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與君初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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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裴雯雯……”
    她愣愣的站在原地,像是想起來了些什麽,有點慌亂。
    薑鈺心裏的石頭落了地。
    賭對了,羅刹鳥應該還沒有奪舍成功。
    裴雯雯的魂魄還未被驅散,還能和羅刹鳥爭一爭。
    應該怎麽堅定她想活下來的想法呢……
    還得給默默爭取時間……
    “你與胡家二郎之間的恩怨我很有興趣,但我更感興趣的,是你身上的另一個「人」。”薑鈺緩緩走上前,“羅刹鳥是什麽時候纏上你的呢?難不成是在我救下你之後?”
    裴雯雯眼前有些模糊,她揉了揉眼睛,手中的血液也擦到了臉色,顯得十分可怕又狼狽。
    她看清楚了麵前的人,認出來了薑鈺那雙狐眼下的紅色雙痣,語氣有些困惑:“你,你是那個小仙人?”
    原來她是那天在山匪手下救下她的仙人!
    真的是她!
    “你,你是來救我的嗎?!”
    薑鈺嘴唇微啟,話語中帶著蠱惑的意味。
    “是的,我來救你了,你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折騰成了這個樣子?”
    許是看到了救過性命的恩人,裴雯雯緊繃的那根弦忽然斷掉,崩潰大哭了起來。
    ……
    裴雯雯在得知議親之人是徐州府的胡家二郎時,心下竊喜。
    她曾經見過這個郎君一麵。
    那是她第一次乞巧節出門,哥哥裴元紹還未去京城赴任,她央求這個哥哥帶她一齊出門賞龍遊縣的滿城花燈。
    裴家在整個龍遊縣也算是望族,若是讓旁人知曉裴家娘子是個這樣不顧禮儀的人,實在有損聲譽。
    裴元紹實在是拗不過她,索性讓小妹扮做侍女模樣,一同出門去。
    時有燈火照人間,風煙哪得幾回見。
    平安坊的水燈著實美麗,順著河水一圈一圈蕩漾開去,恍若天上的星子,人如也置身於星辰曠野之中。
    明月相映。
    她蹲在河邊的青石板上,拿著個小木棍撥弄著麵前的蓮花燈盞,隻覺得這一身侍女裝扮,實在是有些煞風景。
    不遠處的樓閣之上絲竹之聲不絕於耳。
    方才她在簾子後瞧了一眼,邀哥哥來此的大都是新貴,有些個她倒是認識,是哥哥的幾個好友,常到家裏往來的幾個郎君。
    他們邀了些坊間頗有名氣的歌姬,舞姬,人太多,她一個娘子家也不方便出去,實在使人泄氣。
    “說是女兒節,其實也沒什麽好玩的。”
    她扭頭瞧了一眼岸上彩燈花穗,堤岸上人來人往很是熱鬧。
    這更顯得自己獨自一人好生沒趣。裴雯雯沮喪的托著腮,手中小木棍不耐煩的撥弄著水花。
    胡傅第一眼瞧見她時正是這般景致。
    他在坊中憋悶的慌,雖然中榜之後有準備要麵對這些場合,但現實還是告訴他,還得一步一步慢慢來。
    他出來透氣,見這蜀中景致別有韻味,便漫步至這矮堤壩,正好瞧見少女氣悶的坐在滿是花燈的河岸邊,很是不耐的揮著手中的小木棍。
    明月有應,漣漪相合。
    可惜他下去的時候踩到了枯枝,發出了聲音,裴家娘子警覺的回過頭來,驚問道。
    “誰,誰在那裏?”
    胡傅自覺理虧,從暗處走到明月下。他摸了摸鼻尖,俯身作了揖。
    “在下徐州府胡家二郎胡傅,冒昧唐突娘子,還請娘子勿怪。”
    胡傅?
    “我是裴家…裴家的小侍女,夜裏隨侍郎君赴宴,郎君入了宴席,我便出來走走。嗯,出來走走。”
    她慌張的站起來,差點忘記自己此刻身著的是侍女衣衫,急著改了口。
    一時口誤反倒顯得心虛,少女悄悄的紅了臉。
    胡傅看著她急切慌亂的樣子,想到今日宴請眾人的裴家大郎,再一思索她說的話,便猜到了她是誰。
    雖然看透了裴雯雯的小心思,但他並未聲張。
    “剛好,在下也是覺得宴席憋悶,出來透氣的。”
    少年郎笑著向前邁了一步,瞧著她緊張的攪著衣袖。
    “別害怕,裴…娘子在這裏的事情,我不會告訴第三個人的。”
    “你,你…”
    裴雯雯喃喃不知該如何說下去,實在是沒料到這人就認出了她來。
    他是怎麽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她看著此人著實眼熟,略一思索,便把麵前這少年郎和印象中的人聯係起來了。
    這人正是哥哥他們宴請的新人中的一個,說是在徐州府書院中頗有名聲,有人傳言說他聰慧無比,過目不忘,是一個天資卓越的人。
    難怪,定是來過府上見過她的人。
    “娘子快些回府裏吧,此處並不是安全的地方。”
    胡傅湊到她的麵前,本就高處她一頭的人顯得突然有了氣勢,她慌張後退。
    斑駁的月影倒在香蘭樹上,投下了幾縷明亮。
    “還好是在下不是個登徒子,有幸能在乞巧今日碰到了娘子,也是緣分吧。”
    “你……”
    裴雯雯瞧著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眸失了神。
    他伸手在裴雯雯麵前晃了晃,她這才回過神來,半是嬌羞半是懊惱。
    “你…你不許說出去!我走了……”
    胡傅被她稚氣的言語逗笑,抬手遮住了勾起的嘴角。
    她看似氣勢洶洶的向著反方向走去,心下卻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她覺得自己病了,怎麽這麽緊張,手心也捏出了汗來。
    這人都不羞的嗎?
    裴雯雯氣惱的轉身後回頭再看了一眼。
    那人著一身月白袍站在滿是蓮花水燈的青石板的岸邊,暖暖的燭光映著淺淺的月芒,給他勾勒出蒙蒙的光暈來。
    他見少女紅著臉回頭,笑著給她揮了揮手,示意她快些回去。
    裴雯雯隻覺得呼吸似停頓了一下,心下懷鹿亂撞。恍惚不知當天是如何回到家中,覺得長夜實是難眠。
    後來,沒隔多久外邊就有遣人到家裏來議親的。
    她遣了侍女偷聽媒人是如何說的,侍女吞吞吐吐複述了半晌,最後才說到了關鍵。
    正是徐州府胡家的二郎,胡傅。
    他科考上榜,便向家中提出要娶她。
    胡傅正是那天在河岸邊見到的少年郎。
    該如何說呢,那一刹那,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裴雯雯隻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隻快活的小鳥,飛到了空中。
    原來那流傳過來的七夕夜裏聽到悄悄話,待嫁的少女能得到不渝的愛情的傳說,是真的。
    雖不過那說悄悄話的是她自己。
    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
    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