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若月家出了門，亦雙和陳旻臻打車走了，靖香也要打車，伍昀然拉住她，“我們走一會兒吧。”
    靖香沒有拒絕，他拉著她往前走去。
    他們牽著手走在不太喧鬧的馬路上，伍昀然喝了酒，臉頰泛著微紅，他穿著襯衣戴著眼鏡，幹淨一如過去那個在學校裏的學長，靖香不時回頭看他，心裏湧上莫名的歡喜，輕輕靠在他肩上，她頓住腳步，拿出手機拍了張自拍，伍昀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幹什麽……喝得醉醺醺的，難看死了。”
    “才沒有。”靖香辯駁，愛心愛意的看手機，“你看，畢業那麽多年，你一點都沒變，還是喜歡留半長的頭發，還是喜歡穿白襯衣，隻是……”
    “隻是什麽？”
    伍昀然著急的接話，靖香笑著抬頭看他，“我記得你過去眼鏡沒有那麽厚啊！”
    伍昀然無奈的抬頭敲她的頭，“十多個小時不間斷的看著那些密集的字母和數字，你來試試！”
    靖香皺著鼻子笑，可愛如小貓，在他肩上蹭啊蹭，滿足的長出口氣，“我終於和你一起牽著手走在街上了。”她抬起頭看了看他，“你穿白襯衣，比穿那些高檔的真絲睡衣好看多了！”
    伍昀然笑著垂眼看她，“是嗎？”
    “那當然，幹幹淨淨的多好，非要弄得花裏胡哨的幹什麽。”
    靖香一臉嫌棄，伍昀然看著好笑，緊了緊摟住她的手，目光看向周圍，“將來，你有什麽打算啊？”
    靖香聽不懂，“什麽什麽打算？”
    “就是將來啊，比如……你想住在哪裏啊……諸如此類。”
    伍昀然說得隱晦極了，靖香一時沒反應過來，“住在哪裏？我住家裏啊……”
    靖香的聲音頓了頓，以為伍昀然說的是他現在租住的那個小公寓，他從派出所搬過去之後她一次也沒去留宿過，她以為他是覺得她嫌那裏不好，所以才不留宿。
    她低下頭，微微紅了臉，“其實……我今晚跟我媽說我會住在若月姐家裏。”
    伍昀然愣了一瞬，回頭看她，忍不住笑出聲來，“程靖香，你怎麽回事？你是沒聽懂還是裝不懂？”
    “啊？”
    靖香越發疑惑了，他說的……不是他們很久都沒住在一起的事？
    伍昀然無奈極了，抬手扶住她的腦袋，“行了，停止你腦子裏的顏色幻想，我現在問你的是將來，將來！”
    靖香的臉越發紅了，打掉他的手，“什麽顏色幻想！我哪裏幻想了，我講的就是將來……”
    將來。
    他是問，她將來想住在哪裏。
    他們，將來想要住在哪裏！
    喜悅後知後覺的湧上她的心，她這才反應過來他話裏的意思，她激動的挽住他，“你這話什麽意思？什麽叫我想住在哪裏？”
    伍昀然無奈極了，重新伸手摟住她往前走，“你有的時候真的傻到我都懷疑那些新聞稿是不是你寫的！”
    靖香也不生氣，也不辯駁，滿心期待的看著他，等著他說接下來的話，他的目光瞥向周圍的建築群，“你的朋友，工作室，不是都在青浦嘛，你將來……要不要也住在青浦？”
    “是‘我’，還是‘我們’？”
    伍昀然笑著皺眉，“你這意思，是還想自己一個人住？”
    靖香笑出聲來，急忙點頭，“好啊好啊，青浦好，青浦是新城，將來發展迅速，繁華隻是時間問題，而且房價也還算人性，陳旻臻那個別墅大概160平，按4萬一平來算，也就是600來萬，我還是買得起的！”
    靖香說得自然而然，伍昀然的眉頭卻越皺越深，他頓住腳步，“為什麽要你買？”
    你現在，哪有錢買房子。
    靖香忍住了心中的話，伍昀然看起來有點慍怒，她在心裏仔細的措辭，想著怎麽說才能讓他不覺得自己是在“吃軟飯”。
    她的小心翼翼落在他眼裏，全數變為了心疼，他剛要開口，她笑著拉住了他，“哎呀，你買我買還不是一樣，誰買不是買！”
    她要拉著他往前走，他卻在原地站定，靖香以為他生氣了，正想著該怎麽哄他，他卻笑了起來，“程靖香，你是不是覺得我除了寫代碼之外就一無是處了？”
    靖香不明就裏，他笑著抿唇，“也對，我好像沒有告訴過你，我大學輔修是經濟學。”
    靖香皺眉，心裏有什麽答案呼之欲出，之前庭審的時候她就疑惑，伍昀然揮霍了那麽多年，怎麽可能會補得齊那些天價贓款，她剛開始還以為他是把老家的房子賣了，可老家的房子也賣不了幾個錢，根本不值一提，她遲鈍的開口，“啊……所以，那些錢……”
    伍昀然抿著嘴笑，對她伸出了手，“手機拿來。”
    靖香聽話的交出手機，他打開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的網站，輸入了賬號和密碼，又把手機還給她，頁麵上跳出了她的中文名拚音，她點進去，她名下竟然有三座她都叫不出名字來的無人海島！
    她甚至不知道那些島嶼在哪裏！
    “這……這是什麽？！”
    她著急的問，伍昀然笑著挑眉，“一點小禮物，賣掉其中一座，換套上海的房子，剩下的錢用來開發軟件，再賣掉其中地麵崎嶇不平的那一座，在景觀絕美的那座上建一套別墅，齊活！”
    伍昀然說得毫不在意，靖香著急不已，她生怕這些財產是他故意轉移到她名下的，她拉著他急得快哭了，“不行，把這些財產交回去，這不是我們自己的錢，我們不能要！”
    看著她一臉焦急，伍昀然臉上的笑頓了頓，心裏浮上深深的內疚，他伸手抱住了她，“沒有，沒有，這些是幹淨的錢，是我用那些錢做本金，過去‘挖礦’和買賣虛擬貨幣換來的。”
    “挖什麽礦？礦呐？！”
    伍昀然笑出聲來，“……不是真的礦，這是專業術語……算了，說了你也不明白，總之就是類似生產與期貨交易，你就這麽理解吧。”
    靖香還是急，“真的？”
    “真的，那些錢，我一分都沒用，這些年裏我用的錢，都是我用其他方式掙來的。”
    “沒騙我？”
    伍昀然沒接話，抱緊了她，心裏惆悵不已，“我已經變得……那麽不值得你信任了嗎？”
    “不是，當然不是，我就是怕……”她也抱緊了他，“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一丁點……一丁點會失去你的風險都擔不住了。”
    伍昀然越發內疚了，“不會的，你再也不會失去我了，你從來沒有失去過我……等過了這兩年，我就跟你回家見你爸媽，我會告訴他們我有能力養活你，請求他們把你嫁給我……最後再等我兩年，好嗎？”
    同樣的話，過去伍昀然也說過不下百遍，卻沒有一遍來得讓靖香如此安心，過去的繁華如同浮在半空的泡影，總讓人覺得一觸就破了，直到現在靖香才覺得自己站在了地麵上，切實的抱著他，她在他懷裏用力的點頭，“好……但不管他們同意不同意，我都要嫁給你。”
    伍昀然感動又好笑，放開了她，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真是一如既往的可愛……和天真！”
    靖香不以為意的笑，又看了看手機，挽緊了他，“我們真的擁有三座小島啊？”
    “嗯。”
    “那我們開發來做旅遊景點啊！私人海景房，不全球爆紅？賣它個一萬塊錢一晚，我們坐地收錢，不舒服？！”
    伍昀然嫌棄的白她一眼，“一看你就是隻會寫稿子，一點經濟頭腦都沒有！”
    “我怎麽沒有了？！”
    “你就看見一萬塊一晚了，前期建設費用呢？交通費，耗材運輸費，建好之後的運營維護費，人工成本，你算哪個了？你但凡稍微算過點賬你也不會這麽說！虧得你砸鍋賣鐵啊！”
    靖香不服氣，“不是，那那些網紅酒店不都這麽搞的？！”
    “人家那是連鎖，運營維護供應商報價低。”
    “那我提高房價，十萬塊一晚！”
    伍昀然笑彎了腰，無奈點頭，“可以啊，專坑冤大頭嘛！一年365天，隻有十天有人住，真棒，我都忍不住想為你鼓掌。”
    靖香說不過，氣急了，伍昀然好笑的把她摟在懷裏往前走去，“行了，你就好好寫稿子吧，掙錢的事你就別瞎操心了，今晚的談話回去別告訴你爸，我怕他為自己生了你這麽個會做生意的女兒高興得吐血！”
    “……伍昀然！你給我站住……別跑！”
    深夜裏空曠的大街上回蕩著他們你追我趕的笑鬧聲，他們像是重新回到了校園裏，他不再拒她於千裏之外，她依舊還是那個圍在他身邊笑笑鬧鬧的她。
    他們像是沒有經曆後來這些驚心動魄，他們像是順利的畢業，順利的工作，順利的生活。
    然後，擁有了美好的歸宿。
    亦雙和陳旻臻回到家裏洗了澡，躺上床已是淩晨三點了，亦雙依舊如往日一般陳旻臻一伸手就自動的靠進他懷裏，他習慣性的拿過書要給她講故事，她卻伸手放下了他的書，他回頭看她，“困啦？”
    “不是。”她往他懷裏靠了靠，想著怎麽跟他說她要去讀書的事，“過兩天，我要出個差。”
    “出什麽差？去哪？”
    “去北京……就是……”她猶豫了一瞬，不知道該怎麽撒這個謊，她不想告訴他自己是去讀書，她怕他多想，又要說些安慰的話安撫她，她笑著抬起頭，“去品牌試鏡啊。”
    “哦……去多久？試鏡應該很快就回來了吧？”
    亦雙低下頭，不敢看他，“沒試上就很快回來，試上的話……那就工作完再回來。”
    陳旻臻微微皺眉，“工作要多久？”
    “三四個月……五六個月吧。”
    陳旻臻更不開心了，“那究竟是三四個月還是五六個月啊？這中間差得多著呢！”
    “就反正……差不多吧。”
    亦雙支支吾吾的，陳旻臻覺得有點奇怪，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的看她的眼睛，“你是不是說謊了？”
    “我沒有……沒有。”
    亦雙趕緊往他懷裏縮，“我這不是去試鏡嘛，人家要不要我還不一定呢。”
    “你現在紅成什麽樣了，出門都要戴口罩了，哪還有品牌不要你啊？”
    亦雙也不敢說話，自從上次的網絡風波過後，她是漲了一大波粉絲，大家大概都是抱著同情弱者的姿態，覺得在那場不明所以就惡言相向的網絡風波裏罵她罵得太狠了，紛紛都跑來關注她，她現在在國內，確實也算小有所成了。
    但這些都彌補不了她心裏的缺口，她覺得自己不夠好，她想去讀書，她不想當個腦袋空空的花瓶，她也想活得更有意義一些。
    不是那種每天忙碌生活的意義，而是真正的，屬於生命真正的意義。
    “一定要去嗎？”
    還沒分別，陳旻臻心裏就湧上了不舍，亦雙“嗯”了一聲，他心裏有點煩躁，“什麽時候走啊？”
    “下周。”
    他本來想告訴她，他那本叫《榕樹下》的小說改編的電影下個月就要上映了，他想和她一起看首映。
    心裏浮上淡淡的失望，他放下書關掉了床頭燈，背過身躺下了。
    亦雙在黑暗裏環住了他的腰，把頭貼在他背上，小心翼翼的開口，“我下個月……會抽時間回來的。”
    陳旻臻愣了愣，沒說話。
    “我會回來陪你看首映的。”
    他倏然轉過身，黑暗裏他看不清她的臉，但他聽見了她溫柔的笑，“那是我最喜歡的小說了。”
    他內疚不已，伸手抱住她，“對不起，我隻是……”
    舍不得。
    我一分一秒也不能離開你。
    沒有你抱著我，我睡不了覺。
    亦雙抱緊了他，“我知道，我會抽時間回來的，一有空我就回來。”
    陳旻臻淡淡的笑，內心安寧不已，這就是柳亦雙啊，全心全意愛著他，不用他把話說完她就明白他的心的柳亦雙。
    他忽然就明白了若月深陷與雷穆陽的默契無法自拔的感受。
    被愛，真是一件極其美好，極其幸福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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