽連？”
    看著自家媳婦一臉擔心的模樣，老鄭先是沉默了一陣，緊接著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後便低下頭開始自顧自吃起了飯。
    有時候恩情在性命麵前就是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在太陽臨近黃昏之時，周中鋐急急忙忙的趕到了鬆江府的東門處，此時的這裏四處已經圍滿了動員兵，而在包圍圈中心的正是一群被五花大綁麵容枯槁的人。
    這些都是剛剛動員兵搜捕出的煙民，同時還有一些販賣大煙的人。
    經過了幾個小時的冷靜，張凡此刻的心情已經逐漸冷靜了下來，但即便如此依舊還有一股無名之火在他的心裏肆虐著。
    “你想怎麽處置他們？”
    這時，周中鋐麵容肅穆的看著張凡問道。
    “說實話，我想直接殺了，一了百了！”
    看著那些煙民，張凡眼神裏露出一絲決然之色。
    這並不是他心狠手辣，實在是他太明白大煙一旦泛濫開的危害了，如果一旦開了饒恕的這個口子，那麽大煙這個毒瘤很可能就會借此越長越大。
    如果眼下是太平盛世，或許他還能玩一套仁法，但現在可不是能掉以輕心的時候，唯有吸賣者同罪才能真正的做到敲山震虎。
    “那還不動手？”
    “嗯？”
    對於周中鋐的回答張凡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等他回過神來時當即用一副不可思議的神色看著周中鋐。
    “你你不勸勸我？”
    看著一臉欣慰之色的周中鋐，張凡有些不解。
    “勸你？我若現在勸你，那與國賊有何區別？”
    周中鋐是固執不假，但那是在涉及到底線的情況下，作為一府之地的父母官他與大煙打的交道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要知道就在前不久，雍正才發布了關於禁止售賣大煙的條例，而當時的鬆江府可是吸食大煙的重災區。
    盡管在周中鋐上任後治理了那麽久，大煙依舊像是殺不盡除不完的惡疾一般，每過一陣子都會悄悄的在暗處複發。
    當然，他不是沒想過嚴刑厲法來歸正此事，但他是朝廷官員，不能枉顧朝廷法令於不顧，而且正所謂法不責眾，如果一下次真的處決那麽多人，那麽就算他做的是好事朝廷那邊也是絕對會問責的。
    迫於框架之中的限製，周中鋐對於大煙也隻能盡可能的去管製，這麽多年過去了雖然以往查的次數也不少，但卻一直沒能除根，這是他一直以來最心心念念的事情。
    而現如今，張凡居然主動說出了要殺一儆百的想法，作為痛恨大煙的周中鋐又怎麽可能去攔著對方？
    盡管其中可能會有無辜之人被殺，但比起大局來說，這點犧牲根本無足輕重。
    這點周中鋐明白，張凡同樣也明白！
    聽著周中鋐如此爽快的同意自己的決定，張凡著實是有些意外，看著他那張有些呆滯的臉龐，周中鋐倒是很灑脫道：
    “我知道你有顧慮，我也知道你不喜亂殺無辜，但如果今日你放了他們，那大煙之毒便永遠不可能解，一旦此物泛濫開來，到時候恐國將不國，百姓們亦會受盡此物之殤，如果到時候再想改，那就晚了！”
    周中鋐看著麵露猶豫之色的張凡勸解道。
    此刻的他還真怕張凡萬一心一軟將這些家夥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