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房門的房間裏不安穩的睡了一夜，清晨，若月在恰不斷的鬧鈴聲中醒來，她半坐起身，隻覺得頭疼欲裂，頭暈目眩。
    昨天晚上，媽媽罵完她之後，搬了個凳子在她身後守了她一夜，她如芒刺背，直至淩晨才做完作業，躺下之後，總覺得空缺的房間門透來絲絲冷風，即便關上了窗也依舊睡不安穩，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隻覺得眼睛剛一閉，鬧鍾就響了。
    穿好衣服背著書包走出房間，盛好早餐的媽媽對她依舊沒有好臉色，她坐在桌旁，食不知味的吃著。
    “馮若月，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離差生遠一些，李慧跟你從小玩到大我也不說了，那個沒爹媽的，你最好不要來往，否則，別怪我不給你臉！”
    若月頓住了拿著筷子的手，昨天夜裏太難受，她來不及細想媽媽的話，可媽媽這口口聲聲說雷穆陽“沒爹媽”是什麽意思？
    “請你尊重一下我的同學，媽媽。”
    “同什麽學！”
    林貞氣得想把手裏的勺砸掉，又覺得是清晨，發火不好，極力的克製著自己的火氣，“你從小去上學我就告訴你，不要跟差生玩，差生之所以是差生，要麽是腦子有問題，要麽是家庭教育有問題，他都不是來讀書的，同什麽學？！”
    想起昨天晚上陸老師跟她說關於雷穆陽家庭的事，又想到若月跟雷穆陽這樣的人在同一班還交好，她簡直是膽戰心驚，“你知不知道他們家是幹什麽的？他爸原來是流氓，流氓你懂嗎？就是地痞小混混，專門幹壞事，混社會那種！後來開了ktv，酒吧，賺了錢，你別看現在叫什麽娛樂公司怪好聽的，你想想，身家清白的人，會去幹那樣的行業嗎？！說白了，還不都是些下三濫的勾當！”
    若月放下了手中的碗，抬起頭，“什麽是‘下三濫’的勾當，媽媽？是那種……借著被尊敬的身份，故意離女孩子很近的勾當嗎？”
    林貞愣了愣，“你說什麽？”
    若月想把昨天在辦公室的遭遇講給媽媽聽，可又不知道怎麽說，陸老師確實離她很近，讓她不舒服，可陸老師並未做什麽逾矩的動作，他們甚至也沒有肢體接觸。平時她和尹老師交好，聊天的時候不是沒有那麽近過，可尹老師滿身都是親和，都是老師對學生的關愛，她絲毫不會不舒服。
    她心裏不是沒有想過敏感的那三個字，可那三個字，又如何定性？她又如何告訴媽媽，陸老師看她的眼神，和尹老師不一樣？
    她站起來背上書包，“今天我會去告訴陸老師，課代表我無法勝任，請他另擇他人。”
    “你敢！”
    林貞幾乎急得跳腳，繞過桌子來到若月麵前拉她一把，“你是不是就是故意要跟我對著幹？我跟你說了多少次班委很重要，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好不容易有個老師賞識你，不挑剔你的性格，你怎麽那麽不聽話？！”
    林貞險些忍不住要說為了班長白送了那一萬塊錢的事，話到嘴邊又忍住了，這些都是大人的事，若月還小，她不想讓她知道。
    若月不說話，背著書包轉身出門，林貞邊穿鞋子邊追出去，“馮若月，你現在是越來越不聽媽媽的話了，是嗎？好，走，我跟你一起去學校，我就要去問問，究竟是誰教你的跟我對著幹！”
    若月下樓的腳步停住，媽媽這話的意思，是要去找雷穆陽。
    想到昨天晚上媽媽罵雷穆陽的那些話，要是當著其他人的麵說出來，該有多難堪？
    她心裏難受極了，她不明白媽媽為何永遠都覺得是別人的錯，永遠都隻會看眼睛看見的東西，從不會思考個中原因。
    她是個人，難道，她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嗎？
    不，提線木偶，不被允許有想法。
    她的眼前蒙上一層水霧，轉身下了樓，朝著車棚走去。
    一路上若月都沉默不言，到校門前，保安忍不住多看她兩眼，她羞得低下了頭。
    若月要進校門，又有點猶豫，生怕媽媽真的要跟著她一起進去找雷穆陽的麻煩，好在猶豫之間，李慧來了，笑笑的跟媽媽打招呼，媽媽不悅的臉上擠了一絲不耐煩的笑，看向若月，“記住我跟你說的話，去吧。”
    李慧早已習慣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圍，趕緊拉著若月進了校門，“你媽怎麽了？大清早的，怎麽又生氣了？”
    若月沒說話，無奈都掛在臉上，想到一會兒見到陸老師還要不要說辭課代表的事，疲憊不已，李慧本來是笑著的，看見若月疲憊的樣子，這才覺得事情仿佛沒那麽簡單，“你怎麽了啊，我的小若月？”
    若月勉強的笑了笑，“小慧，你有沒有覺得……陸老師……不太正常？”
    李慧笑起來，“在我眼裏，哪個老師都不正常，因為我也不是正常學生啊，反正哪個老師對我都那副嘴臉，可我看陸老師對你挺好的啊，挺器重的。”她壓低聲音湊到她麵前，“反正，比牛老師強。”
    若月低下頭苦笑，是啊，任是問了誰，都覺得陸老師對她好，可這“好”究竟是什麽程度的好，什麽意義的好，連她自己都不得而知。
    她隻知道，她不想陸老師對她“好”。
    “你怎麽了？你今天怎麽怪怪的？”
    “沒有，我就是……”若月歎了口氣，昨天辦公室裏的事，如鯁在喉，她也沒有什麽人可以講，左右看了看，湊近了李慧，“陸老師放學總把我叫到辦公室，辦公室裏……隻有我和他，然後……然後……他就……離我很近，用很奇怪的目光看著我，我不太舒服。”
    這是若月能想到最清楚的描述了，李慧卻聽得雲裏霧裏的，“所以你的意思……是什麽？尹老師中午不是也經常叫你去辦公室嗎？好幾次我見你都是單獨跟尹老師在一起啊，你的意思是……尹老師他不看你嗎？可是他在課堂上也總是笑笑的看著你啊。”
    “這……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就是……眼神不一樣，我不舒服。”
    李慧皺著眉想了半天，若月期待的看著她，可半天之後，李慧的話卻讓若月大失所望，“若月，你是不是當課代表壓力太大了啊？你媽媽肯定逼你逼得特別緊吧？你放輕鬆一點，你成績那麽好，陸老師既然讓你當課代表，肯定也是認可你啊！”
    “不是，我不是，我……”
    若月覺得無力極了，李慧是她的發小，她們從小就親密，連她都聽不懂，別人又豈會信她？
    最終，她隻能搖了搖頭，“沒事，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李慧沒說話，心裏忽然想起之前不知道在哪聽的一條八卦。
    說是過去學校裏好像有個男老師，總喜歡單獨跟女同學相處，後來女同學轉學了，這件事也就結束了，大家也沒放在心上。
    可是，陸老師是尖子班的班主任，怎麽會是傳言裏的人？就算是傳言裏的人，最終也沒有發生什麽事。
    一定是若月壓力太大，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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