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老太太一再讓沈獻去洗個熱水澡，她自己收拾碗筷，才將沈獻從廚房裏趕出去。
    這麽大老遠的回來，孩子一定很累了。
    老太太安靜的在廚房收拾，眼淚卻吧嗒吧嗒的落進了洗碗池裏。
    沈獻這孩子命太苦了，自小她父母就不著家，非要跑到國外去創業，一走就是多年，再後來事業有了起色，回來的次數就更少了。
    從小缺乏父母的關愛，像個留守兒童一樣和她生活在一起。
    長大了，非要走她小叔叔的老路，上軍校，進部隊，每天都在危險邊緣徘徊，她這個奶奶就算是擔心也隻能支持，那畢竟是孫女最喜歡做的事啊。
    多少年了，她引以為傲的小兒子出了事，沈獻也受了不少打擊，那以後工作起來更加拚命了。
    說要連著小叔叔的那一份榮耀和責任，一起擔著。
    自打隊友犧牲後，沈獻好長時間都沒法正常生活，這一次看到孫女終於開始笑了，她心裏開心，但也很害怕。
    害怕孫女隻是在偽裝，為了不讓她擔心，什麽事都自己扛著。
    這樣活著，得多苦啊！
    老太太人有眼淚掉落，手上洗碗的動作熟練又麻利，她開著水龍頭，想讓水聲遮掩住自己的低泣聲。
    “奶奶，我洗好了。”
    很快，沈獻穿著白色軟絨絨的浴袍，腦袋上包裹著幹發帽，出現在了廚房門口。
    “哎，好，奶奶馬上也洗好了。”
    奶奶不敢轉頭，怕沈獻看到自己在哭。
    洗過澡的深陷，一張臉淨的像是出水芙蓉，倚著門框看著奶奶的背影。
    她察覺出了不對勁，沒有再說話，她緩步走過去從身後抱住正在洗碗的奶奶，將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奶奶身高比她稍矮一個頭，這樣抱著剛剛好。
    “都多大了，還抱著奶奶撒嬌。”
    “再大也還是奶奶的孫女，嗯……”沈獻的聲音軟糯糯的，她拉長鼻音在奶奶肩膀上蹭了蹭，“有奶奶真好。”
    “哈哈哈，傻丫頭。”
    感受到孫女的撒嬌，老太太樂嗬嗬的笑了，手上洗碗筷的動作也快了些。
    陪著奶奶收拾完廚房，兩人才回到客廳裏。
    沈獻將奶奶按坐在沙發上，打開自己的行李箱，從裏麵拿出一套淺咖色的羊絨套裝，這是她在很早之前逛街的時候看到就給奶奶買了的，價格不便宜。不過一分錢一分貨，這套衣服拿在手裏光觸感就非常的舒服。
    “奶奶，這是我給你買的新衣服，我們試試合不合身。”
    她拿了衣服，坐在沙發上在奶奶身上比劃。
    “我都一把年紀了，過年穿什麽新衣服，再說了，你平時給我買的衣服已經夠多的了。”
    奶奶笑著，任由沈獻在自己身上比劃。
    “奶奶，小時候都是你給我準備新年的衣服，以後我給你準備。嗯，尺寸還挺合適。”
    簡單比劃了一下，沈獻左右看看，淺咖色的衣服很襯奶奶的膚色，讓她看上去就是一個特別優雅的老太太。
    “好好。”
    沈獻又將自己買回來的東西一一給奶奶看，除了整箱的瓜果飲品外，還有許多糖果零食，堅果一類，都是過節必備的一些吃食。
    “奶奶，我買了好多糖果巧克力，等明天了，給張嬸家的小孩子送過去，我常年不在，多虧了他們平日裏的照應，得感謝感謝他們。”
    “好，好！”奶奶看著沈獻拿出來的一大袋一大袋得東西，笑的合不攏嘴，“我們家獻獻真的是長大了。”
    整理完東西，沈獻才坐下和奶奶閑話家常，奶奶拿出自己的手機，帶上掛在脖子上眼睛，十分嚴肅得說：“奶奶給你看我最近發現的新東西。”
    沈獻也非常好奇，奶奶到底在玩什麽，想著就湊了過去。
    但她看到奶奶手機屏幕上的東西時，驚呆了。
    “奶奶，這都是什麽？”
    奶奶從鏡片後麵看她，“奶奶給你篩選的相親對象啊，聽說免費的看到的人都不好，我還衝了個會員，每天我至少要和二十一個人打招呼聊天，然後從他們的言談舉止還有照片裏，選出幾個，再進一步交流，不過這麽長時間，我也就才選出來四個，給你看看。”
    她說著，竟然還有點挫敗感，每天花那麽多時間網聊，最後發現那些人說話要嘛不著調，要嘛就是一上來就要視頻要照片的，感覺不像是什麽正經人。
    看著奶奶將照片一個一個的展示給她看，沈獻簡直欲哭無淚。
    “你看看，這個，人也在北冀，是個健身房教練，我看著挺陽光的，經常參加一些體育運動什麽的，身材也好，還他說他有八塊腹肌呢。”
    “這個，是在讀博士，研究生物醫學的，聽上去很專業，戴個眼鏡嗬嗬，跟我一樣，不過談吐非常有禮貌，你看看，喜不喜歡？”
    “還有，這個，金融精英，全國各地的飛，長得帥，奶奶最喜歡他的酒窩，你看看，這一笑起來跟個小明星似的，仔細一看跟你還有一點夫妻相，是不是？”
    奶奶看著手機講解，沈獻看著奶奶。
    “奶奶，你上哪知道的這種東西？”
    “什麽上哪知道的，你奶奶知道的事情多了好吧。”奶奶從鏡片後麵睨了沈獻一眼，見她表情嚴肅，又道：“是你張嬸她妹妹，給自己家女兒找對象呢，說現在什麽相親網站效率高，我就拿你的照片注冊了一個。”
    “你以我的名義跟人家聊的？”沈獻嘴角抽搐著問。
    “對啊，頭像都是你的，你看看。”
    奶奶怕自家孫女不信，將相親主頁上的個人資料找出來給她看，照片是她的，身高年齡也是她的……
    “什麽舌燦蓮花貌比潘安，品行端正中正不二，一年結婚三年抱兩。奶奶，你這都寫了些什麽？”
    “征婚要求啊？”
    嘖！
    這一下子高度就升上去了，都成征婚了？
    “你這麽想讓我結婚呢？”
    “這不是希望能有個人陪著你嗎？而且，我和你張嬸他們現在聊天，也沒別的可說，都是說這些事。“
    “嗬，奶奶，你注冊會員花了多少錢？”
    奶奶想了想，注冊了好一陣了，她都有些忘了，“三千，我衝了一年的會員，一年就是三千。”
    沈獻搖搖頭，“奶奶，你別信這些，網絡上很多騙子的，連照片都不一定是真的，甚至還有可能被人家殺豬盤。”
    “什麽豬？”
    沈獻為了製止老太太這些行為，於是將網絡上現如今流傳的殺豬盤現象，十分慷慨激昂的給她解釋了一遍，都是真實案例，她可一點添油加醋的意思都沒有。
    老太太聽的眼鏡都掉了，要不是有鏈子連著，那眼鏡怕是要跌在地上跌碎了。
    “還有這樣的事呢？”奶奶聽著隻覺得不可思議，長大了嘴巴看著她。
    “當然，這隻是發生的例子，他們也在不斷地按照大家的變化，研究新的策略，所以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別看都是網絡上聊天簡簡單單的幾個字，但人家從你的照片，喜好裏麵，將你的信息都分析的一清二楚，會有人專門指定一個符合你的方案，然後讓人跟你聊天，到時候，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啥時候上當的。”
    沈獻說這些，當然不是說奶奶的智商不足以應對這些網絡上亂七八糟的騙子，隻是不希望奶奶將時間浪費在這些事情上。不過一切皆有可能，提個醒，免得奶奶尋孫女婿親切，到時候被人騙錢。
    沈獻說的繪聲繪色的，忽然看到奶奶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怎麽？你聊的人裏有管你要錢的？”
    “啊！”奶奶答應著，又搖搖頭，“怎麽可能，你奶奶又不傻。”
    說完，她別開眼睛不看沈獻。
    “奶奶！”沈獻聲音稍微嚴肅一點叫了一聲。
    老太太皺著眉頭，“哎呀，就是那個博士，說他最近研究什麽東西，需要錢去國外買個什麽東西，但是他的錢都用來資助窮學生了，所以差點，本來可以等到自己的津貼下來，但是這個東西關乎國家榮譽什麽的，要在什麽時間節點趕出來……然後他答應奶奶說一定會去親自拜訪你，應該就這一兩天，不過沒想到你這麽早就回家了。”
    “你給錢了？”沈獻抓著奶奶的手。
    “沒呢沒呢，這不是說等見了麵給的嘛，你回來了，麵沒見到呢不是。”
    老太太也是被沈獻的話給嚇到了，這要是真的讓這些不懷好意的人去找孫女，那自己不是給孫女找事兒了嘛。
    沈獻怕嚇到奶奶，淺淺一笑道：“沒給錢就沒事，奶奶。”
    她握著奶奶的手，語氣軟了一些，“我知道你做這些都是為我好，但是網絡上的有些東西，不是我們大多數人能分辨的出真假的，你怎麽能放心把我交給一個從網絡上認識完全不了解的人呢對吧，奶奶，這件事，我們能先不著急，這個軟件你別再玩了。”
    “可是你張嬸她妹妹，也是這麽給自己家女兒找到對象的啊。”
    “千萬分之一的概率，不是沒可能，隻是不靠譜。奶奶，我不想你把時間浪費在這些虛擬的東西上麵，而且，我現在沒有談戀愛結婚的打算。”
    “可是獻獻，你這樣一個人，奶奶不放心啊。”
    老太太緩過神來了，拉著孫女的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再為孫女做些什麽。
    “我不是還有奶奶嘛？你就這麽想讓我嫁人啊？”
    沈獻雙手攀著奶奶的脖子，撒嬌的看著她。
    老太太哪裏繃得住孫女的撒嬌，笑著摸摸她的手臂，“傻丫頭，嫁不嫁人的，你不都是奶奶的孫女。”
    “那我就不嫁。”沈獻將頭靠在老太太的肩膀上，她眼神空空的看著前方，喃喃道：“奶奶，我現在，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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