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生祭崗 哭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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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個字薑鈺都能聽明白,但從她口中說出來,薑鈺就傻了。
    這分明是玉無痕親手交給她的父母遺物,為什麽又變成了她的?
    薑鈺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小燕兒的手一用力,就讓沈摘星的小命嗚呼。
    少女的目光在幾人之間掃來掃去,十分不友善。
    李寒光下意識握住了劍,整個人氣勢猶如猛虎一般蓄勢待發,他想拔劍,被身邊的相陽按住。
    相陽意味深長的悄聲說著話,看了一眼前方的姚不治。
    “你可別添亂子啊,七殺星。”
    “這地方可不是咱們的地界。”
    李寒光不語,緩緩放下了手,看著相陽的眼睛,從裏麵讀出一絲警告的意味。
    有意思。
    這幾個人,都很有意思。
    薑鈺焦急的往前一步,那小燕兒就掐著沈摘星往後退,她恨恨的看著最前方的薑鈺和姚不治,滿目皆是怒火。
    姚不治拉住薑鈺,衝她搖了搖頭,轉頭向小燕兒嚴肅道。
    “在下是海棠香國聞香使姚不治,你有何冤屈皆可向我說,何苦為難一個剛化形的小妖?”
    “我並不想為難誰。”
    小燕兒緊緊捏著玉牌,嗓音有些啞然,“聞香使不是庇佑妖靈的使者麽?你不是聞香使麽?你為什麽和這群術士混跡在一起!他們拿了屬於我娘的無暇之玉!你把他們抓住啊!”
    “他們是香主的客人,又並非緝拿罪妖的捉妖師。海棠香國自來主張共處,對海棠香國友善者,我為何要抓他們?”
    姚不治的聲音有一絲蠱惑的意味,那小燕兒恍惚了一瞬,意識到他在對自己施法,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頂著疼痛拉回了神誌。
    “什麽友善,人裏麵有什麽好人嗎?!你說他們是好人,那你告訴我!”
    少女口中有鮮血溢了出來,“為什麽他脖子上帶著的這塊無暇之玉上有我娘親的炁!你難道要跟我說,我娘親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嗎!”
    薑鈺沉著臉,緊抿著雙唇,頭腦內瘋狂思考。
    這塊玉確實有靈炁溢出,但玉無痕說的是玉牌之中封印有邪祟,所以這靈炁隻能是封印的靈炁。
    但這小燕兒說,靈炁則是她娘親的靈炁。
    當年師父封印邪祟到她父母的玉牌中,又將玉牌放在玉無痕手中,留在了海棠香國,難道還有什麽難言之隱?
    姚不治聽了小燕兒的話,歎了口氣,收了法術,皺著眉頭思索了一番。
    “你娘親,可是當年宓嶴族……”
    小燕兒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似的,她赤紅著雙眼,炸著毛,立即吼了回去:“不許你提我娘親!”
    聽到姚不治口中提到的族群,薑鈺下意識看了相陽一眼,剛轉過頭,就捕捉到了他眼中轉瞬即逝的陰沉。
    就像知道今日有此番經曆一般,相陽今日換下了宓嶴族的飾品,隻帶了雙手的銀鈴,目色沉沉的看著小燕兒,一言不發。
    薑鈺心下有了計較,回神看向沈摘星,他小小的身子被小燕兒攬在懷裏,隻手掐著脖頸,半妖力量極大,他隻能拚命掰著她的手,才能勉強呼吸。
    一張小臉憋的通紅。
    他注意到薑鈺正看著他,刹那間宛如心靈相通。
    他停下掙紮,小燕兒本來注意力都在薑鈺等人身上,這頭忽然泄了勁,手上力氣便用的小了,她偏頭一看,沈摘星正伸手去夠她手中的玉牌。
    小燕兒很生氣,把手拿高了些。
    就是這個時候!
    薑鈺衝了過去,身形鬼魅宛如靈貓一般無人看清。
    眨眼之間她便突刺到了二人麵前,一把抓過沈摘星丟到一旁,卡住了小燕兒高舉玉牌的手。
    少女失了人質,又受控製,又羞又惱,對著她怒罵道。
    “你這個雜碎,你放開我!”
    薑鈺眨眨眼,回手打在了她手上的穴位上,小燕兒手勁一鬆,玉牌便落了下來。
    小燕兒被薑鈺擺了一道,怒急攻心,急急向薑鈺揮拳攻去,薑鈺抬手反推,一掌將她震開來。
    她一口熱血噴到了玉牌上,濺到了薑鈺的衣擺。
    薑鈺伸手拿住掉落的玉牌,玉牌上的靈炁封印隱隱有了鬆動的跡象。
    “不好!”
    玉牌之上的靈炁忽然一陣震蕩,一股凶猛而又帶著血腥和焦土味的氣息從其中蕩開來,薑鈺首當其衝被這道氣息擊中,意識一片空白。
    被丟到一旁的沈摘星似有感應,猛地回頭衝了過來。
    “小鈺!!”
    …………
    薑鈺再回過神,發現自己居然躺在一處黑暗裏。
    她下意識捏了捏手中,發現玉牌還在,鬆了一口氣,轉頭摸索起四周,發現這裏一點光亮都沒有,狹窄,逼仄,不能讓人大幅度的活動。
    薑鈺伸手摸到的四壁,上麵簌簌落了不少鬆散的木屑到她臉上,傳來一股腐朽的味道。
    四四方方,就像一口棺材。
    她心裏一沉,用力一推,麵前的木板居然被輕鬆推開來。
    頓時木板上覆蓋著的濕軟泥土也跟著木板的移動掉落了下來。
    怎麽會有泥巴!
    薑鈺嚇了一跳,慌忙拂開打在臉上的土,坐起身來。
    借著朦朦月光,薑鈺才看清了周圍。
    林深掩映著揚起的紙幡,白色的紙錢紛紛揚揚。
    她坐的真的是一口薄木棺材,棺材擺放在一個石板堆成的祭台上,台前有一個矮案,上麵還擺著香燭供品。
    夜色已深,燭火閃爍,就快要熄滅了。
    薑鈺看著滿地的白紙錢,隻覺得毛骨悚然,渾身汗毛炸立。
    她轉頭望了望,一座座墳包錯落在林間,有的撒著紙錢擺著貢品,有的什麽都沒有,長滿了荒草。
    這是個祭祀山神,埋葬百姓的生祭崗!
    剛才明明她是在和那名叫小燕兒的半妖爭奪玉牌,怎麽回下一秒就來到了這麽一個鬼地方?
    薑鈺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還有點迷糊。
    方才那玉牌忽然打出一道凶猛的氣息擊中了她,這才失去了意識。
    難道這裏是和羅刹鳥的織夢一樣?
    不,應該不是……
    這裏四周靜悄悄,看樣子像是一處山腰,荒無人煙,僅僅隻有她一個活人在這裏,摘星和相陽幾人也沒了蹤跡。
    看似這裏平靜無波,但薑鈺心中一直不平靜,覺得這裏暗藏殺機。
    她從薄木棺材中翻了出來,心想得找找他們是否在這裏。
    薑鈺惦記著他們幾人的安危,正準備離開亂葬崗,就聽見小路旁遠遠傳來一陣幽怨的哭泣聲,讓人頭皮發麻。
    “……金橋土地來接引,過了金橋向西去,金橋本是善人走,奈何橋上罪人行……”
    有人來了。
    薑鈺警惕起來,為了不打草驚蛇,悄悄躲到了躲到棺材旁的樹邊,借著月色隱匿起身形。
    隻聽這哭聲漸漸大了起來,隱約有山風相應。
    這聲音有點不大對勁啊…
    薑鈺緊盯著那道緩緩走上來的身影,屏住了呼吸。
    “跪起燒的落氣錢,合共燒的三斤半……”
    那是個哭喪的男人,頭帶著竹鬥,手中拎著根喪幡。他淒淒婉轉唱了一段,撣了撣手中的幡,一邊哭一邊說著話。
    明明隔著很遠,但是歌聲卻很清晰的傳入了她的耳朵。
    男人嗚嗚哭了一陣,從懷裏掏出一把紙錢來。
    “刑老哥,你死的好慘啊,俺來送你一程,明日時候到了,俺可就要走了。”
    他一邊撒著紙錢,一邊嗚咽著拿幡抽打墳頭。
    隻聽見他緩緩唱道:“友送遙天路遠啊,翻山越嶺來祭奠,孝家地宅偏又偏,我有一言當奉上,你躲多時不出來,當心我幡打神魄滅!”
    男人手裏一頓,哭泣聲戛然而止,他忽然發桀桀笑聲,十分滲人。
    “嘿嘿,朋友,你再不出來,俺可就要來找你了。”
    薑鈺心頭一緊。
    糟糕了,居然被這人發現了!