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到了家，林貞失魂落魄的摘著菜，時間已近中午，不多時丈夫馮天安就要回家吃飯，可她一絲做飯的心情都沒有。
    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總覺得，牛老師在她麵前提起手術費的事，並不簡單。
    她雖然隻是建築單位的一個小職工，可建築單位是國企大單位，在單位裏，人情世故也總是見過的，這些年她雖然辦了病退回來照顧若月，這明裏暗裏的話，她還是分得清的。
    可分得清又怎麽樣，他們本來就是工薪階層，收入甚微，所有的資源都要為若月的教育打算，就算她想“意思意思”，也不可能拿得出那麽多錢來啊！
    有些喪氣的把摘好的菜丟進盆裏洗，她煩不勝煩，門從外麵被拉開，丈夫馮天安哼著小曲兒走進來，看了她一眼，“咦，今天早上有事啊？這個點了飯還沒做好。”
    林貞心裏本來就有氣，看著他一臉悠閑的樣子，埋冤頓時就在心裏瘋狂滋長，把洗好的菜往砧板上一丟，“有事，有大事！”
    馮天安看著她一臉嚴肅，“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出什麽事？出了什麽事你能管？！整天上班遊手好閑，幹了一輩子還是個基層，一個月就掙這麽點工資，你能管什麽？！我嫁給了你，真是窩囊！”
    馮天安有些無奈，平日裏林貞心情不好就會抱怨，他也不在意，“你說話就說話，幹什麽罵人啊……”
    “罵你怎麽了？我說錯了嗎？！這家裏一天天淨是事，哪件你管了啊？！”
    林貞心裏焦慮，說的話不好聽，馮天安本來是不想理她的，可她莫名其妙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他不解又委屈，火氣也上來了，“家裏就我一個人掙錢，要是這家裏的事還要我管，你們娘倆吃什麽？！早餓死了！說我遊手好閑？你整天閑在家什麽事都不做就不遊手好閑了？！”
    話趕話趕到了臨界點，林貞從學校回來後心裏那根緊繃著的弦頓時就斷了，她正在切菜，一手提著菜刀就衝到馮天安麵前，抬手就用菜刀指著馮天安，“馮天安，你話說清楚！我辦了內退也是有工資的，誰靠你養了？！你每個月那點破工資，能養活誰？要是指著你養活，全家人都餓死了！”
    “你把刀放下！”
    “我就不放！你今天把話說清楚，誰靠你養了？！”
    馮天安伸手就要奪刀，林貞不讓，一來一去之間，大門忽然被拉開，若月站在門外，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爸，媽……”
    若月平日是不回來吃飯的，今天是因為忘了帶下午英語課的筆記本才回來，沒想到剛拉開門就看見這樣的景象。
    林貞甩開馮天安，垂下了拿刀的手，“飯一會兒就好了。”甩下話，瞪了馮天安一眼，林貞轉身去做飯，馮天安一臉不甘，氣呼呼的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若月看著二人也不知道能說什麽，沉默著回了房間。
    一整個中午家裏的氣氛都緊張至極，林貞和馮天安都板著臉不說話，若月隻覺得如坐針氈，隨意的吃了幾口飯便背起了書包，“媽，今天我自己去學校吧。”
    話音未落便出了門，林貞也沒追，馮天安看了會兒電視便一言不發的去上班了，家裏又隻剩下林貞一個人，她心裏憋著氣把家務做完，左思右想，還是進了臥室，拿了存折出了門。
    若月來到學校的時候時間還早，大部分同學都在午休，校園裏安安靜靜的，她來到教室門口，可教室門上了鎖，她也不好敲門打擾同學們午休，下了樓來到操場邊上，拿出書本，可腦海裏卻都是爸媽持刀相對，劍拔弩張的樣子。
    爸爸和媽媽總是因為小事而吵架，大多數時候都是媽媽埋冤爸爸，她總說他掙錢不多又不管家裏的事，爸爸大多數時候是不理會的，有時逼急了也會回一兩句，二人的爭執就一發不可收拾，往往要爸爸不聲不響很久以後才會平息。
    每當這樣的時候，她隻能回到房間關著門“假裝”看書做作業，因為她耳朵裏，始終充斥著媽媽的咒罵聲。
    氣頭上的話總不會太好聽，許多話，她聽起來甚至是刺耳的，爭執平息後，媽媽卻還是依然會收拾好家務做好飯等爸爸回家，過不了幾天，二人又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過日子。
    她看著遠處的操場歎了口氣，她的年紀，還不明白“過日子”三個字的意義，可她不明白，為何兩個明明已經相處了大半輩子的人，到了這個年紀，還是無法對彼此和解，對生活和解，她甚至也不明白，“婚姻”和“家庭”的意義，究竟是什麽，可她很確定，那絕不是如同媽媽所說，隻是“搭夥過日子”而已。
    沒什麽心情看書，她低頭把書收進書包裏，耳邊隻聽一句大吼的“同學”，一個重物就砸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哐”的一聲，她隻覺得連自己身下的椅子也抖動起來，嚇得她趕緊拿著書包站起來！
    “若月，怎麽是你啊！砸到你了嗎？”
    關切的聲音響起，若月看見跑過來的人，原來是教英語的尹老師，滿頭的汗水，臉上帶著歉意的笑，“抱歉抱歉，我們在打球，怎麽傳球失誤會傳到你這裏來！真是對不起！”
    尹老師平時授課認真負責，若月的英語成績又是一等一的好，二人之間一直相處得很好，若月笑著搖了搖頭，“沒砸到我，尹老師，沒關係的。”
    若月回頭看了一眼籃球場，他們打球的球場離她還有一段距離，那麽遠的距離球飛過來的速度還能那麽快，她有些不解。
    尹老師撿了球，另一個老師也跑過來，“對不起啊若月，我也不知道怎麽一下傳球失誤會打到這邊來，真是抱歉！”
    說話的是二班班主任，教化學的陸老師，戴著副眼鏡，笑容可掬，“我們趁著午休打會兒球，沒想到還出了這樣的紕漏，真是對不起。”
    若月搖頭，“沒關係，陸老師。”
    陸老師抬手看了看時間，拍了尹老師一下，“時間差不多了，走吧。”
    “對，走吧。”
    若月背起書包要走，陸老師卻如同拍尹老師一般也拍了拍若月的肩膀，“若月，你也走吧，別耽誤了上課時間。”
    陸老師臉上帶著笑，手還搭在若月肩膀上，若月點了點頭，轉身離開，陸老師和尹老師跟在她身後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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